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0590000000022

第22章 占旺相四美钓游鱼 奉严词两番入家塾

且说迎春归去之后,邢夫人像没有这事,倒是王夫人抚养了一场,却甚实伤感,在房中自己叹息了一回。只见宝玉走来请安,看见王夫人脸上似有泪痕,也不敢坐,只在旁边站着。王夫人叫他坐下,宝玉才捱上炕来,就在王夫人身旁坐了。王夫人见他呆呆的瞅着,似有欲言不言的光景,便道:“你又为什么这样呆呆的?”宝玉道:“并不为什么,只是昨儿听见二姐姐这种光景,我实在替他受不得。虽不敢告诉老太太,却这两夜只是睡不着。我想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那里受得这样的委屈。况且二姐姐是个最懦弱的人,向来不会和人拌嘴,偏偏儿的遇见这样没人心的东西,竟一点儿不知道女人的苦处。”说着,几乎滴下泪来。王夫人道:“这也是没法儿的事。俗语说的,‘嫁出去的女孩儿泼出去的水’,叫我能怎么样呢。”宝玉道:“我昨儿夜里倒想了一个主意:咱们索性回明了老太太,把二姐姐接回来,还叫他紫菱洲住着,仍旧我们姐妹弟兄们一块儿吃,一块儿玩,省得受孙家那混账行子的气。等他来接,咱们硬不叫他去。由他接一百回,咱们留一百回,只说是老太太的主意。这个岂不好呢!”王夫人听了,又好笑,又好恼,说道:“你又发了呆气了,混说的是什么!大凡做了女孩儿,终究是要出门子的,嫁到人家去,娘家那里顾得,也只好看他自己的命运,碰得好就好,碰得不好也就没法儿。你难道没听见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里个个都像你大姐姐做娘娘呢。况且你二姐姐是新媳妇,孙姑爷也还是年轻的人,各人有各人的脾气,新来乍到,自然要有些扭别的。过几年大家摸着脾气儿,生儿长女以后,那就好了。你断断不许在老太太跟前说起半个字,我知道了是不依你的。快去干你的去罢,不要在这里混说。”说得宝玉也不敢作声,坐了一回,无精打采的出来了。憋着一肚子闷气,无处可泄,走到园中,一径往潇湘馆来。

刚进了门,便放声大哭起来。黛玉正在梳洗才毕,见宝玉这个光景,倒吓了一跳,问:“是怎么了?和谁怄了气了?”连问几声。宝玉低着头,伏在桌子上,呜呜咽咽,哭得说不出话来。黛玉便在椅子上怔怔的瞅着他,一会子问道:“到底是别人和你怄了气了,还是我得罪了你呢?”宝玉摇手道:“都不是,都不是。”黛玉道:“那么着为什么这么伤起心来?”宝玉道:“我只想着咱们大家越早些死的越好,活着真真没有趣儿!”黛玉听了这话,更觉惊讶,道:“这是什么话,你真正发了疯了不成!”宝玉道:“也并不是我发疯,我告诉你,你也不能不伤心。前儿二姐姐回来的样子和那些话,你也都听见看见了。我想人到了大的时候,为什么要嫁?嫁出去受人家这般苦楚!还记得咱们初结‘海棠社’的时候,大家吟诗做东道,那时候何等热闹。如今宝姐姐家去了,连香菱也不能过来,二姐姐又出了门子了,几个知心知意的人都不在一处,弄得这样光景。我原打算去告诉老太太接二姐姐回来,谁知太太不依,倒说我呆,混说,我又不敢言语。这不多几时,你瞧瞧,园中光景,已经大变了。若再过几年,又不知怎么样了。故此越想不由人心里难受起来。”黛玉听了这番言语,把头渐渐的低了下去,身子渐渐的退至炕上,一言不发,叹了口气,便向里躺下去了。

紫鹃刚拿进茶来,见他两个这样,正在纳闷。只见袭人来了,进来看见宝玉,便道:“二爷在这里呢么,老太太那里叫呢。我估量着二爷就是在这里。”黛玉听见是袭人,便欠身起来让坐。黛玉的两个眼圈儿已经哭得通红了。宝玉看见道:“妹妹,我刚才说得不过是些呆话,你也不用伤心。你要想我的话时,身子更要保重才好。你歇歇儿罢,老太太那边叫我,我看看去就来。”说着,往外走了。袭人悄问黛玉道:“你两个人又为什么?”黛玉道:“他为他二姐姐伤心;我是刚才眼睛发痒揉的,并不为什么。”袭人也不言语,忙跟了宝玉出来,各自散了。宝玉来到贾母那边,贾母却已经歇晌,只得回到怡红院。

