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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尽显忠义

亦青欲往西域的消息一经传开,所有人均感到震惊万分。

阿彩从郑闰口中听说传言后,便依郑闰之言,匆匆来到张家宅院,她要亲耳从亦青口中得到证实,一辨流言的真假。

阿彩来到亦青门前,见房门大开,便向门内张望。可是,门内新置的步障(汉朝时的一种屏风)隔阻,自然无法看见房内是否有亦青的身影。她站在门口稍稍平和气息,便向门内呼道:“夫人,夫人!”

亦青听见阿彩的声音,立即在房内回道:“是阿彩吗?快快进来!”

阿彩进到房内,看见亦青坐在案前,手里抱着一卷“竹简”正在阅读,便施了一礼,口中再次招呼道:“夫人……”

亦青放下“竹简”亲热地一把将阿彩按坐在旁边的枰(汉代的一种坐具)上。问道:“看你气息不定,难道有什么急事?”

阿彩咽了口唾沫,问道:“我听说夫人下定决心意欲前往西域,可是真的?”

亦青看着阿彩,点头说道:“是真的。”

“夫人,这事可要慎重啊!”

亦青见阿彩一脸焦虑,向她侧了侧身,不解地问道:“是你家郑先生让你来劝导我的吗?”

阿彩老实地回道:“是的,是他在书馆中听张顾说起,便匆匆回来向我言道:‘西域之路万般艰难,’让我来夫人这里询问真假,如果夫人真有此意,一定要劝夫人慎重。”

亦青道:“我想,也不会是你自己想来劝我。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不离我的左右,应该也算对我非常了解,在你眼中,我是那种不思而行的人吗?或是那种轻易便作决断的人吗?再或是那种信口而言,然后再三心二意的人吗?”

阿彩听见亦青的语气渐渐转冷,心中一惊,赶忙回道:“夫人,你当然不是这样的人!”

“那为什么我已决定的事情,你们会来拦三阻四?”

“……”阿彩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张夫人,你误会了!”正在这时,门外传来郑闰的声音。

原来,郑闰见阿彩走后,想想还是不放心。于是,将书馆中的事情稍做布置,也匆匆来到张家。当他走到亦青门前,正好听到亦青冷言反问阿彩。阿彩正不知如何回答,郑闰只好在门外接话。

见郑闰到来,亦青站起来问道:“郑先生来的正好,我正想问问,我为什么不能前往西域?”

郑闰一跺脚,说道:“西域——你真的不能去,那里不是你去的地方。”

亦青一声冷笑。

对于亦青的态度,郑闰毫不以为然,他解释道:“姑且不说西域离此有数千里之遥。就算你不畏艰险,一路顺利,穿过敦煌,走出关隘,可是,你只身一人,又如何能够行走在茫茫沙漠之中,而穿行于诸国之间?你可知道,那里是胡人的居住地,到那时,你语言不通,生活习性又大不相同,何况,匈奴的军队会常常在西域出没,这一切,张夫人,你可细细想过?你又将如何面对呢?所以,在下认为,无论从什么方面而言,张夫人都万万不可涉足‘西域’一步。这些可都是在下的肺腹之言,请张夫人听我规劝。”

听完郑闰的劝辞,亦青回道:“谢谢郑先生的关心!刚才郑先生所说的这诸般‘困难’,在我的脑中也不知翻滚了多少次。我既然出言‘将往西域’,就是已经下了天大的决心。十年来,我家夫君杳无音信,也不知是生是死,如果,他还幸存于世,这么长时间都无音信,一定大有原因。此次,我一定要打听到我家夫君的消息,给太夫人,给张顾一个交代。”说到这里,亦青眼圈湿红,言语中略带哽咽。她强忍心内悲情,不让泪水滚落眼眶。

看到亦青如此,郑闰一肚子劝阻的话语都憋了回去。

阿彩走出屋外,不一会,为亦青捧来了一杯热水。

喝了口水后,亦青用手帕擦试了一下唇角,对郑闰说道:“郑先生,我记得,自你来到留上村后,我曾和你无数次的聊起过西域。你总是将西域描绘成天边仙境一般,而今日,却又为何将它说的如此不堪?”

