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菩提大师扬起唇角,状似无所谓地对着宫千锦笑。那一笑,虽不说倾城与倾国,可是宫千锦却突然觉得,菩提大师那一笑正好诠释明媚与忧伤的完美融合,不冲突,不生涩。
而何所谓忧伤?何所谓明媚?这种心情恐怕唯有当事人菩提大师自己能够深刻地了解吧。可是即便如他,也未必能言说胸腔内那种复杂而又强烈的情感。
“丫头……”他道。“就这样……沿着地面飞行,快逃出这个吃人的地方!”
宫千锦闭上眼睛,那浑噩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奔腾不息。
她的身子,平躺在冰凉的地砖上。身上有着一个宽广而又温暖的怀抱,严严实实、完完整整地将她包裹在其中,不曾受到一丝伤害。
咻~咻~咻~
周围,箭雨依旧不停地四处狂射。他的背脊、胳膊、大腿无一处不插满了利箭。
再反观她,身上一片腥红,尽是他那滚烫的鲜血。
宫千锦闭紧眼睛,不愿意面对事实。那泪水如决堤的河水怎么都堵不住!
菩提大师一愣,低吼道:“不许哭!”那一吼像极了大人教训不听话的小孩子。
宫千锦恍惚中有那么一刹那的慎愣。她想,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叫菩提大师为着她可以牺牲如此之大!大到连生命都可以不要!还能因着什么呢?!那还能因着什么呢……
宫千锦想不出,也……不愿意去想!
“丫头……听话……”菩提大师呢喃,显然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宫千锦闻言,当即挥袖胡乱地抹干眼泪。越是这种时刻越应该镇定,不是吗?宫千锦!
咬紧牙关贴着地面飞行。那长长的过道里,一窜窜晶莹的泪水,整齐划一,洒满了一地。
偏偏当事人还一脸无所谓地笑着,那笑声低沉,且欢愉,荡漾在这一番天地中。他说,丫头,我好高兴啊!在我有生之年……你居然还背过我!
他说,丫头,我总算是来对了……我总算还能护住你的!
他说,丫头,能看见你为我哭,我,死而无憾了……
那一番话,断断续续,语不成窜。明明很是简短,他却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久远到一个世纪都已终结。
宫千锦泣不成声,豆大的泪珠一遍又一遍争先恐后地侵袭着这方冰凉的地面。那箭雨每每贯穿他的身体时,他说话就会不自觉地停顿。
“你别说话了……”宫千锦不忍心。
“不,丫头,我想说!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多话……”
“丫头,你好好听我说话……要认真听……”
“……好。”宫千锦哽咽。
“丫头,你要记住我……记住我的声音……不能忘了……”
“好。”
“丫头,我的声音是不是很特别……”
“你娘当初还夸赞过呢……”
我娘?
宫千锦一慎,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菩提大师说到她娘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娘是什么样的女子?”
“她啊……”菩提大师轻轻的笑了,那笑声银铃悦耳,明明白白地撰写着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他说,你娘啊,是个很美丽的女子,她细心,她善良……总之她什么都好!
“就是……就是不喜欢我……”
“你娘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喜欢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没能嫁给我……”
果然,菩提大师深爱着她的母亲的!
那爱,深沉,刻骨,眷恋,且又执着,已不是旁人所能估量的了的!
宫千锦点头,轻声安慰:“嗯,是的呢。我若是她,铁定就嫁给你了!”
闻言,菩提大师裂开嘴角,活像个受到家长夸奖的孩子。他道:“真的吗?”那声音激动得发颤。
“你这么好,这么爱她……为何不嫁给你?!”
“丫头……很好,很好,你说话……很好听……”
宫千锦勾唇,想要露出个像样的笑脸,结果比哭还难看。
她扬声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就事论事,不是夸你。”
菩提大师当即就笑了,那声音如溪水一样,涓涓潺潺,泠泠作响,瞬间就丝润了她的心扉。
“我知道。”他道。
知道?知道什么?
宫千锦抿唇,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同是这样睿智聪颖之人,自然明白个中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