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天快亮的时候,两人才各自回房休息。
等回到房间,乐乐才突然想起来,文森特刚回来的时候好像全身都是湿的。现在是九月份,雷雨天并不是很热,他没及时洗澡,也不知道会不会着凉。
乐乐就这么胡乱担心着入睡了。睡得很不安稳,仿佛在做噩梦,又仿佛没有,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是在梦里身体不舒服还是真的不舒服。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她觉得很累,虽然醒了,却动也不想动。脑子像被灌了浆糊,非常难受,喉咙也很干。
她伸手试了试自己的额头,滚烫。这是着凉发烧的征兆。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推门进来,那小小的身影不是宸宸还能是谁。
文舒宸走到床边,说:“妈妈,你终于醒了?”
“嗯。”乐乐用力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时间,“宸宸,怎么没去上学?”她感觉自己说一句,就要喘一口气。
“今天是星期天。”
“哦,对。”乐乐笑了下,“我记错了,昨天是星期六,今天是星期天,咱们宸宸不用去上学。”
“妈妈,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刚才听见爸爸打电话,好像是让医生来家里了。”
乐乐艰难地坐起来,说:“妈妈可能感冒了……”她口渴得厉害,拿起卧室圆桌子上摆着的水就喝了起来。她并不担心,这水白阿姨应该是换过的。只是手拿杯子的时候好像在发抖,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笑笑,不过是发了一点高烧,没什么大不了。
文舒宸此时皱起了眉头,用遗憾的口吻说:“妈妈,只是感冒吗?难道不是要生小妹妹了吗?”
乐乐差点被水噎着,“你、你说什么?”
文舒宸笑笑,手指着楼下的方向,说:“薇薇阿姨说的,我问她妈妈为什么今天起得这么晚,她说妈妈你身体不舒服,要给我生个小妹妹。妈妈,那是不是感冒好了就能生个小妹妹给我了?”
乐乐放下手中的杯子,抚额道:“那个,宸宸啊,感冒会传染的,你先出去。”
“嗯,我去叫爸爸。”宸宸说完,跐溜朝楼下跑去,把乐乐那一声不用了落在身后。
乐乐无奈地摇摇头。
她想去洗个澡,但是走了两步又觉得身体很虚,担心自己在浴池滑倒可不划算,于是还是乖乖回到床上。
心里想着,再睡一会儿,到时候应该不会觉得这么难受。
才阖上眼不到一分钟,便有医生和文森特一同过来。医生和蔼地对她笑笑,给她量体温。量完体温,才发现已经烧到三十九度。
医生一边给乐乐准备打点滴一边告诉她这两天的饮食禁忌。
手背正被医生扎针的乐乐问文森特:“你和李薇薇小姐没有着凉什么的症状吗?”
“没有。”
乐乐很不解地嘀咕,带着星星点点的幽怨,说:“怎么你们两个淋了雨的人没着凉,反倒是我发烧了。”
“谁让你心事太多了。”文森特站在那儿,小心地用勺子搅着一碗热乎乎的粥。太阳光正好冲窗户照射进来,落在文森特身上。从乐乐的角度看过去,他像是从遥远处走来。
医生走后,文森特手里的粥也凉得差不多了。他端着碗挨着床边躺下,“躺好别动,我喂你吃点东西。”
乐乐摇头,“我不想吃东西。”
“少吃一点。医生刚才说了,你打完点滴会很困,等睡一觉淌一身汗,醒来就好了。昨晚吃完晚饭到现在,你什么东西都没吃,这样不好。”文森特摇头,“真不知道原来你体质这么弱,”
拗不过文森特,乐乐只好自己伸出手,说:“给我,我自己能吃。”
“没说你不能吃,只是你自己看看……”
乐乐低头看了看左手,只好作罢,随文森特的意思。
“烫吗?”
乐乐摇头:“不烫,正好。”她看着送到自己嘴边的汤匙,心里的滋味不知道要如何描述。
本来想上来看看乐乐情况怎么样,并顺带说一声自己要出门的李薇薇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笑眯眯地倚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文森特和乐乐。
她从前,是想都不敢想文森特会这样对待一个女人。据她推测,当年的舒莘应该也没享受过如此殊荣。
文森特要真对一个人好起来,那也是要命地好。旁人看了,徒有各种羡慕。
李薇薇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眼里有些星星光光在闪烁。
很多年前,她就以为这份殊荣自己会享受得到。后来,文森特娶了舒莘,她依然不甘心,她总不相信自己真的就只是文森特的妹妹,她和文森特明明就认识了二十多年了,她觉得自己足够了解文森特。这二十多年,文森特对她非常好,容忍她各种小毛病,却始终与她保持在一定的距离里。
文森特若是绝情,那你也真是无计可施。偏偏他的绝情还不会让你感到非常不舒服。
事实证明,她也就是文森特的妹妹了。这辈子也不可能改变。
她伸手揩去眼泪,打心底羡慕乐乐。也只是羡慕而已,她早就断了要和文森特好的念头,只有在喝醉或者失恋的时候才会又冒出那样荒唐的念头。
文森特喂完最后一勺粥,轻哼一声道:“你还在在门口看多久?”