郑闰沉吟好久,方才说道:“张夫人,你是有所不知,说起西域的自然景观,风土人情是大别于我们中原,所以是一个令人可以神往之处。但是,如果真要涉足那里,那又另当别论了。首先,它的自然条件十分险恶。内地的人是根本无法想像出黄色沙海的浩瀚无边,更无法想像出,如果行走其间的滋味。那里的胡人异族,性情反复,朝三暮四,他们今天能够上表臣服汉朝,明天又能勾结匈奴杀我汉人……其中又暗藏着无数凶险。”

说到这,郑闰想起了故主——陈睦。他继续说道:“记得建武二十一年(公元45年),西域十八国联袂上书请求复置西域都护,光武帝不许。光武帝是何等天聪英武,他的不许,不能不说是对西域诸国反反复复的一种失望。”

看着郑闰那一脸追忆往昔的表情,亦青语气和顺地说道:“郑先生的一番好意,亦青心领了。”

亦青从案上拿起那卷正在看阅的“竹简”对郑闰和阿彩说道:“我这几天正在看阅当朝兰台令史班固所写的《汉书》。此书日前在雒阳传赞一时,被人争相传诵,我也是刚刚得到。此书中专为“西域”立传,讲述颇为详尽。”

班固的大名对于郑闰来说是如雷贯耳。当年的《白虎议奏》便是班固整理成书,他是当代大儒。更重要的是,班固还有一位弟弟,叫作班超,此人少年起便闯荡西域,已建传世功勋,是当朝的一位传奇人物。

正在郑闰发怔之时,亦青又说道:“郑先生,阿彩随我多年,我的性情,她最了解。你们不要再来劝我了。今后,有关可能在西域中需要多多注意的事项,还请郑先生指教。”

此后数日,阿彩沉闷少语,郁郁寡欢。

郑闰感受到了妻子情绪上的变化,他默默注意着阿彩。

那日,亦青坚定的神态极大地刺激了郑闰,同时也拨动了他对西域的情思。郑闰惊奇地发现:自己心中那已成死灰的火苗这时却又被一颗火种点燃,一种冲动似乎回到了自己的体内。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不敢让这火苗肆意燃烧,他拼命地将内心这种情思深藏,不让其有丝毫的外露。

寒风呼啸,风起着“哨子”不间断地在山谷和村落间传响。乘着天未黑透,郑闰就让孩子们早早放学回家。他回到自己的卧室,见阿彩已在房屋中支起了一个火盆。他在火盆边站定,跺了跺脚,搓着手,借着火盆驱赶周身的寒气。不一会,他的脸颊便被火苗映照得通红。

就在郑闰就着火盆取暖之时,阿彩已在食案上布好了酒菜,然后招呼郑闰就坐用餐。

郑闰来到食案边,看见一个大钵中盛装着满满的一大钵肉,兴奋地问道:“这是什么?”

“是一只山鸡”阿彩回答道:“上午,高先生派仆人送来的。对了,高先生的仆从说,让你明晚无论如何前往他的家中一聚,他备了一席好酒菜,说好久没有和你煮酒长聊了。”

“噢!”郑闰答应着,心想,就是高伦不来请,我也正好想去和他聊聊。

又听阿彩说道:“这只山鸡我可是煮了一个下午,看看是否已经煮透。”

阿彩说着,就从钵中拿起一只鸡腿,递于郑闰,郑闰接过撕咬了一口,说了声:“好吃。”便端起碗,喝了一口酒。

阿彩说道:“我今天上午又去看了张夫人。”

郑闰抬头问道:“张夫人又说了些什么?我听说,张太夫人根本不同意她独往西域?”

“我了解夫人,她的意志超出别人的想象,太夫人也是知道的,她最后一定会依从于夫人。”阿彩语气很轻地说着:“今天看夫人的意思,她好象年后开春便要启程。想想,离新年已经不远了,转眼新年将至,大地回春,我也不知她是如何打算,看着她要行这万里之路,我真放心不下!”