到了午后,宝玉睡了中觉起来,甚觉无聊,随手拿了一本书看。袭人见他看书,忙去沏茶伺候。谁知宝玉拿的那本书却是《古乐府》,随手翻来,正看见曹孟德“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一首,不觉刺心。因放下这一本,又拿一本看时,却是《晋文》,翻了几页,忽然把书掩上,托着腮,只管痴痴的坐着。袭人倒了茶来,见他这般光景便道:“你为什么又不看了?”宝玉也不答言,接过茶来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袭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也只管站在旁边呆呆的看着他。忽见宝玉站起来,嘴里咕咕哝哝的说道:“好一个‘放浪形骸之外’!”袭人听了,又好笑,又不敢问他,只得劝道:“你若不爱看这些书,不如还到园里逛逛,也省得闷出毛病来。”那宝玉只管口中答应,只管出着神往外走了。

一时走到沁芳亭,但见萧疏景象,人去房空。又来至蘅芜院,更是香草依然,门窗掩闭。转过藕香榭来,远远的只见几个人在蓼溆一带栏杆上靠着,有几个小丫头蹲在地下找东西。宝玉轻轻的走在假山背后听着。只听一个说道:“看他浮上来不浮上来。”好似李纹的语音。一个笑道:“好,下去了。我知道他不上来的。”这个却是探春的声音。一个又道:“是了,姐姐你别动,只管等着。他横竖上来。”一个又说:“上来了。”这两个是李绮、邢岫烟的声儿。宝玉忍不住,拾了一块小砖头儿,往那水里一撂,“咕咚”一声,四个人都吓了一跳,惊讶道:“这是谁这么促狭?唬了我们一跳。”宝玉笑着从山子后直跳出来,笑道:“你们好乐啊,怎么不叫我一声儿?”探春道:“我就知道再不是别人,必是二哥哥这样淘气。没什么说的,你好好儿的赔我们的鱼罢。刚才一个鱼上来,刚刚儿的要钓着,叫你唬跑了。”宝玉笑道:“你们在这里玩竟不找我,我还要罚你们呢。”大家笑了一回。宝玉道:咱们大家今儿钓鱼,占占谁的运气好。看谁钓得着,就是他今年的运气好,钓不着,就是他今年运气不好。咱们谁先钓?”探春便让李纹,李纹不肯。探春笑道:“这样就是我先钓。”回头向宝玉说道:“二哥哥,你再赶走了我的鱼,我可不依了。”宝玉道:“头里原是我要唬你们玩,这会子你只管钓罢。”

探春把丝绳抛下,没十来句话的工夫,就有一个杨叶窜儿吞着钩子把漂儿坠下去,探春把竿一挑,往地下一撩,却活迸的。侍书在满地上乱抓,两手捧着搁在小磁坛内,清水养着。探春把钓竿递与李纹。李纹也把钓竿垂下,但觉丝儿一动,忙挑起来,却是个空钩子。又垂下去,半晌,钓丝一动,又挑起来,还是空钩子。李纹把那钩子拿上来一瞧,原来往里钩了。李纹笑道:“怪不得钓不着。”忙叫素云把钩子敲好了,换上新虫子,上边贴好了苇片儿。垂下去一会儿,见苇片直沉下去,急忙提起来,倒是一个二寸长的鲫瓜儿。李纹笑着道:“宝哥哥钓罢。”宝玉道:“索性三妹妹和邢妹妹钓了,我再钓。”岫烟却不答言。只见李绮道:“宝哥哥先钓罢。”说着水面上起了一个泡儿。探春道:“不必尽着让了。你看那鱼都在三妹妹那边呢,还是三妹妹快着钓罢。”李绮笑着接了钓竿儿,果然沉下去就钓了一个。然后岫烟也钓着了一个,随将竿子仍旧递给探春,探春才递与宝玉。宝玉道:“我是要做姜太公的。”便走下石矶,坐在池边钓起来,岂知那水里的鱼看见人影儿,都躲到别处去了。宝玉抡着钓竿等了半天,那钓丝儿动也不动。刚有一个鱼儿在水边吐沫,宝玉把竿子一幌,又唬走了。急得宝玉道:“我最是个性儿急的人,他偏性儿慢,这可怎么样呢。好鱼儿,快来罢!你也成全成全我呢。”说得四人都笑了。一言未了,只见钓丝微微一动。宝玉喜得满怀,用力往上一兜,把钓竿往石上一碰,折作两段,丝也振断了,钩子也不知往那里去了。众人越发笑起来。探春道:“再没见像你这样鲁人。”

