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随意倒是不嫌办公桌太硬，睡了半宿好觉。等到她被自己的手机闹钟吵醒时，天已经亮起来了。
杨随意慢吞吞地伸个懒腰，坐在桌子上醒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办公室。想起昨天夜里马励跟易至强那欲盖弥彰的互动，她不由得暗赞自己识相：自己早早回自己办公室睡了，他们该发生什么也发生过了吧？
做贼一样偷偷把自己办公室的门打开一条缝，张望了一下，大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侧耳一听，易至强办公室也悄无声息。励姐跟易总应该云雨初歇，力竭而眠了吧？杨随意得意于自己料事如神，哼着歌儿去洗漱。
杨随意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听到有人开大门的声音，杨随意扭头一看，眼睛瞪得老大：“易总，你、你怎么从外面回来？”
易至强抬了一下手，“我去买早餐啊！”
关上门，易至强招呼杨随意：“小杨，洗完过来一起吃。”顿了顿又说：“把你励姐喊起来，她凌晨5点才睡。”
杨随意眼睛瞪得更大了：“你们折腾了三个小时？！”
易至强皱起眉头：“你励姐昨夜工作到5点，一会儿吕宝他们就来了，你励姐一忙起来又该忘记吃饭了，你也知道她有胃病。”
杨随意又露出暧昧的笑容，“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去叫。”
杨随意抓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大口，“哎励姐，你知道吗？做了客服我才真正体会到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马励还没太清醒，喝了口豆浆问：“怎么了？”
杨随意挥舞着手中的包子：“真是鼻毛大的事儿都要投诉。什么一次性筷子不卫生啦，餐巾纸质量差啦，酸梅汤不够冰啦，土豆片比邻桌的少两片啦……反正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提不出的。我是服了，心里烦的要命嘴上还得好话哄着，客服这活儿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你知道本来我多爱说话，可是现在真的是没力气说了。”
马励放下手里的杯子，“客服本来就是干这个的呀！咱们满心当用户是上帝，可是某些用户却非得以为自己是上当，这当中有些误差是正常的，客服的作用就是桥梁来沟通双方，消除这些误差，让用户最终得到满意。”
杨随意撅着嘴：“我知道，就是觉得有些人不讲理，我又不能跟他吵，好憋屈。”
易至强在一边开导：“碰见不讲理的你换个方法嘛！你以为语言是派什么用场的？是说谎不是说理。”
杨随意惊喜地转过脸：“易总，你是说可以骗人？”
易至强假装无辜：“我可没这么说，有些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易至强鲜少这么活泼，马励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也恰好望过来，一对视，易至强飞快地移开了视线，马励却暗自一凛——马励，人家只是不好意思，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
“距离圣诞节大决战还有4天”。杨随意用阿拉伯数字4覆盖了5，满意地拍了拍手。
随着吕宝、简翠翠他们的到来，办公室又热闹起来了。拿着大包道具要送出去的，还有带着人来领服装的，小小的办公室喧闹得跟菜市场一样。马励居中指挥兼协调，杨随意又插上电话开始跟各方高手展开口水战，易至强双眼通红盯着服务器上的数据，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史锐一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繁忙的景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没有人招呼他。
史锐一先到王伟皓身后站了一站，王伟皓正在电脑上奋笔疾书，根本没发现他；曹东旭抱着一大包东西嘴里喊着“让让，让让”跟他擦肩而过视他如无物；史锐一最后踱到了马励身后。
“去，去杨随意那边把昨天的24小时电话记录给我拿过来。”马励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史锐一一愣，“是跟我说话吗？”
“对，就是你，再去帮我冲杯咖啡。”马励眼睛盯着电脑，手把空杯子举了起来。
史锐一笑着摇摇头，接过杯子去了。
史锐一敲了敲杨随意开着的门，“马励让我来拿昨天的电话记录。”
杨随意带着话机，把手边的文件夹递过来，史锐一伸手去接的时候，杨随意发现了不对。
“你是谁？”杨随意下意识地问，却忘记了自己正在通话中。
“哦对不起，我说的不是您，抱歉，您继续讲。”杨随意连忙对着电话那头的顾客道歉，却死死捏住文件夹，瞪着史锐一，用眼神表达她的疑问。
史锐一：“我是马励的朋友。”说着还指了指马励的方向。
杨随意摇头，表示不相信。
史锐一想了想：“我知道你叫杨随意，你最喜欢吃麦当劳，如果吃永和大王的话，你喜欢吃宫保鸡丁饭对不对？”
杨随意满眼的惊奇，却还是点了点头，松开了手。
史锐一一笑，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又转回来：“请问在哪里冲咖啡？”
