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不愿意相信慕容轩是有意将自己丢下,童颜想着:原来他不是有意将自己丢下,只觉得心底的某种东西瞬间松懈,眼前的一切竟然变得模糊,朦朦胧胧,一切都显得极不真实……
瑾儿心下一惊:“娘娘,你怎么了?娘娘……”
看见童颜神情恍惚,瑾儿心里着急不已,这个时候,躲在这个小胡同里根本就不安全,瑾儿心急如焚地摇着童颜的肩膀。
恍惚间有个声音,一声声叫着,“颜儿,该回家了——”
童颜脑袋很沉,隐隐约约听见似乎有个男人在叫她,这声音越来越清晰,有很熟悉,以至于,周遭的厮杀呐喊声都成了背景音,渐渐地,她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象,和面前的景象融合在一起……
可是,脑袋好沉,几乎要昏睡过去了。
‘哈哈哈……跟爷走!’
‘臭娘们!给脸不要脸!’
“啊——”
刀剑入肉的声音是这么的清晰,听得人心神具颤!童颜被这声音惊醒,清醒过来后只觉得很奇怪,她自己的身体自己应该很清楚才是,可是,怎么会突然想要晕过去。
突然觉得很厌烦,以前都没觉得,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吵!
终于,童颜还是挣扎着清醒过来,不过,胃里一阵翻滚,她推开瑾儿开始呕吐起来——
瑾儿搀着童颜的胳膊,有些着急,“娘娘,你怎么样?”
“啊——”
眨眼间,一支箭如劲风般射过来,噌的一声,童颜不防备,这箭射进了瑾儿的左肩。
童颜反手搀住瑾儿的胳膊,“瑾儿——你怎么样?没事吧?”
童颜心里一惊,空气里血腥味更重,她恶心的厉害,顾不上瑾儿。
“这里还有两个女人,看着还算顺眼,那么……也一并带回去吧?”
陌生的声音传来,童颜心头一跳,终究没能躲过是么,她循声望过去——
为首的将军一身明晃晃的铠甲,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只是那么静静地呆在那里就已经给人强烈的压迫感,转头瞥了一眼童颜,他回身勒马指挥,目光如炬,只是淡淡地瞥了眼扶墙呕吐的童颜,从头至尾都一言不发。
随扈应声道:“是!”
这般倨傲!
瑾儿警惕地看着步步紧逼的蜀兵,以一己之力护着童颜,只不过,她已经受了伤,纵使未受伤,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面对这些亡命之徒,他们若是真的想做些什么她又如何能够抗拒的了。
事到如今怕是躲不过了,慕容轩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他当真无情,童颜凄凉一笑,将自己的女人丢在这战场上他还真放心,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办法?
原以为寻到了可以依靠的肩膀,足够自己下半生无忧无虑了,可,到头来又怎样呢,还不是要依靠自己?
真是可笑,人生啊,到了紧急关头真正靠得住的也唯有自己了吧。
童颜无声笑笑,再看向瑾儿未免有些怜惜,她真是个忠心的奴才呢,到了还不肯自己去逃命,她该说什么?感激的话是说不出口的,总之她不想拖累她,“瑾儿……”
听到童颜在叫她,瑾儿回头,入目是一张苍白的脸,她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酸涩,她知道皇上向来无情,却也没料到,竟是如此绝情!
想当初见他对颜妃娘娘那么好,还以为他是动了真心,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是她看错了。
对面那明晃晃的铠甲反射着日光,如此刺眼!
童颜抬手挡了下,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觉得那是一个极有气概的人,银白色的铠甲给人一种压迫感,却隐约有种温润的气质流泻出来。
这种感觉很直白,似乎,对面骑在马上的是睥睨众生的王,而自己,只是一只小小的蜉蝣,连对方的一丝衣角都不配碰触。
看到她的举动,带着试探性的,他冷然,“花容?”即便是她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他还是能够一眼辨认出她来,念念不忘的人就在自己眼前,他却不敢去碰触,恁地滑稽!
听到对方的声音,童颜有些迟疑,她抬头看向对方,这是她第一次直视这双眼眸,她看到了什么,入目是一张苍白的脸,眸子里满满的是忧伤,毫无预兆地,她有些不忍心。
也不知道这份不忍来自何处,只是不想看到这份深沉的忧伤,童颜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一个很帅气的男人,竟然也能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犹豫的气质。
一双过于忧郁的眸子,童颜仔细的打量,不难发现,他的眼睛里面好似有着极深极深的痛,仿佛浓得化不开似的。
瑾儿心底感到震惊,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才能孕育出这样一双忧伤到极致的眸子,人世间,怎么会有这样忧伤的眼眸?
又或许,这样的眸子只合出现在人世。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有瞬间的停滞,童颜与宇文昀四目相对,谁都没说话。
“皇上……”
“皇上?”
直到那随扈叫了两声,马上的人终于不再盯着童颜看,只是转过头,不再看她。
“驾——”
驾马向前,宇文昀来到童颜身旁,盯着童颜的脸看了许久,久到童颜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了的时候,他却径自向童颜伸出手,说道:“上来!”
童颜踉跄着,后退两步,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不说话。仿佛只有这样,她心里的惧怕才会变的少一点。
他不耐烦了,咒骂道:“真是麻烦!”
宇文昀长臂一伸,揽过童颜的腰身,直接将她拽上马。
“娘娘!”瑾儿惊呼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又急忙掩住嘴。在这个关头叫什么娘娘,这不是嫌自家娘娘活的时间太久了么,瑾儿痛恨自己紧张过了头,说话竟失了分寸。
听到这个称呼,宇文昀明显动作一滞,他的几个随扈也是一愣,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忌惮。
趁着身后的人失神的空档,童颜死命挣脱,可惜,奈何时间太短,宇文昀反应的太快,童颜再怎样也不过是在做无用功。
他竟然这样霸道!童颜始终挣脱不开,但是也仍不肯乖乖任他宰割,“放开我!你不知道吧,我是慕容轩的妃子!”