郑闰小口喝着酒,有一答没一答地听着阿彩唠叨,想着自己的心事。

自己早年远走西域,二十多年来也算九死一生。而今,回到内地,父母均已过世,本已了然一人,惨淡度日。可是,突然福从天至,先是遇见高伦,被高伦邀至丹阳郡黝县这个如画仙境之地。后又有张氏婆媳帮助,在留上村办起了这间书馆,才有了一处安身息命的所在。不仅如此,张太夫人又做主将阿彩许配给自己。为了顾及自己的颜面,而将阿彩收为义女,无形中也就将他视为张家的女婿。

再想到,过去自己了然一人,在这种天寒地冻之时,也只能面对冷壁,就着冷菜冷饭,惨然饮酒取暖。而今,端坐家中,边上有火盆取暖,案上有热食就酒,对面有娇妻服伺。这一切都是如何而来?

想到这里,郑闰一扬头,喝下了碗中的酒后对阿彩说道:“你所说的这些,我也是想了又想,你等我明天从高先生处回来,再和你商量,看看,我们能为张夫人做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郑闰便匆匆赶到高伦宅院。

高伦看到郑闰被北风吹刮的通红的面颊,顾作惊诧地说道:“我是请你来吃晚饭,难道是话传错了不成?”

郑闰陪笑道:“话没有传错,只是我着急赶来,想快快地见到你呀!”

高伦回道:“是吗?这么着急见我,一定是有急事!”

郑闰稍作掩饰地说道:“昨天收了你的山鸡,今天赶早前来致谢。”

听郑闰说完,高伦一拉郑闰的手,不由哈哈大笑。

说话间,他们已经步入客房,围炉而坐,仆役上茶。

郑闰热茶入肚,一股暖意在全身散开,顿感舒畅,开门见山地说道:“今天,就是你不请我,我也要来找你。”

高伦看着郑闰,听他说话。

郑闰问道:“你可听说,张夫人打算前往西域。”

高伦立马纠正道:“不是打算,是决定前往西域。”

“是的。这事,我思来想去,认为冒失得很。”郑闰用试探的语气说道。

高伦应道:“喔?”

“西域的情况你也知道。她一介女流,如何能够去得……”于是,郑闰将他在亦青处阐述的种种不可行的理由又和高伦说了一遍。

高伦听完后,看着郑闰问道:“这些话,你都和张夫人说了?”

郑闰回道:“是的”

高伦接着又问道:“她听后如何反映?”

“她说:她已经下了天大的决心,立志一意孤行。”郑闰无可奈何地摇头。

高伦道:“你和她说的这些,我也都跟她讲过。可是,她毫不为动。”

郑闰喝了口茶水说道:“我到丹阳郡黝县这许多年来,也就与你们俩家有着交往。张太夫人、张夫人宅心仁厚,我可不忍看着张夫人冒然踏上‘西域之途’。这几天我思虑再三,却不知如何再行劝阻,所以来你这里,听听你的想法。”

听到郑闰把话说完,高伦迟迟没有说话。

郑闰看着这位曾经的西北大贾,心中在想:“他约我今天煮酒欢聚,一定也是为了张夫人的事情。他和张置是故交,想必张置出走之前,也曾对他有所托付。高伦这个人颇重情意、也勇于担当。今天倒要好好听听他对此事会有什么意见。”

高伦没有说话,而是站起身来,走出房去,和房外伺候着的仆人交待了几句话后,才又回到房中,对郑闰说道:“还记得那年,我俩在他乡相遇,一席酒喝了一天一夜,将几十年的事通通数落了一遍。现在,酒菜已好,我已让仆人先将酒席布上,我们还是和那日一样,边喝边聊?”一说到酒席,高伦来了精神:“昨天,我和永儿狩猎,打了一头野猪。永儿好强,不肯用箭射杀,非要和那头野猪作了一番缠斗,才将它宰杀。我们也不要等到晚上开席了。今天,也就你我两人,我们就着野猪肉,再度开怀畅饮吧。”

郑闰听完,笑道:“果然‘虎父无犬子’,好!我们边喝边说。”

满装着野猪肉的小鼎被仆人捧入室内,放置在食案的正中。随后,又有一名仆从将装有各色调味的碗碟分别放在食案两边。

高伦和郑闰不分主宾,在食案前相对而坐。

看着食案上的小鼎、金樽,无不透着古朴雅致的就餐品味,郑闰用手指着食案对高伦笑道:“我也算是你家中常客了,何以今日如此盛重?”

