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打进来,宋怀承微微动了动眼。睁开眼时,她如同昨夜睡去前一样,她蜷缩着身子睡在床沿,离着他远远的,一个翻身就要掉地上。
宋怀承不敢动,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他有些懊恼,昨晚上她看自己的眼神,让他莫名的慌乱。他叹了一口气,替她拢了拢杯子,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将她吵醒。
浴室传来水声,声音不大,可顾念还是醒了。眼睛又红又肿,微微抬手,浑身就像被碾过一样。
昨夜的一幕幕在大脑飞快的播放着,顾念揪着被单,一张脸满是愤慨。
宋怀承洗好澡赤脚走了出来,他边走边擦着头发,待看到她痴痴地坐在那儿,他的动作一顿。
顾念慢慢抬首,目光投到他的身上。
四目相对,她的眼底盛满了空洞。
宋怀承的喉咙像被热水浇注了,无法言语。
一个死寂的早晨。
宋怀承定了定神色,快速地隐藏下那些情绪,“我叫了早餐。”他扔下毛巾,走到她身边。
顾念恨极了他此刻的模样。
“昨晚的事——”
“走开!”她愤怒地吼道。一开口发现声音沙哑地完全变了一个人。
“别恼了。”宋怀承苦笑,“念,我们还有盼盼。”那意思就是以后我们一起过吧。
顾念绷着脸,知道现在这种状况,她和他在争执什么都于事无补。“我的衣服呢?”
宋怀承脸色稍稍一喜,他把浴袍递给她。没好意思说那裙子昨晚被他扯坏了,因为那是别的男人送她的。
顾念套上浴袍,默声走下床,去了浴室。
她站在花洒下面,热水打在身上,大脑一片空白。
宋怀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听着浴室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已经半个多小时了,她还不出来。宋怀承怕她恼,一直没有去敲门。两人正在剑拔弩张的状态,他怕自己一个小动作就把她点爆了。
又忍了一会儿,他终于去敲门,里面没有反应。他只好推门进去。
浴室被白色热气笼罩着,顾念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的皮肤已经变红了。
宋怀承拉开玻璃门,见她无动于衷的眼神,他登时心里一阵气,却竭力隐忍着。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关了热水,拿过浴巾抱起来。
顾念终于回神了,“你又要做什么?”
宋怀承望着她的眼,“你想生病吗?”
顾念苦涩一笑,“宋怀承,你忘了你曾经处心积虑设计我的事吗?你一步一步地计划不就是让我离开。”
是啊,那是他曾经做的,可是如果料想到今日的局面,他一定不会。可是谁能有预知能力呢?过去的四年,一千多个日子,他没有一天是快乐的。
他报复了谁?是他自己。
顾念深吸了一口气,“宋怀承,三年后,我父亲他出狱,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你想过我父亲的感受吗?让他时时面对一个把他送进监狱的女婿?每时每刻都提醒着他过去犯下的过错?”
宋怀承心底涩涩的,他知道他再也不可能强迫她,逼着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顾念见他沉默,她顿了一会儿,“其实我和你弄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没有必要再在一起了。我们拿什么理由在一起呢?”
“不!”宋怀承怔了怔脸色,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我不信。念念,不要骗你自己。如果你放下了,为什么你呓语的时候还会叫我的名字?”
“不要欺骗自己,也不要欺骗我。”宋怀承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谁也骗不了谁!
画展进行的很顺利,顾念凭借着《说》在美术界声名大噪,国内多家杂志一时间也对她进行了大量的宣传。与此同时,她的背景再次被人扒了出来,连着顾周道经济诈骗这事也摊在台面上了。一时间舆论哗然。
方栩栩有些担心,梁景深倒是一脸的平静。
“你说怎么办?”
梁景深摇摇头,平静道,“不好办。”
“所以让你想想办法啊。”方栩栩喊道。
梁景深放下书,将抱枕放好,抿了抿嘴角,“我听说宋怀承也在巴黎。”他扬扬眉角,“他肯定比我们更急。”
方栩栩嘟嘟嘴角,“哼,都是他惹出来的,自作自受。”
梁景深抬手抚了抚她微乱的短发,眼含宠溺,“某人甘之如饴。方小姐,你上次答应我的事是不是该兑现了?这周六,我可以定饭店了吗?”
梁景深准备带她去见他的父母,方栩栩忐忑,当初和梁景深在一起的勇气早已消失殆尽。“周六我要带盼盼去秋游,看枫叶。嗯,挺重要的。”
“这么说见我父母不是重要的事了?”梁景深推了推眼镜,对她的话很有意见。
方栩栩立马举起两根手指做兔子状,“等念念回来好不好?我紧张害怕,要有个人陪着。”她一张脸纠结着。
梁景深知道她心里有压力,无奈地妥协。
方栩栩嬉笑,立马在他脸上吻了几下。“你皮肤真好,比我大这么多,怎么保养的?”捏捏他的下巴。
梁景深被她弄得有些无语。
盼盼站在房门口,“亲亲!”