杨随意：“您的意见我们会向商户反映的，您的问题在24个小时内会得到解决，谢谢您的来电。”杨随意挂下电话，站起来指了指厨房的方向：“里边有开水和速溶咖啡，对了，我怎么没见过你？励姐的朋友我没道理不认识呀！”
史锐一：“可能我们的关系还不太稳定，她不想那么早告诉你吧！”
杨随意歪着头：“咦，这话听上去……难道你是她男朋友？不会吧！我不相信！励姐不够意思都不告诉我……”
“叮铃铃……”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
史锐一笑了笑：“你先忙，以后我们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的，到时候再聊！”
史锐一施施然走了，杨随意满心不甘地坐下，接起了电话：“您好，这里是真心团购网客服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史锐一看着厨房台面上散落的廉价袋装咖啡包、吃剩的方便面盒子和一次性饭盒，皱了皱眉。他小心地把文件夹放在高处，然后卷起袖子，把垃圾收了起来，又把台面擦干净。
拿起一袋袋装咖啡看了看，史锐一嫌恶地撇了撇嘴，把没拆封的咖啡也一股脑丢进了垃圾桶。最后给马励倒了一杯清水。
史锐一把文件夹和水递给马励。
“谢谢。”马励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看到史锐一，一愣，手里的杯子差点没拿稳。史锐一眼疾手快，扶住马励的手，笑眯眯地说：“小心点。”
马励大惊：“你，你怎么会在这！”
史锐一：“你才发现？刚才还使唤我去帮你拿资料、冲咖啡。”
马励脸红，“我不知道是你……”眼神垂下，看到杯子里的液体马上改了语气，质问：“我的咖啡呢？”
“哦，咖啡没有了。”史锐一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
“那……”马励觉得在史锐一面前总是束手束脚，只想赶紧打发走他，“老易在里面忙。”
史锐一笑容还是很和煦，“好的，一会我再出来看你。”
“看我干嘛？”马励语气很冲，“放心，我们虽然穷，可是还不屑于作弊！”
“我知道你们不会作弊。”史锐一好像很乐于看马励生气的样子，脾气很好地说：“再说你们也没法作弊。我要的数据不是IP也不算PV，是注册用户，刷都没办法刷，你怎么作弊？”
“哼，阴险。我要忙了，你快走吧！”马励下逐客令。
史锐一不以为忤，从容地走了。
马励忙得晕头转向，都没注意到史锐一什么时候走的，直到史锐一提着一包东西回来。
“给。”史锐一把购物袋放在马励的桌面上。
“这是什么？”马励抬起头问。
“菊花、枸杞和冰糖，给你泡水喝，对眼睛好。”
“为什么买这个？”马励警惕起来，“可不是我要你买的，我也没钱给你。”
“你看看你，整天盯着电脑看，不但眼睛看坏了，人也看傻了。”史锐一靠在办公桌边：“我们是不是打了个赌？”
马励点头。
“我们打赌是为了什么？是不是为了投资？”
马励点头。
“如果到时候真的给你们投资了，我是不是也成为了股东？网站的盈利是不是也跟我有关系？”
马励点头。
“所以啊，为了保证以后网站的健康发展，我现在给你们买点对健康有益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吗？还不是为了以后你们能更好地工作，为网站赚钱吗？”
马励不屑地：“兼收买人心，阴险。”
史锐一眯起眼睛笑：“过奖，你快去泡了喝吧，以后别喝那么多咖啡了，对身体不好。如果实在要喝，就喝点好的。”史锐一掏出购物袋里的罐装咖啡，塞进马励手里：“喝这个。”
“我不……”马励的话还没说完，史锐一打断她：“我还有事，先走了，好好干，我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说完转身走了。
马励手里拿着那罐咖啡，对于史锐一的神转折态度，一头雾水。
2010年12月21日中午12：25分，真心团购的最新商品悄悄地上线了。
真心满足您，祝福要真心。邀请您参与真心网的最新活动——12.25元团购圣诞老人。
这就是马励精心策划的线上线下相结合的宣传方式，这次的团购商品可以说是人，也可以说是服务，更可以说是概念。
马励、杨随意和易至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目光盯在电脑屏幕上。
一分钟后，开始有人下单。
下午5点钟，杨随意接到了成磊的电话。
杨随意有气无力地说：“八圈，今天我没精神跟你逗闷子，你有话快说有那啥快放。”
成磊：“我是来讨利息的，上次你还钱的时候没请我吃饭。”
“是你自己不吃好吧？天上龙肉，地上驴肉，驴肉你都不吃，能赖得着我吗？”
“我不管，反正上次我一口饭都没吃，连水都没喝，现在你就得请我。”
“行了行了，”杨随意懒得多说，“我今天加班，你六点钟过来再打我电话，100块钱以内的你随便挑。”
“好，告诉我你公司的地址。”
杨随意没想到成磊这么快就摸了上来。
看到成磊站在自己面前，杨随意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怎么进来的？”
“刚才我在楼下碰到你那个同性恋同事，他告诉我的门牌号。然后一进门有个女的，我问她你在哪，她就告诉我了。”
杨随意扶额，“你再等我一会儿，我6点钟走。”
“我就这站着等？”杨随意办公室哪有多余的椅子？成磊声音高了八度。
杨随意白了他一眼：“你要不嫌地上凉，躺着等我也没意见。”说完不再理他，接起了电话。
成磊再生气也拿杨随意没办法，在地上转了两圈后索性蹲了下来，看杨随意接电话。