高伦没有回答郑闰的问话,只报以一笑。然后,示意室内伺候在身旁的两名仆从退出房间。

仆从退出门外后将房门轻轻关闭。

此刻,室内除去高伦、郑闰外,再无他人。高伦起身,亲自为郑闰斟酒。

俩人多年相处,平日也常相聚饮酒,并不过分讲究礼仪。现在,郑闰见高伦如此慎重,心中疑惑。

高伦举樽请酒,郑闰也举起面前金樽,两人金樽轻碰,均扬头将樽中美酒一口喝下。

郑闰放下金樽,投箸小鼎,从中搛起一块野猪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高伦看着郑闰品嚼肉块,问道:“口味如何?”

郑闰回道:“很有嚼劲,这野猪肉确实比家猪肉味道要来的香美。”

酒过数樽之后,高伦和郑闰的情绪明显被调动了起来,话也就多了。

“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高伦说道:“自从来到黝县后,我是闭门少行,闲暇时间也就是在山林之中行猎,打发无聊。本不想和周围的乡邻人家再多有什么往来了。可是,谁知,就有这么一天,我正在黟山峡谷中打猎,无意间打扰了一位青年俊士在谷中池塘边垂钓……”

高伦再述往事,郑闰停箸凝神静静聆听。

“……我和张置接触的时间并非很长,可是,在交往的过程中我倒是对他倾心仰慕,越和他接触多了,就越觉地他心志远大,不可能久困在此处乡野。”高伦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张置心气高傲,并非什么人都在他的心中占据地位。可是,你知道,他的心目中最佩服的人是谁吗?”

郑闰听到高伦的问话,应口答道:“是谁?无非是卫青、张骞这样的人物。”

高伦从小鼎中夹起一块野猪肉放入到郑闰面前的餐碟中,同时说道:“你只说对的一半,卫青、张骞,人人共仰,这也无可厚非。但是,还有一个人在他心中占据着独一无二的地位。”

听到这里,郑闰将已放到口边的那块野猪肉重又放下,注视着高伦,不由问道:“这人是谁?”

高伦话音不重,但是语气非常有力地说道:“正是他的夫人——亦青。”

“喔?”高伦的回答还是让郑闰大感意外。

对于郑闰的反应,高伦是大不以为然。他接着说道:“张置和我不只一次地说过:‘我的那位夫人非同凡响’。当时我还没有见过张夫人,所以每每听到他说起这句话时,也并不曾太在意,只当是青年夫妇恩爱而发出的‘爱极而过誉’的言辞。但是,张置行前来我家中和我道别时,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我记忆颇深。那天,张置对我说:‘我要是没有这样一位夫人,如何能够成就西域之行?’凭心而想,何尝不是如此。自和张夫人接触之后,不得不对此女子肃然起敬啊!”

对高伦的这段话,郑闰打心底里赞成。

“话说到这里,可就要说到正题上了!”高伦接着说道:“这位张夫人的个性可谓是外柔内刚,就我所知,她每日晨起舞剑,无论风吹雨打,严寒酷暑,极少中断。就这份毅力也算是少有人有。如此意志、毅力坚强的人,会被别人所言的困难吓住吗?”

听到高伦的话后,郑闰有所悟地说道:“高先生的意思是,我们无需劝阻她西去?”

“象张夫人这样的人,我们能劝阻得了吗?”高伦又说道:“你将你的担心和她说了,她必会慎重考虑。但是,她说她已下了天大的决心,一定要去西域找寻她的夫君,我们何不换一个角度来重新思考一下此事?”