方栩栩呆住了,“不是,我刚刚不小心撞到他了,姨正在帮他按摩呢。”
盼盼迈着小短腿走过来,见方栩栩一下一下按着梁景深的脸,她也好奇地伸出手。梁景深顺势把她抱起来。盼盼按了按,她皱了皱眉。
方栩栩问道,“怎么了?”
盼盼想了想,“梁叔叔的脸比宋怀承的脸软。”
方栩栩噗嗤一声笑,“不是软,是——松!哈哈,这就是年龄的差距,别不服老。”
梁景深看着腿上的小团子,有个女儿还挺有趣的,不过再看看身旁的人,本就是个孩子,不能指望她带孩子了。
那天之后,顾念便不再理会宋怀承,完全把她当成空气。画展的事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顾念便买了机票,准备回国。
因为宋怀承的这个插曲,她原本的好心情也不再,本打算再去和老同学见一面都放弃了行程。
那天之后,她也没有再见到宋怀承。不过每天客房服务人员都会给她送来一束玫瑰。期初顾念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后来当她知道是宋怀承授意之后,全给扔了。
回国的事,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走的前天晚上,她才告诉阮远析。
“这么快?”阮远析惊讶,“不多玩几天吗?”
顾念摇摇头。“我担心我女儿。”虽然每天都有通话,可到底还是很想念盼盼的。
阮远析思索了一下,“詹姆斯先生问你有没有来巴黎工作的意愿?”
顾念没有多想,沉声回道,“帮我谢谢他,不过我更喜欢我的家乡。”
“ok。有机会的话我们国内见。”
“谢谢。”顾念呼了一口气。
存心要避开宋怀承,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有避开。顾念登上飞机后,赫然发现宋怀承坐在头等舱里。她快速地撇过眼,没去看他。
她选了靠窗的位置,一上飞机便闭上眼睛开始睡觉。身边的人坐下来,她有感觉的,不过也懒得睁开眼。
飞机遇到气流,突然抖动起来。
顾念猛地睁开眼,宋怀承在她的身旁冷静地道,“是遇到气流了,没事。”
顾念看着身上的毛毯,她垂下眼角转过脸不再看他。
宋怀承开口,“要不要喝点什么?”
顾念暗暗吸了一口气,“我不想看见你。”
静默了一会儿。
宋怀承慢慢开口,“可是我已经和那位阿姨换了位置,总不能再让阿姨回来吧。”
顾念不想和他说话了。
又是一段颠簸。
这时候空姐的声音响起来,“女士们先生们,现在遇到紧急情况,前方有一股气流,请大家系好安全带,不要下座位。”
飞机上已经有人不安起来。飞机差不多颠簸了十来分钟,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时候他们后方的一个女孩自己突然哭了起来,“我怕——”
陪着她的男孩子紧张地安慰着,“不会有事的,飞机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
顾念绷着脸,在最艰难的时候,她想过死。可是现在她不能,她要活着,她的女儿需要她,她的父亲会很快出来,他们要一家团聚。
突然间她的手被握住。她想抽回,他的力气却加大。
“我陪着你。”他定定地说了四个字。
顾念敛了敛情绪,“别动手动脚的。”
宋怀承却坚持着。
顾念抿抿嘴角,“我不怕,就算我有什么事,栩栩和阿姨会照顾好盼盼的。你给的那些钱足够盼盼成长。”
宋怀承胸口瞬间又被戳了一刀。“可我担心。我怕她找不到爸爸妈妈会哭,我怕她以后的老公对她不好怎么办?还有她——”
“她四岁前你没有出现可以过得这样,以后也可以。”
宋怀承被呛到了,脸色难看。“孩子的事是我对不住你。那时候怕有了孩子,我会——”
“你会狠不下心,你怕有更多的牵扯,就像现在这样。因为血缘,你不得不接受她的存在。”
宋怀承厉声打断,“不。盼盼是我和你的女儿。我——爱她。”
两人说话间,飞机已经飞过气流,空姐连忙把消息告诉大家,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气氛又变得活泼起来。宋怀承却提不起一点心情。
十几个小时煎熬难耐,顾念一副冷冰冰的面庞,宋怀承心头颤颤的。
当飞机安全降落后,宋怀承开口,“我的车停在这里,一起走吧。”
顾念当然不会,“不了,我打车回去。”
“顾念,不要折腾自己了,我送你回去,保证不动手动脚。”
顾念拿出之前的手机,赶紧给方栩栩打去电话。可是半晌都没有人接。她微微讶异了一下。
“没人接?”宋怀承问道,“方栩栩可能没听到。”
顾念没理他,手机响起来,是方栩栩的电话,“念念,我们在医院。”
“怎么了?”顾念紧张地问道。
“是盼盼,昨天就发烧了。”方栩栩掩不住的自责。
“我刚下飞机,现在过去。”
宋怀承一直听着她的电话,“盼盼怎么了?怎么去医院了?”