直到文森特开口说话,乐乐才发现房门被半打开,李薇薇倚门而笑。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一直在看文森特。她看着文森特的眼睛,看着文森特的鼻子,看着文森特眉心处微微可见的细纹。
因为心在旁处,她明明一点饥饿的感觉都没有,还是吃完了那碗粥。
乐乐满是懊恼地低下头,心想刚才那个花痴模样肯定要被李薇薇耻笑了。她刚想说话,却见文森特拿着纸巾轻轻擦去她嘴角的饭渍。
她差一点就晕过去。
李薇薇笑呵呵地称赞:“文总真是一位楷模丈夫。我不知不觉就看傻了。”
乐乐红了脸。
李薇薇又说:“呃那个,我主要是过来和两位主人说一声,我先走了。”
文森特扭头看她:“好的。”
转身离开的时候,李薇薇又对乐乐韵味深远地笑了笑。
乐乐躺好静静等待药水滴完。文森特则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做好,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本厚厚实实的书,乐乐觉得那封面好像很熟悉,仔细一看,才想起来这是她买的书,她看了到现在,也才看了几十页。
最近好像一直都没心情静下来看书。
她觉得文森特肯定不大会喜欢这种书。果真不到两分钟,文森特就把书放下。
乐乐道:“文森特,你不用在这儿等着,一会滴完了我自己会拔掉的。”
文森特道:“我这两天不忙。”
“你……”乐乐欲言又止,“你这样,我会很不自在。”
“为什么不自在?不过是对你稍微好一点。”文森特笑笑。
“可是好多年没人对我这么好。”
文森特默默打量她。
许久,他说:“你会习惯的。”
文森特说完那句话,又自顾自低头看书。
当时的乐乐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听到他那句话的时候有想哭的冲动。
她还以为只是自己内心的那根名为脆弱琴弦被人拨动。
后来,她就在此陷入沉睡中。
发烧时做的梦总是荒唐得很。
乐乐梦到自己莫名其妙来到了一个荒岛上,她很口渴,可是在岛上绕了很久,也没发现一处水源。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渴死的时候,突然就发现一只小白兔在她眼前跳过去,她怀着好奇紧紧跟在小白兔后面,果真发现了一个大水塘。
她兴冲冲地走过去,正要低头饮水,却发现清澈的水塘里躺着面相凶狠的鳄鱼。她受惊般地退后几步,结果那鳄鱼突然冲水塘里蹦出来,甩着尾巴朝她走去。
她吓呆了,心里惊恐万分,想跑又跑不动,叫也叫不出声。欲哭无泪之时,突然有人拉了她一把,她感激涕零地道谢,抬头间那张陌生的脸突然变成了成易惟的脸,成易惟笑呵呵对她说:“你又怎么了?”
乐乐好像遇见救星一样,稀里哗啦地哭着,述说自己的遭遇。
她说着说着,心里突然在想,咦,我不是已经嫁给文森特了,怎么还和成易惟在一起。
于是她再次抬头,眼前的人就变成文森特了。
文森特拉住她的手,说:“别哭了,以后谁欺负你我就帮你教训那个人。”
“真的?”
“当然。”
“我想喝水。”
“屋里不是有水?”文森特努嘴示意她身后。
她再仔细一看,自己原来并不在荒岛上,她正好端端地在院子里站着,不远处宸宸正和白阿姨站在那儿聊天。
乐乐都搞不清楚到底哪个是梦了。
当她跟着文森特进入房间找杯子的时候,屋里的灯一下子全部熄灭了。恍恍惚惚中,她便又躺在床上。
她动弹不得,只是很慌张地迎合对方。
她看不清楚这个人的脸,不过潜意识告诉她这个人是文森特。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就跟他容貌一样吸引人。
很奇怪的感觉。
乐乐一面恐惧一面又迫切地想掰开那个人的脸。
结果她看到的却是继父那张脸。
一时间好像不能呼吸了,差点吓得连心脏也停止跳动。
乐乐就这样被惊醒了。
这个是冗长且混乱的梦。
乐乐大口喘气,额头、身上全是汗。
这时,文森特正用凉凉的毛巾拭去她额头的汗水。
“又做噩梦了?”文森特见她醒来,愣愣地不说一句话,便先开口同她说话。
乐乐摇了摇头,最后又点点头。
文森特端来一杯水,“听见你叫渴,慢慢坐起来,喝点水。”
乐乐确实非常渴,刚才那个梦很乱,但是唯一不乱的就是从头至尾她都想好好喝一口水。最后惊醒了总算看到有水,她急忙坐起来,接过杯子就大口大口喝起来。
一杯水被她几口饮完,文森特看着她,有些目瞪口呆。
乐乐轻轻抿唇,小声地说:“还想喝。”
“好的。”文森特笑了笑,接过杯子。
突然这么口渴,估计一部分是因为药水的缘故,另一部分是因为流了一身汗身体严重缺水。
文森特把新倒满的水送到她手心,又下意识地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说:“烧好像退了。你这病,来得快,走得也快。”
乐乐低头嗯了一声,小口喝水。
额头那被文森特触摸到的地方,此刻好像每一个细胞都在跳动。
她的脑海突然冒出十分不和谐的一幕。
瞬间红了脸。
乐乐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呢。
她微微抬头,很小心地偷瞄一眼文森特。
这一次的偷瞄,她忘了这人是文森特,她忘了这人和自己从来都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
“还要吗?”文森特问她。
他的语气很平常,和刚才的说话的语气无异,但乐乐怎么听都觉得很温和,像冬天里的一抹阳光,突然照得她有些慌乱。
她连忙低下头,语无伦次地说:“不、不了……不要了,哦,不是,我不渴了。”
“想吃点什么,我让他们准备。”
“随便……”
“那你好好休息。”
文森特起身离开。
等他走了好几分钟,乐乐才长吁一口气,放松地倚在床头。
她努力嗅了嗅屋里的气味,好像到处都是文森特的味道。
再努力嗅了嗅,乐乐不由得噗嗤笑了,这分明是她自己的一声臭汗味。
她自己又去倒了些水喝下,然后拿走进浴池,好好洗个澡。
她看着衣柜中的衣服,挑出一套松松散散的衣服穿上,等到楼下,她才突然发现家里多了一位客人,而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
乐乐下意识地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