郑闰没有明白高伦的意思,直棱棱盯着高伦。

面对郑闰地直视,高伦没有立即继续说话。这时,鼎中的野猪肉已经冷却。高伦高声唤进守在门外的仆从,让其将此小鼎撤下加热。

小鼎被撤下。

俩人面面而对,一时无语。

不一会,鼎又被仆从捧上食案,俩人又重新温酒。

“我已经决定让高永陪着张夫人同去西域。”高伦将樽中酒喝下后说道。

郑闰一怔,满脸惊诧。

高伦也不理会,继续说道:“既然无力劝阻,不如全力相助。”

郑闰也一仰头,将樽中美酒一口喝下,然后对高伦说道:“高先生的意思我懂了。”

“郑先生久居西域,可否尽自己所能,为张夫人西行提供帮助,比如,提供一份更为可行的行程计划。”

郑闰说道:“高先生所言的这些话,我这几天也一直都在思考。今天来,就是想和先生交换意见。

“实不相瞒,这几日,我竟然有一股冲动,想重返西域。与其给张夫人编排计划,提示忠告,倒不如一路同行了。高先生认为我若要是陪同张夫人前往西域,是否合适?”

听完郑闰的话后,高伦却不知如何回答了,他静静地看着郑闰,半晌没有眨眼,最后不知可否地说道:“念域书馆’——当年我看到先生给那个书馆起了这么个名字,我就知道先生对西域之念并未割断!不过,你的身体还能支撑你重返西域吗?”

郑闰被高伦的仆人驾驭着马车送回家时,已是深夜。

此时,阿彩着急地立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见郑闰下车,脚步蹒跚,已然尽显醉态,阿彩赶忙上前一把将他搀扶住。

待到将郑闰扶进房内后,阿彩又急着出来送别高伦家中的仆人。再回头来到房内,一边用大碗为郑闰倒水,一边嗔怪道:“今天这是怎么啦?从没有见你醉成这样。”

郑闰坐在榻上东倒西歪,他先看着阿彩咧嘴傻笑,然后微闭双目,摇晃着脑袋,口中竟然念念有词:

“良时不再至,离别在须臾。

屏营衢路侧,执手野踟蹰。

仰视浮云驰,奄忽互相逾。

风波一失所,各在天一隅。

长当从此别,且复立斯须。

欲因晨风发,送子以贱躯。

嘉会难再遇,三载为千秋。

临河濯长缨,念子怅悠悠。

远望悲风至,对酒不能酬。

行人怀往路,何以慰我愁。

独有盈觞酒,与子结绸缪。

携手上河梁,游子暮何之。

徘徊蹊路侧,悢悢不能辞。

行人难久留,各言长相思。

安知非日月,弦望自有时。

努力崇明德,皓首以为期。”

阿彩虽然不能知晓郑闰口中所念诵的诗文含义,但是,她却从中感受到悲伤、愁苦,似乎将要离别的意境。

阿彩的感觉一点没错,郑闰口中所吟诵的诗歌,正是当年苏武和李陵二人身陷塞外,相对而成的《别诗》。(注:有学者研究认为这一组诗,并非苏武、李陵所著,是后人的伪作。)

郑闰摇头晃脑地诵完《别诗》后,睁开醉眼,见阿彩捧碗发怔,又是“呵呵”两声憨笑,并招手说道:“好渴,快拿水来!”

阿彩忙将大碗递给郑闰。郑闰接过大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将碗中水一饮而干。

阿彩见郑闰喝完水后,便问道:“今天,高先生相约,不会仅仅是为了喝酒吧?”