“走吧。”她说。
方栩栩挂了电话,叹了一口气,一脸焦急,“这怎么和顾念说啊?”
车子急速行驶。宋怀承望着前方,“你也别紧张,我听说孩子小时候发烧感冒是常有的事,等六七岁就好了。”
顾念呼了一口气,“你不知道,盼盼她生下来就经常生病。”
宋怀承咬咬牙,“以前她都怎么样?”
顾念侧头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她眯起了眼睛,她都不敢回忆了。“她早产,七个半月我动了胎气,当时情况很危急,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
宋怀承喉咙发酸。
顾念继续说道,“还好叶声当时在,我很放心。为此,我一生感激他。没有他,也许我和盼盼早就不存在这个世上了。”
宋怀承感到异常的难受。生死徘徊之间,她肯定选择留下孩子。她那么喜欢孩子。
“陆叶声他——”宋怀承哽着喉咙,没有说下去,他欠他一个人情,也许这一辈子都还不了了。全世界的人,他最不想欠的就是他了。
偏偏他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
顾念轻轻说道,“所以你不追究他,我很感谢你。陆叶声是个好人。”
宋怀承不喜欢听她说起他,“昨天我和盼盼通电话,她说话声音哑哑的。怎么现在说话zhichishi都说不清楚呢?”
说起这个,顾念也很担心。
宋怀承余光扫到她的脸色,“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过两天我们再带她去检查一下。”
顾念嗯了一声。
因为她这个嗯,宋怀承的心不觉得有了几分开心。
到达医院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一路风尘仆仆,两人的心又牵挂着孩子。一到病房盼盼已经睡下了,方栩栩和梁景深都在。
“盼盼怎么样了?”顾念开口。
方栩栩拉了拉梁景深的手,面色紧张。
梁景深走上前,“顾念,你听我说。”
顾念似乎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盼盼前天开始发低烧,我们一直给她降温,昨天突然烧上来,栩栩将她送到医院。当天晚上,她开始说不出话来。”梁景深艰难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顾念虚晃了一下,宋怀承连忙扶住她,“什么叫说不出话来?”
梁景深面色沉沉的,“医生也在检查,不过什么也查不出来。”
宋怀承铁青着脸,他的心里也满是担忧,却不得不忍着,“盼盼不会有事的,等她好了,自然会说话。”
方栩栩点点头,“是啊,我咨询过了,也有孩子发烧失声两三天之后又能开口了。”
这时候说什么大家都听不进去,担忧根本无法阻挡。
顾念空洞地开口,“栩栩你和梁老师回去休息吧,今晚上我陪着盼盼。”
“你刚下飞机,我留下来陪着你。”方栩栩说道。
梁景深拉了拉她的手,“听顾念的。我们先回去,你已经两晚上没有合眼了。今晚回去休息,明天来换顾念。听话!”
方栩栩点点头,看着宋怀承,对他使了眼色。
方栩栩走的时候宋怀承送他们出来。
“你要说什么?”宋怀承冷峻的脸上满是情绪。
“刚刚有些话我没有在念念面前说。”方栩栩绷着脸,“医生让我们做好思想准备。”
“什么思想准备?”宋怀承暴躁起来。
“你冷静点!你想顾念听到吗?”方栩栩拉住他的手,“盼盼的身体本就不好,这也是早晚的事。”她的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陆叶声早就说过了。”
“你说什么?陆叶声说了什么?”宋怀承一字一顿地问道。
方栩栩握紧手,“当年你给顾念吃的药有问题。”
很久很久之后,宋怀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灵魂好像被抽离了,全身的血液凝固了,五脏六腑疼的他每呼吸一下都在刺痛。
自作自受。
报应吧。这是老天对他的报应吗?
方栩栩红着眼,“而且顾念当年生产大出血,伤到身体,以后她都很难有自己的孩子。”
宋怀承的脸白的已经看不到血液了。“她知道吗?”
“她知道她的身体以后不会再有孩子了,不过她并不知道你给她吃的药有问题,我们当时怕她难受,所以一直没有告诉她。”
走廊静的听不到一丁点儿声音。
“怎么会这样?”宋怀承失魂落魄地自语道。
方栩栩心里有很多的怨气,可是这一刻看到宋怀承这样,她竟然说不口了。
其实他也只是一个可怜人而已。
她和梁景深走到医院大楼。
方栩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有情人并不一定会终成眷属。”
梁景深可不想她这么悲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分,故事还在继续,结局谁都不能妄下断言。”
方栩栩挽着他的手,头靠在他的肩上,心里一片踏实。她也很累,可是这个男人会为她撑起一片天。
宋怀承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身上满是冷气。走进病房时,顾念坐在床沿,拉着盼盼的小手。
他深深呼了一口气,走到她的身旁。
顾念感觉一阵冷意靠近自己,她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朦胧的灯光下,两人各自沉浸在思绪中。
直到宋怀承的手机响了,是桑云彤的电话。他走到门外接起电话。
“怀承,不是说今晚的飞机吗?怎么还没有回来?”