与其遮遮掩掩小家子气,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了,就不相信他能将自己怎样,最多捉了自己去找慕容轩讨赏,那样最好,她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见到慕容轩了。
可是,童颜这话一出口,明显感觉到,宇文昀揽在她腰间的手力道又紧了几分,紧紧将她禁锢在胸前,没有一丝放松。
他冷笑一声:“花容,不要挣扎了,你逃不开的,哼,慕容轩么?你以为,他为什么放你一人在这旭沫?”
‘你以为,他为什么放你一人在这旭沫?’
为什么?
童颜该找谁问?他莫名其妙将她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
心啊,瞬间变得好痛好痛!
即使早就想到了慕容轩是故意这样做,他那样腹黑的一个人,算无遗策,怎么会单单算不到这场战争?
留下她一个人。
但她找不到理由,想不出,究竟为什么,慕容轩要欺骗自己?
感觉到怀里人的乖顺,宇文昀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一闪即过。
随扈疑惑:“皇上?您这是要做什么?”
新皇一向不近女色,如今竟然会公然在街上抢夺一个女人,而且,要命的是,这女人还是周皇慕容轩的女人!
他们虽然心里疑惑,但是在这个丝毫不讲情面的,威严的并且手段及其残忍的新皇面前,任谁都不敢表露半分不满。
宇文昀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嗯?”
随扈小声嘀咕道:“这女人可是慕容轩的……”
宇文昀一记凌厉的目光横扫过去,那随扈立即噤了声。
宇文昀揽紧了怀里的人,刚要准备策马离去,童颜回头看了眼瑾儿,她看着宇文昀,现在这个时候显然不能够依靠慕容轩,他人在哪里还不一定呢。
她只好看着宇文昀,小心翼翼地开口乞求:“你能不能,放了她?”
宇文昀低头看着怀里战战兢兢的人儿,掩去了往常的狠戾,他微微一点头,唇角上扬,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宇文昀挥手道:“放她走!”
都没有抬头,宇文昀用马鞭指着傻站在那里的瑾儿,目光落在那几个随扈身上。
“是!”
“我们走——”不顾下属吃惊的眼神,策马离去。
不知刚才究竟是中了什么魔,童颜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反常,她刚刚竟然会放弃挣扎,还开口求他放过瑾儿,这算不算是屈服于恶势力呢。不过,但愿瑾儿能平安回到皇宫吧,也许有机会她能告诉慕容轩这一切……
慕容轩或许会来就自己也说不定呢,或许,他就算是不来了,那也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去处,这段感情说什么都是他先起的头儿,虽然结局她并不满意,但是毕竟有过一段美好的记忆,也还算值了。
在这个时候,童颜被迫靠在这个陌生男人的怀里,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暖,他的怀抱还算宽厚,不过总是没法儿与慕容轩相比的,那个怀抱她已经熟悉了,其实又有什么可比性呢,一个是曾经自己所爱的人,一个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不甚宽厚,却也温暖,童颜躲在这个男人的怀抱里取暖,这份安暖与周遭呼啸的冷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出于本能的,她想要让这份温暖持久一点,多一点,事实上她并不知道此刻自己的举动,已经取悦了身后的男人。
宇文昀笑了笑,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语气里已经带了宠溺的味道:“花容,到了,我们下来吧。”
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宇文昀低头看向童颜,“花容?”
迟迟都没有感受到怀中人的回应,宇文昀轻轻推了一下怀里的女人,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她竟然已经睡着了?
宇文昀轻轻跳下马,将童颜抱在怀里,向营帐里走去,待将童颜放在榻上,让她好好睡一觉,想着这一路颠簸,她定是累了。
可是,他看到她的脸上竟然有着不自然的红晕,一张小脸竟比桃花还要艳,试了一下她额头上的温度,果然是发烧了!
他不敢耽误,立即命人叫来军医……
“这……”军医有些犹豫,这女子的脉象分明是——
他不好直说,吞吞吐吐的样子让宇文昀烦躁,“说!”
“是……这位姑娘,她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待微臣开些保——”
动了胎气?!
这一刻,宇文昀只感觉内心一直紧绷着某根的弦瞬间断裂,宇文昀揪住军医的衣领,有些失态的,怒吼:“你说什么?!”
“是……是臣……”
军医好像经不住宇文昀这样的怒气,胆子并不是很小的军医现在竟然被宇文昀吓得浑身哆嗦。
“咳咳咳咳……咳咳咳……”
见宇文昀又咳嗦了起来,军医不迭跪下,劝慰着,心里战战兢兢,一片恐慌。
“皇上保重龙体要紧啊,切不要为此动气,臣罪该万死……只是,她仅仅是动了胎气,并无大碍,皇上不至于——”
强忍下喉咙里的难受,宇文昀良久才恢复了清明的神色,“你说,她怀孕了?”
嗯?不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这怒气来得毫无征兆,却原来不是因为这女人动了胎气,却是她因为怀孕了?
军医纵使心里有万般疑惑,还是乖乖回答道:“是,已有将近一个月的身孕了。”
宇文昀脸上只剩疲惫之色:“一个月……行了,你退下吧……”
这一刻,他好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简直难以自持,有些艰难地扶着床榻,看着床上人恬静的睡颜,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她怀孕了,然而,孩子并不是他的!
他的花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宇文昀心里隐隐泛疼,呵,心里的疼,可远远要比身上这宿疾来的更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