“那是当然。” 郑闰回道:“高伦这个人啊!唉——他也是为了张夫人欲往西域的事,而思虑重重。”

“高先生怎么说?”阿彩关切地问道。

“出乎意料之外,今天,他竟然要我不要劝阻张夫人西行。他还让我看看,能否尽自己所能为张夫人西行提供帮助。”郑闰短短数语,也算将酒宴中的内容向阿彩做了介绍。

阿彩听了郑闰的话后,也感觉大出意料,她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郑闰,想听郑闰继续说下去。

郑闰避开她的目光,双手一张,伸了个懒腰,说道:“今天酒喝多了,我想睡了。”说完,仰面向身后睡榻上一倒。不一会,便传来均匀的酐声。

阿彩无奈地摇了摇头,弯腰将郑闰脚上的棉履脱下,为郑闰盖好棉被。

半夜,迷迷糊糊中,阿彩感觉到身边的郑闰在睡榻上翻来覆去,显然他已经醒来。

阿彩轻轻唤道:“郎君。”

“噢!你没睡吗?”郑闰回道。

静了一会,阿彩又固执地问道:“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如此举棋难定,夜不能眠?”

郑闰没有立即回答阿彩的提问。

阿彩无声,静等郑闰开口。

窗外依然北风呼啸,时不时传来破空的“哨声”

过了好一会,郑闰开口说道:“阿彩,你错了,我一点都没有举棋不定,实际上我已经拿定了主意,只是这个‘主意’却不知应该如何来向你讲述!”

阿彩平躺着,身体一动没动,口中却说道:“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欣然接受,你不要有任何顾虑,只管将你的想法说出来吧!”

受到阿彩的鼓励,再加上夜静屋黑,看不见阿彩的表情,郑闰鼓足了勇气,向妻子讲出自己已然思虑成熟的决定。

“高先生和我说,他已决定让高永随张夫人前往西域。”

“喔?”阿彩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郑闰接着说道:“虽然有高永陪伴而行,但是,西域地貌复杂,环境险恶,如果身边没有一个对当地情况十分熟悉的人相伴,她们此去也会是凶险万分啊!”

“你也想同去西域,充做向导?”阿彩敏锐地察觉到郑闰的话中之话。

“是的,如果我能同去,为她解决的又何止是一个向导?”郑闰答道。

阿彩接着问道:“这就是你夜不能眠,翻来覆去的原因?”

“是啊!可是,这么大的事,是不可能不同你商量的,而我又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向你说出我的这番打算!”郑闰道出了心中的话后,语气轻松了不少。

“我也正有话要和你说。”阿彩从睡榻上爬了起来,点亮了油灯。

借着跳跃着的油灯,郑闰清楚地看见阿彩的神色,只见阿彩的双睛闪烁着光芒。

阿彩坐在榻上,面向郑闰说道:“我今天见到灵宣,她和我说,她也要陪着夫人同去西域。”

这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张太夫人怎么会舍得?”郑闰知道,灵宣最得张太夫人喜爱。

“灵宣说了,她也放心不下太夫人,如果她走了,太夫人年纪大了,身边没有一个郎中照顾,万一有个身体不适,那如何是好?可是,她又说,她心中有一个结,这个结只能到了西域,到了天山才能解得开,她原本还怀疑今生能否有机会前往西域,解开自己的心结。现在,机会来了,她说什么也不会放弃。”

郑闰看着阿彩,阿彩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显得红润。

“我自小就在张夫人身边长大,她行如此万里之程,身边不能没有我。本来,我正不知如何和你商量此事。今夜听你说出想要同行。我也就不再犹豫,干脆我们夫妇陪同夫人一齐去西域,我也算对夫人再尽忠心。而且我也想看看被你平日中描绘的如此锦绣的西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此时,他们似乎忘记了这是个寒冬的夜晚,阿彩又一次听郑闰谈起了西域。郑闰兴奋地向阿彩描述起西域那一望无际的沙海、雪山;和散落在沙漠两边,雪山脚下的西域诸国……

不知不觉,村中雄鸡长鸣,天色渐渐放亮。就这样,夫妻二人兴奋地再也没有一点睡意,一直聊了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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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的那一夜,她碰见了一位欺负小女孩的男人。边出手相救,却没想到冤家路窄,两人竟同一个公司上班。他是她的上班,时间的关系,他爱上了她。她单恋失败,他默默的得陪在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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