“我今晚有些事不回去了。”
桑云彤心里有些难受,她知道儿子现在和她一直保持着疏离的态度。虽然她一直努力想修缮这段母子关系,奈何有心无力。
“对了,好久没有见盼盼了?你看看这两天把她接回来住住怎么样?”
“我有点忙,过些日子再说吧。”
“那好吧。你也别太累了,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桑雨彤拧起了眉,也不知道他们在巴黎怎么样了。
朵朵问道,“哥哥不回来吗?”
桑云彤看着女儿,“是啊,他有些忙。”
“忙只是借口。哥哥去追盼盼妈妈了。他追到了吗?”
“胡说。这样的话不要在你哥面前说。”
朵朵吐吐舌头,“我就知道嘛。”
“行了,明天妈妈带你去找盼盼,你也早点休息。”
“自此回国之后,你就不喜欢我了,你就喜欢哥哥。”
桑云彤被她的话气得笑起来,“妈妈陪你哥哥的时间少,妈妈最爱你。”
朵朵眨眨眼,“我开玩笑的。在中国,你就喜欢哥哥多一点吧。哥哥没有爸爸,盼盼妈妈也不要他了。”
童言无忌,可这话桑云彤听的不是滋味。
第二天,盼盼睁开眼就看到爸爸妈妈,抑制不住地兴奋,可是却发不了声,嘴巴啊啊的张张合合。
顾念的眼泪无法抑制,却竭力地弯起笑容,“好了,妈妈和爸爸会一直陪着你的,你现在好好休息。你想说什么用手语和妈妈说。”
盼盼连连点头,小手比划着,“妈妈,巴黎好玩吗?”
“好玩,妈妈给你带了很多礼物。”她一样一样地拿出来,“这是埃菲尔铁塔。”
“好漂亮。哇——”盼盼爱不释手。
宋怀承站在一旁,连忙献宝,“爸爸买了巧克力。”
盼盼那双澄净的眸子瞬间亮了,宋怀承赶紧拿出来。
顾念皱了皱眉,“她现在喉咙不好,还是不要给她吃了。”
盼盼嘟起了包子脸,可怜兮兮地看着顾念。
宋怀承拿着巧克力,再看着女儿那副表情,心如刀绞,“我去问问医生。”
盼盼连连点头。
“小贪吃鬼。”顾念点点她的鼻子。
不一会儿宋怀承回来。“医生说可以吃一点点。”
顾念这才同意。
宋怀承撇了一小块。
盼盼拿在手里,眼睛都弯成月牙状了。
宋怀承贪婪地瞅着她,内心却是难受的无法抑制。
她一点一点吃着,吃的满足。他抬手擦着她的嘴角,内心呢喃:对不起,盼盼,是爸爸对不起你。
顾念站起来,“我去洗手间。”
顾盼吃光了巧克力,意犹未尽,舔了舔手指。
宋怀承抽出她的手,“不卫生。”
她抬手指了指巧克力盒子,用眼神在说,“我还想吃。”
宋怀承纠结啊,一边是顾念,一边是女儿。
“我都生病了,想吃一点巧克力都不行,真可怜。”盼盼比划着。
宋怀承又撇了一块,“吃快点,一会儿你妈就回来了,别给她看到。”
盼盼咯咯笑着,巧克力香醇,她咬了一口。
宋怀承看着就急,“快吃吧,别让你妈发现,不然你妈会生气的。”
盼盼刚想说什么,顾念已经出来了。她赶紧通知宋怀承。
宋怀承一回头就看到她绷着脸,他赶紧拿过盼盼手上的那吃剩下的巧克力,“好了,爸爸给你闻过巧克力的味道了。”
盼盼配合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宋怀承解释着,“我没给她吃,就让她闻闻味道。”
顾念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宋怀承陪了盼盼一上午,直到吃过饭他才走。“我有点事,晚上我再过来看她。”
顾念幽幽地说道,“你不来也没有关系的。”
宋怀承苦涩地牵了牵嘴角,“一会儿方栩栩过来,你去睡一下。”她的眼下是一片青黑,宋怀承很心疼,可是却无能为力。
宋怀承是去找徐行。徐行离开公司之后,和人合伙重新开了一家网络公司,公司现在已经上了正轨。
宋怀承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开会。徐行知道他来提前散会去见他。
宋怀承看着办公室比他在万千的公司小了一半,他眯了眯眼,和他对视着。“我问你,当年顾念的药到底有没有问题?”他凝视着他,眼底的怒火汹涌而上。
徐行眉心动了动,“这是你第二次来问我。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宋怀承猛地一抬手,朝着他的胸口打去,“为什么?为什么要给她给那样的药?!为什么?你不是说药没有副作用的吗?”