等杨随意终于把电话都转到自动应答上，站起身准备走时，成磊的腿都蹲麻了，“哎呦”一声坐到了地上。
杨随意扑哧一笑，“地上凉，傻孩子，快起来。”
成磊干脆把腿盘起来坐在地上：“我腿麻，起不来，你拉我。”
杨随意扭头就走，成磊连忙起身，一边“哎呦哎呦，等等我”，一边一瘸一拐地追了出去。
路过马励的位置，看到她还在对着电脑琢磨什么，杨随意走过去问：“励姐，现在怎么样？”
马励摇了摇头，“只卖出去47个。”
杨随意也跟着发愁，“看来还是我们网站的用户太少。”
“不过现在大战只是拉开了序幕，决定性时刻还没到来。随意，我不着急，我相信结果一定是好的，你相信吗？”
杨随意肯定地点头：“你说的我都信。励姐……”杨随意故意压低声音：“我有个小问题，今天来的那位和屋里坐的那位，你到底选哪一个？不管你选哪一个，都记得告诉我一声啊！现在呢，我就不当电灯泡了，把空间留给你继续考察。”接着又故意冲着易至强办公室方向大声说：“那励姐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早点来！”
“随意，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说完看了杨随意身后的成磊一眼：“算了，以后再说，今天记得早点回家，别玩得太晚。”
“你陪我走走吧，我现在什么也吃不下。”杨随意双手插口袋，对成磊说。
成磊摸了摸鼻子：“好。”
两人沿着人行道走着，12月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刺痛，杨随意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帽子手套也装备齐全并不觉得冷，成磊穿了件单皮衣却渐渐有些撑不住了：“杨随意，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杨随意看了看四周，指了指一处灯光明亮的地方：“去麦当劳？”
成磊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又觉得身上实在是冷，只得勉为其难地说：“好吧！”
坐了一会儿又吃了点东西之后，成磊感觉身上好了许多：“杨随意，你今天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啊？”
杨随意没有直接回答，把玩着手中的吸管，问成磊：“八圈，你说，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成磊摸了摸鼻子：“其实我也一直在纳闷儿呢，看人家都活得那么努力那么带劲，我怎么就觉得干什么都没意思呢？”
杨随意叹了口气：“是呀！这几天在公司天天加班，看别人干得热火朝天，我也挺受感染，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我辛苦加班究竟是为什么。你看励姐吧，她努力是为了把他们家的房子买回来；易总吧，他努力是为了证明给前女友看看；旭旭吧，他努力是为了给他男朋友买把好吉他……可是我，不知道我努力究竟是为了谁。”
成磊歪着头想了想：“或者你可以试着……为了自己？”
“你也信实现自我价值那套鬼话？”杨随意白了成磊一眼：“所谓自我实现其实本质就是满足自己的欲望，可是我没什么欲望。”说着说着杨随意打了个哈欠：“八圈，我好累，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你过来借我肩膀靠一靠。”
成磊坐了过来，杨随意把头靠在成磊的肩头：“别说，肥人的肩膀就是舒服……你别动哦，我休息一下，一下就好。”
然后杨随意就睡着了。
成磊看着杨随意的睡颜，悄悄地把手揽在了她的腰上。
原知秋这几天心慌意乱。
自从那天在酒店共度一夜之后，吴正谦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只在上飞机前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自己要去美国，有空再联系她。
然后原知秋一直没等来他有空。
没有电话，没有信息，等待的女人寂寞得快要发疯。
原知秋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这么轻易就能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之前的那些欢乐、亲密，都好像从没存在过一样。可是自己明明感受过他的体温，他的拥抱，和他的热吻。原知秋信奉一句话：男人如果中意你，会每天都想方设法地联系你，只为听你的声音；男人如果爱你，他会想方设法出现在你的面前，只为见你的人。
这么说，他要的只是春风一度，而不是天长地久。
原知秋不相信自己也会陷入到这样难堪的境地，自己嘲笑过别人的那些话“那些女人其实饥渴得要命，这时你拿瓶冰糖雪梨都能把她灌醉。”仿佛耳光一样打在自己的脸上。原知秋，你也是如此饥渴，一束鲜花就让你缴械投降，还有脸说别人吗？
原知秋望着桌上小小水晶花瓶里那一支干掉的玫瑰，那是她从吴正谦送的花束中带回来的一朵。难道一段感情就这么短暂，只有一朵花开的时间？她不能忍下这口气，他的棕色hermes腰带金色cartier袖扣和黑色宾利慕尚，更是让她不舍得轻易放弃。
她拨通了吴正谦的号码。
“嘟——嘟——”，没人接听。
“Lucy，总监请你过去一下。”Mary郑的秘书又来喊原知秋了。
原知秋放下电话，整理了一下仪容，按捺住悲哀，怀着悲壮的心情向行政总监办公室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