正说着,只见麝月慌慌张张的跑来说:“二爷,老太太醒了,叫你快去呢。”五个人都唬了一跳。探春便问麝月道:“老太太叫二爷什么事?”麝月道:“我也不知道。就只听见说是什么闹破了,叫宝玉来问,还要叫琏二奶奶一块儿查问呢。”吓得宝玉发了一回呆,说道:“不知又是那个丫头遭了瘟了。”探春道:“不知什么事,二哥哥你快去,有什么信儿,先叫麝月来告诉我们一声儿。”说着,便同李纹、李绮、岫烟走了。

宝玉走到贾母房中,只见王夫人陪着贾母摸牌。宝玉看见无事,才把心放下了一半。贾母见他进来,便问道:“你前年那一次大病的时候,后来亏了一个疯和尚和个瘸道士治好了的。那会子病里,你觉得是怎么样?”宝玉想了一回,道:“我记得得病的时候儿,好好的站着,倒像背地里有人把我拦头一棍,疼得眼睛前头漆黑,看见满屋子里都是些青面獠牙、拿刀举棒的恶鬼。躺在炕上,觉得脑袋上加了几个脑箍似的。以后便疼得任什么不知道了。到好的时候,又记得堂屋里一片金光直照到我房里来,那些鬼都跑着躲避,便不见了。我的头也不疼了,心上也就清楚了。”贾母告诉王夫人道:“这个样儿也就差不多了。”

说着凤姐也进来了,见了贾母,又回身见过了王夫人,说道:“老祖宗要问我什么?”贾母道:“你前年害了邪病,你还记得怎么样?”凤姐儿笑道:“我也不很记得了。但觉自己身子不由自主,倒像有些鬼怪拉拉扯扯要我杀人才好,有什么拿什么,见什么杀什么。自己原觉很乏,只是不能住手。”贾母道:“好的时候还记得么?”凤姐道:“好的时候好像空中有人说了几句话似的,却不记得说什么来着。”贾母道:“这么看起来竟是他了。他姐儿两个病中的光景和才说的一样。这老东西竟这样坏心,宝玉枉认了他做干妈。倒是这个和尚道人,阿弥陀佛,才是救宝玉性命的,只是没有报答他。”凤姐道:“怎么老太太想起我们的病来呢?”贾母道:“你问你太太去,我懒怠说。”