徐行吃了他几拳,跪在地上,胸口火辣辣的疼,“你问我为什么?”他慢慢站起来,目光深远,“因为那时候好好回来了。”
宋怀承殷红着双眼,他握紧拳头,骨骼咯咯作响,“徐行,你有没有心?你知道那药对她的身体有多大的伤害吗?”
“我问过你。”徐行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丝。
是的,他说过,那药有副作用。
“那时候是你选择的。”徐行冷漠地说道。
“你故意不说那药真正的副作用。混蛋!”宋怀承再次出手。
这一次徐行不再任由他出手,他也开始反击。“怀承,这四年你是怎么对好好的?”
“这是我和她的事!轮不到你来管!”宋怀承一拳上去。“你为了好好就这么欺骗我吗?徐行,你当我是你的兄弟吗?”
徐行一脚踢过来,“宋怀承,你也不是好人!”
办公室瞬间一片杂乱。
当两人终于打累了,各自坐在沙发上。
宋怀承喘着气。他明白这是他咎由自取。他的心抽痛,想到顾念,想到盼盼。“盼盼也许以后都不能开口说话了。”
宋怀承再次到医院时,他的样子把顾念吓了一跳。他的脸上好几处青紫色印子,嘴角也有血迹,衣服更是杂乱不齐。
方栩栩一愣,“你被打劫了?”
宋怀承一步一步走到顾念身边,每一步都走的及其艰难,因为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会面对什么。“方栩栩,麻烦你带盼盼出去一下。”
方栩栩被他的气势怔住了,二话没说带着盼盼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她。
“你怎么了?”顾念蹙了蹙眉。
宋怀承握紧着手,骨结泛白,他猛地把她拉进怀里,“怎么办?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了?”如今,他真的走进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
再多的悔恨,再多的歉意,如今都于事无补。
“怀承——”她叫着他的名字,缱绻婉转。“你不要这样。”她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
宋怀承紧紧地拥着她,“如果我现在说我爱你,你信吗?”他已经失去看她眼睛的勇气了。
顾念的嘴角哆嗦一下,嘴角微微向上滑起了一个弧度,优美动人。她平缓地吸了一口气,“我信。”所以这么多年,她并没有恨他。
她只怪上天的捉弄。
宋怀承的脸上满是动容和无奈。他闭上眼掩去满满的痛苦。
四年前的他一直爱着一个叫顾念的女孩。
顾念眼角酸涩,她都知道,知道他的痛苦,知道他的纠结。
是的,宋怀承爱过顾念。
“回不去了吗?”终于他沙哑地问道。“真的回不去了吗?”
顾念眨眨眼,任由眼角的泪水滑落下来,“放下吧。”
放下才能重生。
未来都会好的。
“好。”过了许久,他终于说了一个字。他一点一点地往后退去,终于正视着她的眼。这许多年了,她似乎都没有变过。
宋怀承贪婪地看着她的脸,如今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回不到过去了,可至少他还在她的身边。
方栩栩带着盼盼来到楼下萧花园,这时候很多人在散步。
盼盼默不作声地走了一会儿,回头问道,“他们两个又吵架了?”
方栩栩一惊,“谁说的?”
盼盼转了转眼睛,比划着,“宋怀承的脸色很吓人。”
方栩栩摸摸她的头,“盼盼喜欢他吗?”
“谁啊?”盼盼故意问道。
方栩栩轻笑,“宋怀承啊?”
盼盼垂下头,默了一会儿,比划道,“我知道,他是爸爸,他是真的对我好。可是他和妈妈离婚了。栩栩阿姨,爸爸和妈妈以后都不能在一起了吗?如果我想他们在一起呢?”
方栩栩抿抿嘴角,“盼盼,大人的事很复杂,爸爸和妈妈有时候不得不分开,不过他们都会永远爱你的。”
盼盼泄了一口气。
回到病房,宋怀承已经离开了。
“咦,他人呢?”方栩栩问道。
“回去了。”顾念的声音有些黯哑。
方栩栩一听就知道她哭过了,她也没敢再问什么。
桑云彤下午去了盼盼的幼儿园,找到盼盼老师才知道,盼盼没来。
“老师,我是盼盼的奶奶,刚从美国回来。孩子一直由她妈妈带的,我们今天就是过来看看她。”
老师点点头,“顾盼小朋友前两天发烧,请假没有来幼儿园。”
桑云彤眉心一紧,“发烧?”
“是啊。她阿姨打电话来请假的,好像都住院了。”老师狐疑,你是孩子的奶奶吗?不是骗子吧?
