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你不必过问,但我却知道你却不是什么秦国宗亲中车府令赵高。”太皞态度傲慢,脸上轻描淡写的神情却显出几分咄咄逼人的寒气。
果然,赵高被太皞此话一说,正中自己要害,脸上一阵青白交替的神色,不由得又惊又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可他话音刚落,却感到双肩被太皞一勾,脚下不由自主地如履轻云一般被拖出去好几丈远,直到一根王殿的铜柱之后方才落地。
他刚想喝问太皞,却被太皞一把捂住口鼻,沉声在他耳边道:“你若是想暴露你假赵高的身份,只管大呼小叫好了。”
太皞这句低沉的言语,虽然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响雷一般劈中了赵高,赵高被惊得瞪大了眼睛,可是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更多的理由来解释这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他的双瞳瞪得犹如黑夜里的猫眼一般发亮,可是看到的却是太皞轻描淡写地朝不远处斜视的眼神。
赵高顺着太皞这个颇有暗示意味的眼神,朝铜柱后方斜睨过去,看到的却正是自己一直颇为忌惮的秦国大将军王翦。他此时除了惊疑之外,更感到了几分恐惧,因为太皞不但知道自己不是真的赵高,而且还知道自己最为忌惮的人便是这王翦,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位他原以为只是欺世盗名的国师或许真的有凡人所不能及的通天本领。
他二人静静地躲在铜柱后面,没有发出一丝响动,直待王翦从跟前走过进入了嬴政的寝殿之后,赵高这才小心翼翼地朝太皞问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太皞嘴角微微发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颇为得意地应道:“我是秦国的国师徐福,赵丞相若是想要高枕无忧的话,可与本国师相互合作,不然不但拔除不了根深蒂固的秦国大枭李斯,恐怕连这被弃舍多年的王翦也足以要了你的项上人头。”
赵高从他这番有着玩弄鼓掌的语气中可以判断出此人已经对自己了如指掌,可自己对对方的底细则是一无所知,相比之下自己已经没人任何还手的余地,于是只得冷声问道:“你想怎么合作?”
“你我二人如今是嬴政身边的大红人,又官居要职,只要你我连成一气,秦国朝野内外便尽在你我的掌控之中。至于如何合作今后我自会明示,不过为了表示本座的诚意,本座如今自会帮你除去你的心腹大患。”太皞说到此处,眼神下意识地朝秦王寝殿斜了斜,他知道凭着赵高的智慧,自然知道他所指的是何人。
赵高死死地盯住太皞,沉默不语,他虽然不置可否,但是太皞从他不置可否的眼神中已经可以断定赵高同意了他的这个提议,或者说,他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如此沉默无声地僵持片刻之后,太皞嘿嘿一笑,脚步轻盈地飘然而去,他此刻的心情也如同他的脚步一般轻盈,只留下赵高一脸茫然。他原以为自己凭借赵高的身份进入秦国朝堂将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可是如今经过和太皞的这番接触之后,原本的如意算盘已经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而此刻他更多的只是对于未来自己的命运堪忧,甚至感到茫然。
中车府令的宅邸虽然比不上李府那般气派,但是毕竟它身居王宫之内,从对帝王的亲疏关系上来说,已经完全战胜了咸阳城内的李斯府。不仅如此,甚至还暂时替代了李府宰相的地位。按照常理,这位中车府令府邸的主人此刻应该喜不自禁,但是他却反而在窗口凝神沉思,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宫墙院柳而出神,时不时皱起的眉头,更显示出了他的忧虑与不安。
赵高虽然回到了宅邸内,但心头却正在反复思量着方才太皞所说的每一句话。反复皱眉几次,终究没有太好的对策,所以思绪不由得开始越飘越远,直到三年前那个风霜凋零的寒冬。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苦苦跪在秦国王翦大将军府门外哀求王翦收留的时候,却被管事像对待丧家之犬一般对自己冷冷说道:“郭大人,我家大将军有令,今日不见他国之客,更何况是亡国之徒,所以您还是请回吧。”“可是你家大将军可是答应过奴家的啊,这事成之后必定奏明你王,封我为赵国国相的啊,要不麻烦小哥您再去通禀一声?”“不必啦,郭大人,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如今我待你如此已是很客气的了,要是按照我家大将军的脾气,早将你杖打出门第之外了。你还是识趣些,自己走人吧。”……这个明面上被称为郭大人,背地里却被骂为阉狗的人物,正是赵国的者令郭开,也正是如今在秦国中车府令宅邸的主人的赵高。
郭开被王翦像对待哈巴狗一般扫地出门之后,从此便真的成了一条流浪狗。他因为设计冤害了赵国大将军李牧,以至于赵国城破国亡,赵国百姓无不对其深恶痛绝,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所以郭开根本不敢在赵国逗留,可是离开了赵国,便是离开了他的鱼水之地,他又怎可能再过的如游鱼一般滋润和逍遥?
这三年了,他几乎受尽了世俗人的白眼和唾弃,即便是沦为一个乞丐在四处向人乞讨时,人们也总是会有意无意地讥笑一句:“阉狗”。不错,身子不完整的人,一旦出了宫,便什么也不是,最多只能算得上世俗人眼中的一个笑话。但是,为了能活下去,只要有口饭吃,相比之下,这些耻辱又算得了什么?郭开从进宫的那一天起,就明白自己从此以后就要走上受辱的日子,所以,对他来说,耻辱已经算不了什么了。他之所以千方百计谄媚赵迁,获取他的信任,则是为了有一天自己可以不再受那些莫名其妙的耻辱。虽然整个计划一直在他的安排之内,但是,结局却不是他所意料之中的。失败了注定要承受失败的苦果,所以他认了,一切苦难和耻辱在他的跟前也从此变得麻木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从此就只会这样永远麻木下去,直到自己有一天饿死冻死在哪个破庙之中或者荒野之外。可是,那一天,破庙之外发生的一切却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