三日的时光很短暂,一转眼就到了送林若华去武学堂的日子。
这日卯时未过,林子衿就早早起身,检查若华要带的行囊是否都已准备妥帖。
林若华一进姐姐屋子,就见她不停地在往他的包裹中塞东西,不由笑道:“姐姐,你和小玲昨晚不是已经帮我都打包好了吗?又往里面添置什么?”
“我刚想到马上就要入冬了,担心学堂采暖不足,就给你添了一张暖被,你可以晚上贴身盖着,也暖和些。”
林若华忙拉下姐姐忙碌的双手,把她拉坐在餐桌前,笑道:“我的好姐姐,你可别忘了学堂中什么都有预备啊,我其实只用带几件换洗的衣物就行了。况且我只是去两年,中间还可以回来看你。你看你给我准备的,足足有四大包!知道的说我这个作弟弟的要上学堂,家姐不放心,所以就多预备了些;可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搬家呢。”
林子衿闻听笑骂道:“你这小子,莫不是在怪姐姐大惊小怪、过度紧张了?”
“不敢不敢,弟弟知道姐姐疼我,我只是不想让姐姐过于操心。毕竟我也长大了,也该学会独立了。”
林子衿反握他的手,看着他愈发坚毅的眼神,一时心中感慨:弟弟竟然已经在她不知不觉中长成大人了,可以不用她再悉心照顾了。有点欣喜,也有点失落。
林若华见她有些落寞的神情,赶紧宽慰道:“姐姐真的不用担心我,此次到学堂我定会努力学习,好好表现,毕业时务必寻得一份好职位,到时我就把姐姐接走,以后就换我来照顾姐姐你了!”
林子衿强忍鼻中的酸涩,对着林若华笑道:“好,姐姐等着!”
这时小玲将早膳摆放在桌上,林子衿就吩咐小玲也与他们姐弟二人一同用膳。
餐毕,她与小玲一起将林若华送到花圃的后门。这时大管家周福命人准备的马车早已恭候在外。
林若华将大小包裹放入车内,转身对林子衿正色道:“姐姐,若华此次离去,恐怕要过个半年才能再见姐姐,姐姐一定要多多保重身体!”
林子衿含笑道:“你放心吧,姐姐会照顾好自己的。况且在这周家大院里,吃穿用度都不愁,自然不会委屈了姐姐。倒是你,一个人在外,没有亲人在身边,又要适应新的环境,一定要事事小心,与别人交好,不要……”
林若华拉起她的手,打断她接下来的絮絮叨叨:“姐姐,你我都明白,周家虽大,但我们毕竟只是暂时借住,不是长远之计。其实让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是真的不放心的。但这几日相处下来,我觉得那个周天济对姐姐还是百般照顾的,”细细打量着林子衿的神情,林若华试探道:“说不定姐姐真能在周府长住呢。”
林子衿没想到弟弟会说出这番话,一时不知怎么接话,连忙调侃道:“你不是最讨厌那个人了吗?现在怎么轻易就被他给收服了?”
林若华耸耸肩:“我还是不喜欢他,只是也没有先前那么厌恶,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坏印象太深了吧。其实只要他能真心对姐姐好,我也不反对就是了。”
林子衿故意忽略他的话,只是推着他往马车上去:“好了好了,你就不要再在这里替姐姐瞎操心了!时候已经不早了,快快上车吧,不要迟到了!”
林若华见她这个态度,也只得无奈地跳上马车,嘴里说着珍重的话,随马车离开。
林子衿望着掀开马车尾部的布帘拼命向她招手的弟弟渐行渐远,擦掉一直不敢在弟弟面前掉落的泪珠,带着小玲幽幽回房。
“翠儿、阿满、阿栋,你们慢点跑,小心别摔着了!”林子衿笑看着在院子里奔跑嬉闹的几个孩子,叫着提醒。
这是林若华离开周府去学堂后的第三日了。林子衿本来以为若华走后自己要适应一阵子,谁知前天老花匠张伯突患风寒,由于顾忌他年级大,身子恢复的慢,管家周福就索性让他回家修养几日,为了不影响花圃的工作,让他的儿子来代班。
张伯的儿子名叫张葵,三日前张葵刚一入院,在向林子衿介绍自己的时候说:因为他出生的时候正值正午,张伯见自己种在屋后空地上的几株向日葵正迎着骄阳开得娇艳,就索性给他取名“葵”字。
林子衿听闻后,笑称:葵花乃喜阳之花,在众花中最是阳刚正气,故极适合取为男名。而葵花又代表光辉、勇敢和忠诚,所以张葵的名字寄托了张伯对他的殷切希望。
从来都以为自己的名字只是当花匠的爹爹用一个花名随便起起的张葵,没想到经林子衿一说,反倒成了天底下最富有深意的好名字!他在心中无限欣喜的同时,不免对林子衿的学问所倾倒。
他只是一个花匠家的儿子,从出生便已经注定要子承父业。而他也安于接受这种宿命,毕竟他的爹爹是巨富周家的花匠!要知道绝大多数的花匠都是靠着自己辛苦种花、卖花来维持生计的,因为花令时节的影响,再加上时不时的病虫灾害,经常是收入微薄,甚至入不敷出,在贫困中挣扎!而他的爹爹何其有幸,能被周家选为家用专属花匠。周家给了爹爹颇为丰厚的薪金,让他们一家不用再为生计犯愁!可以预期的是,自己也会继承爹爹的工作,因为大户人家用人最讲究知根知底、用人用熟。
从他记事起便已为继承爹爹的花匠事业做准备了。每日学着爹爹伺弄自家屋外空地种的花卉,不为卖钱,只为学习。爹爹每月得假回家,也手把手地教他。每日做的事除了种花还是种花,从来都没想到过要读书识字。不能怪爹娘没有安排,因为像他家这样的普通人家,只要能吃饱穿暖就行了,从来不敢奢望能够读书识字。毕竟他的命运只是当个花匠,而不是要考取功名!
但当他听了林子衿对他名字的全新解释后,心中就升起了一个小小的愿望:能识字真好啊,哪怕只是会写自己的名字也好啊!这个小小愿望使他不安分了起来,他接下来的工作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时不时地偷瞄林子衿,在她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更是尽量靠近,想听清楚她讲课的内容。
林子衿早就发觉那个年轻花匠正在偷听她上课,她不动声色地交代完孩子们把刚才教的内容默写三遍后,转身正对正竖着耳朵偷听的张葵。这下可把张葵吓得够呛,连忙拿起地上的花锄准备逃跑。林子衿笑看他满脸的惊慌失措,诚恳地邀请他:“你若是也想学习,可以跟着孩子们一起上课。”
张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要欢喜答应,但转念一想,苦苦道:“小的身份卑微,不敢有此妄想。”
“我弟弟在时,会帮着我照看孩子们,分担一些课程,但现在他不在,这两****真的觉得有点应付不过来。我有私心想让你帮我的忙。”
“可是小的不识字,怎么帮姑娘呢?”
“你放心,若华在时也只是教孩子们一些防身之术,或是带他们课间玩耍。你可以教他们花卉知识啊,孩子们肯定会很喜欢的!你要是能帮忙教学,我理应付你薪酬,但我自己也是身无分文,就只好委屈你跟着孩子们学习来作为报酬了。不知你可愿意?”
张葵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地喋声道:“不委屈、不委屈,我愿意、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