桑云彤脸色一变,“原来是这样。麻烦你了老师。”
桑云彤带着朵朵从幼儿园出来。桑云彤沉思了一下,拿出手机这次是打给顾念的。
顾念正在削苹果,一看是桑云彤的电话,她迟疑地接起来。“伯母——”
“顾念,我听说盼盼生病了?我和朵朵打算过来看看她。”她直接说道。
顾念看着坐在床上看书的盼盼,犹豫了一下,“我们市儿童医院。”
“那好,我一会儿就过来。”桑云彤挂了电话。
到底是相处时间太短了,顾盼对这个奶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桑云彤带了一堆好吃的过来,“盼盼,怎么就发烧了呢?奶奶这才多久没见你啊。”
朵朵坐到床边,看着盼盼,“大侄女,你的病好了吗?”
盼盼摇摇头,伸出手指委屈地比划着。
朵朵瞪大了眼睛,“大侄女,你会手语啊?!”
桑云彤转头看向顾念,顾念解释道,“盼盼发烧暂时性失声。”
“那什么时候可以开口说话?”桑云彤紧张地问道。
顾念握紧十指,“医生没说。”
桑云彤脸色变了变,眉心渐渐拢起来。“怎么会这么严重?你——”她想说你到底是怎么带孩子的?可是想想顾念那段时间又不在孩子身边。
朵朵一脸的惊喜,“盼盼,你看看我的手语做的对不对?这是家——这是我爱你——”朵朵一一比划着。
盼盼点头,“对的。”
朵朵嘻嘻直笑,“大侄女,明天我还来找你,你要多教教我。”
桑云彤咬咬牙,“怀承知道吗?”
“知道。”
“你们啊?!都不和我们说!这孩子都这样了。”桑云彤看着顾念一副木木的表情,心里一阵恼意。“顾念,再忙也不能忽视孩子。你的朋友毕竟不是孩子的直系亲属。”
顾念苦笑,心里一片疼痛。“伯母,我知道。”她敛了敛神色,“我们这样生活已经三年多了,盼盼体质不好,生病也是常有的事。我的朋友一直很用心地在照顾她。”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她的朋友。何况,盼盼难受的时候,她那些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在哪里呢?
桑云彤被她噎住,脸色也沉下来。
从医院出来,桑云彤去了宋怀承那里,她对宋怀承说道,“我刚去医院看盼盼了。”她的脸色很不好,“你怎么不和我说盼盼都失声了!”
宋怀承拧拧眉角。
“这都几天了,怎么声音还不能恢复?你有没有问过医生?”
“盼盼以前一直都不会开口说话,她也是最近才开口的。”宋怀承有些疲惫,抬手揉了揉眼角。
桑云彤当然不知道了。“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宋怀承嘴角轻轻一撇,淡漠地没有温度,“桑女士,这些年你又知道什么?盼盼的事你不要管,还有我的事你也不要再插手。我和好好不可能的了,你也不要再让好好出现我的面前。”
桑云彤心口一堵,“我也只是想对你好。”
“我快三十了,不是三岁。”宋怀承冷声回道。“我早已过了需要母亲对我好的年纪了。”他最希望她对他好的时候,她却离开了他。如今他不需要。
桑云彤惨白着脸,朵朵嬉笑地过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里紧张的气氛。
“哥哥,你看这是盼盼教我的。”她伸出手,“这是我爱你。”
宋怀承霎时一变,“不要再去找盼盼了!”他冷然的语气将朵朵吓了一跳,怔在那里。
朵朵委屈极了,“哥哥真讨厌。”
桑云彤也没有心思再去安慰女儿,“他是担心盼盼,心里难受。”
一个星期后,盼盼依旧不能发声。所有人都开始担心了,也只有盼盼没有意识到,每天笑嘻嘻的。
顾念每天都在消瘦,她只得放下工作,带着顾盼辗转于各大医院。
一个月过去了,转眼D市进入了严冬,气温一下跌至零下六七度。
这一天,顾念带着盼盼从医院出来,她吃力地抱着她。她心里觉得对盼盼亏欠太多,就算没有多少力气,也要紧紧地抱着她。
随着进医院的频率太高,盼盼的抵触也越来越明显。这次她一直绷着脸。
两人走出医院大门,到站台打车。
盼盼突然拉了拉顾念的手。
“怎么了?”顾念问道。
顾盼比划着,“妈妈,是不是我不会说话你们就不喜欢我了?”
顾念恍然觉得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怎么会?”
盼盼得脸上写满了忧伤,“可是我不会说话了,妈妈很不高兴。”
顾念连连摇头,“不会的。妈妈不是不高兴,不管盼盼会不会说话,妈妈永远都会喜欢你。妈妈,只是想——”她说不下去了。
无力层层袭来,让她喘不过起来。
今天,她和陆叶声约好一起吃饭的。到达陆家时,陆叶声见她眼圈红红的。
顾盼很久没有见到陆叶声了,这会儿很开心。“陆叔叔抱一抱,看看盼盼有没有长胖?”
盼盼比划着,“陆叔叔,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陆叶声弯着嘴角,“陆叔叔去学习了,以后才能给更多的人治病。”
盼盼长着嘴角,比划道,“陆叔叔你很厉害,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
陆叶声浅笑,他转头看向顾念。
顾念已经收拾好情绪了,“叶声,你看这就是报应,是我的执念害了盼盼。”
陆叶声蹙了蹙眉,眉眼深邃,“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盼盼的存在是个奇迹呢?当初九死一生,你和她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顾念沉默。
陆叶声俊美的嘴角扬了扬,“我认识的顾念从来都不会这么悲观的。就是世界只剩下一角,她也会把它撑起来。”
陆叶声尽量用着轻松的语调,“你们好久没有回来了,今天我给你们露一手。”
盼盼咯咯直笑,一扫多日的压抑。
陆叶声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的菜。
“没想到你会做这么多菜?”顾念喃喃道。
陆叶声拨了一些菜放到盼盼碗里,“前段时间无聊就琢摸着学做菜,尝一尝——”
顾念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土豆牛腩,只是吃了一小口,胃登时翻腾起来,一阵恶心只涌上喉咙,她立马捂住了嘴,“恶——”
陆叶声愕然地看着她,他将水杯推到她的面前。
顾念大脑飞快地转动着,心头一跳,那双漆黑的眸子瞬间一片茫然。“不可能。”她明明吃药了。
陆叶声看着她脸色惨白,他是一名妇科医生,她这样的反应他自然猜到了答案。
顾念怔怔地坐在那儿,心里百转千回。
“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陆叶声平声问道。
顾念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可能是受凉了。”
陆叶声眉心透着担忧,“有什么事的话和我联系。”见她恍惚的样子,陆叶声又强调了一下,“身体是最重要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顾念端起水杯喝了一大杯水压下那阵恶心。
“妈妈,你生病了吗?”盼盼担忧地看着她。
“妈妈没事。”顾念笑着说道。
盼盼抚了抚胸口,“我希望妈妈永远健康,永远都不要生病。”
孩子就是孩子,无论发生什么还是那么的天真。
顾念将盼盼送到画室,让方栩栩帮忙看一会儿。她扯了一个理由出去有点事便离开了。
顾念走了很远,一路她都在想,如果她真的有了该怎么办?当她停下脚步时,面前是一家药店。
顾念驻足了一刻终于抬脚走了进去。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店员热情的问道。
顾念摇摇头,走向了一边。她买了一个测试纸,结账时,店员问道,“有会员卡吗?”
“没有。”她递出钱。
走出药店,盒子装在口袋里,顾念快速地向对面的KFC店里走去。
几分钟之后,当她看到两条东西红线时,她的手颤抖着,根本控制不住。“怎么可能?”她闭上眼再次看了一眼,红线依旧在,不是她的幻觉。
顾念笑了起来,满是无奈与悲哀。老天又在和她开玩笑吗?她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门外传来几下敲门声,“里面的人能不能快点啊?”
顾念将验孕棒扔掉,擦了擦眼泪,失魂落魄地从KFC走出来,一路上不知道撞了多少人了,直到有个人影挡住她的去路。
宋怀承一直在画室等着她,他看到她匆匆从画室出来,一路跟着她,知道她去了药店,知道她买了验孕棒,只是他不知道刚刚的结果是什么。他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有个想法,这个想法在他心里扎了根,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直达答案。
顾念缓缓抬首看着他,眼神迷茫地看不清他的眼。
宋怀承的脸色很不好看,不安地看着她。
顾念眼眶湿润,心里有什么多话可是对着他一个字都说出来。
宋怀承拿下自己的围巾,轻柔地圈在她的脖子上。“我送你回去。”
顾念咬着嘴角,大脑一片空白。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窗外霓虹灯闪烁着。她死扣着掌心,让自己保持清醒,车上的温暖渐渐让她恢复了意识。
一路沉默,终于到了画室。
车子停了下来。宋怀承依旧握着方向盘,他的脸色如常,“能告诉我结果吗?”
顾念一只手抓在门把,“没有。”
宋怀承眼底一闪而逝的失望,他抿了抿嘴角,“如果——如果有了,能不能——”
“不可能的。”顾念截断了他的话,“即使有我也不会要的。”
宋怀承心底挣扎着,他悲凉地笑了笑,嘴巴张张合合,却没再说什么。
顾念眨了眨眼,“那天我吃了事后药了。”她试探地问着。
其实她清楚她的药肯定出了问题,而能做到这一切的也只有他。
顾念下了车。宋怀承依旧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许久,他拿出电话,“帮我安排一个人看着她,不要让她发现。”
宋怀承自然不相信顾念说的话,可是他不能在这个时候逼她。他知道如果有了这个孩子,这也许就是他和顾念唯一的希望了。
他望着窗外穿行的车辆与行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胸口一出悬的太久,闷闷的疼。
顾念出神地坐在沙发上,神色倦怠。方栩栩走过来,“怎么了?”她坐了下来。“很累?今天的医生怎么说的?”
顾念蹙了蹙眉,“都是千篇一律。”
“梁老师联系了一位北京那边的医生。”
顾念砸砸嘴,“盼盼现在的情绪很抵触去医院,今天和我哭了一通。看了这么多专家都说没有希望,算了,不会说话又怎么样。”
方栩栩叹了一口气。他们都知道没有希望了,可是还抱着一线希望。
顾念定下神,突然开口,“栩栩,我怀孕了。”
“什么?”方栩栩满脸的震惊。
“是真的。我验过了。”顾念平静地说道,“在巴黎有的。”
方栩栩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可能要这个孩子的。”顾念定定地说道。
方栩栩知道她下了决心,可是她心里也有她的担忧,以顾念现在的体质这个孩子或许根本就保不住,她也不敢和她说。
“我打算等过段时间去做手术。”
方栩栩沉默了一会儿,“这事我们还是再和陆叶声商量一下,他对你的身体情况很了解。顾念,你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臂。
“我知道。”
那天顾念去药店买了避孕药,回来之后,客服就来打扫卫生,她想就是在那时候,避孕药被换了。
时间怎么会那么巧呢?
顾念苦笑,当初她那么渴望要一个孩子,他却一直给她下药。如今他却费尽心机地想用一个孩子来挽回她和他的关系,她真的有些难以置信。
第二天,顾念给陆叶声打了电话,如方栩栩所说,这件事也只有陆叶声能帮她。
她要做的隐秘,不能让宋怀承发现。
顾念和陆叶声说了情况。一番检查后,顾念确实怀孕了。孩子四周,陆叶声的心陡然疼了一下。“既然你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下周手术,这几天你好好休息。”
顾念点点头,“叶声,谢谢你。我总是要你帮忙。”
陆叶声扯了扯嘴角,“我是医生。”
陆叶声又给她开了一些药,“每天吃三次。”
顾念还没有将药放到包里,门却突然打来了,宋怀承和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来。
顾念回头看着宋怀承憔悴的脸,他大步走上前,“你怀孕了。”他定定地说道,克制着内心得喜悦。
顾念缓缓站起身来,却不想面对他。
房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静的让人感到压抑。
“顾念——”宋怀承的声音透着无奈还有期许。“告诉我——”
顾念暗暗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她的嗅觉,“是的。”
宋怀承冷锐的眉毛瞬间一皱,“那你想做什么?”
顾念眯着眼,“我不可能要这个孩子的。”
宋怀承就算早就预计到她的想法,可是这一刻,他还是感到了撕裂的疼痛。“顾念,不要这样,她是一条命,她和盼盼一样都是我们的孩子。”
顾念撇过眼去,她迷茫地看着那堵白墙,满目疮痍,“不可能的。宋怀承,你放弃吧。”顾念很坚决,言语间没有一丝犹豫。
宋怀承咬着唇角,内心焦灼,“如果我说,你生下这个孩子,我可以帮你的父亲提前出狱?”
顾念不可置信地望过来。
陆叶声握着拳头,“你疯了!宋怀承,你还有没有心?”
宋怀承绷着脸,压制着他满腔的怒意,“陆叶声,这是我和她的事,容不得你多事。”
陆叶声直视着他,“怎么今天还想让人把我揍一顿?”他嗤笑,“我的好哥哥——”
顾念眼瞳瞬间瞪大。
“小时候爸爸和我说过,你让他很骄傲。原来不过如此,一个只会欺负威胁女人的人,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值得他骄傲的。”陆叶声嘲讽地说道。
宋怀承脸色顿时一变,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那你呢?一个靠着你小姨当小三养育你,陆叶声你的存在本就是肮脏的产物。”
陆叶声眼圈充血,“你住口!至少你的父亲一直爱着的女人是我的母亲。”
顾念喉咙干涩,从陆叶声那句哥哥,她就僵住了。她看着两人的容颜,原来是这样。那么这些年陆叶声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他一直帮她,甚至想要和她结婚?到底是为什么?
顾念不解。可她也不敢往最坏的那个方向想。她想到宋怀承曾经对她说的说,你也不要太相信陆叶声了。他当时就提醒过她了。
原来只是她不知道而已。“你们继续,我要回去了。”
是谁说的,战争让女人走开。
她一开口,宋怀承和陆叶声都安静下来,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宋怀承刚想走,却被陆叶声叫住了。
“宋怀承——”他说道,“这个孩子你留不住的。”
宋怀承绷着脸,“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会坚持守候。”
陆叶声眯着眼,眼里闪过一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