王夫人道:“才刚老爷进来说起宝玉的干妈竟是个混账东西,邪魔外道的。如今闹破了,被锦衣府拿住,送入刑部监,要问死罪的了,前几天被人告发的。那个人叫做什么潘三保,有一所房子卖与斜对过当铺里。这房子加了几倍价钱,潘三保还要加,当铺里那里还肯。潘三保便买嘱了这老东西,因他常到当铺里去,那当铺里人的内眷都与他好的。他就使了个法儿,叫人家的内人便得了邪病,家翻宅乱起来。他又去说这个病他能治,就用些神马纸钱烧献了,果然见效。他又向人家内眷们要了十几两银子。岂知老佛爷有眼,应该败露了。这一天急要回去,掉了一个绢包儿。当铺里人捡起来一看,里头有许多纸人,还有四丸子很香的香。正诧异着呢,那老东西倒回来找这绢包儿。这里的人就把他拿住,身边一搜,搜出一个匣子,里面有象牙刻的一男一女,不穿衣服,光着身子的两个魔王,还有七根朱红绣花针。立时送到锦衣府去,问出许多官员家大户太太、姑娘们的隐情事来。所以知会了营里,把他家中一抄,抄出好些泥塑的煞神,几匣子闹香。炕背后空屋子里挂着一盏七星灯,灯下有几个草人,有头上戴着脑箍的,有胸前穿着钉子的,有项上拴着锁子的。柜子里无数纸人儿,底下几篇小帐,上面记着某家验过,应找银若干。得人家油钱香分也不计其数。凤姐道:“咱们的病一准是他。我记得咱们病后,那老妖精向赵姨娘处来过几次,要向赵姨娘讨银子,见了我,便脸上变貌变色,两眼薰鸡似的。我当初还猜疑了几遍,总不知什么缘故。如今说起来,却原来都是有因的。但只我在这里当家,自然惹人恨怨,怪不得人治我。宝玉可和人有什么仇呢,忍得下这样毒手。”贾母道:“焉知不因我疼宝玉不疼环儿,竟给你们种了毒了呢。”王夫人道:“这老货已经问了罪,决不好叫他来对证。没有对证,赵姨娘那里肯认帐。事情又大,闹出来,外面也不雅,等他自作自受,少不得要自己败露的。”贾母道:“你这话说得也是,这样事,没有对证,也难作准。只是佛爷菩萨看的真,他们姐儿两个,如今又比谁不济了呢。罢了,过去的事,凤哥儿也不必提了。今日你和你太太都在我这边吃了晚饭再过去罢。”遂叫鸳鸯、琥珀等传饭。凤姐赶忙笑道:“怎么老祖宗倒操起心来!”王夫人也笑了。只见外头几个媳妇伺候。凤姐连忙告诉小丫头子传饭:“我和太太都跟着老太太吃。”正说着,只见玉钏儿走来对王夫人道:“老爷要找一件什么东西,请太太伺候了老太太的饭完了自己去找一找呢。”贾母道:“你去罢,保不住你老爷有要紧的事。”王夫人答应着,便留下凤姐儿伺候,自己退了出来。

回至房中,和贾政说了些闲话,把东西找了出来。贾政便问道:“迎儿已经回去了,他在孙家怎么样?”王夫人道:“迎丫头一肚子眼泪,说孙姑爷凶横的了不得。”因把迎春的话述了一遍。贾政叹道:“我原知不是对头,无奈大老爷已说定了,教我也没法。不过迎丫头受些委屈罢了。”王夫人道:“这还是新媳妇,只指望他以后好了好。”说着,嗤的一笑。贾政道:“笑什么?”王夫人道:“我笑宝玉,今儿早起特特的到这屋里来,说得都是些孩子话。”贾政道:“他说什么?”王夫人把宝玉的言语笑述了一遍。贾政也忍不住的笑,因又说道:“你提宝玉,我正想起一件事来。这小孩子天天放在园里,也不是事。生女儿不得济,还是别人家的人,生儿若不济事,关系非浅。前日倒有人和我提起一位先生来,学问人品都是极好的,也是南边人。但我想南边先生性情最是和平,咱们城里的小孩,个个踢天弄井,鬼聪明倒是有的,可以搪塞就搪塞过去了,胆子又大,先生再要不肯给没脸,一日哄哥儿似的,没的白耽误了。所以老辈子不肯请外头的先生,只在本家择出有年纪再有点学问的请来掌家塾。如今儒大太爷虽学问也只中平,但还弹压的住这些小孩子们,不至以颟顸了事。我想宝玉闲着总不好,不如仍旧叫他家塾中读书去罢了。”王夫人道:“老爷说得很是。自从老爷外任去了,他又常病,竟耽搁了好几年。如今且在家学里温习温习,也是好的。”贾政点头,又说些闲话,不提。

且说宝玉次日起来,梳洗已毕,早有小厮们传进话来说:“老爷叫二爷说话。”宝玉忙整理了衣服,来至贾政书房中,请了安,站着。贾政道:“你近来作些什么功课?虽有几篇字,也算不得什么。我看你近来的光景,越发比头几年散荡了,况且每每听见你推病不肯念书。如今可大好了,我还听见你天天在园子里和姊妹们玩玩笑笑,甚至和那些丫头们混闹,把自己的正经事,总丢在脑袋后头。就是做得几句诗词,也并不怎么样,有什么稀罕处!比如应试选举,到底以文章为主,你这上头倒没有一点儿工夫。我可嘱咐你,自今日起,再不许作诗做对的了,单要习学八股文章。限你一年,若毫无长进,你也不用念书了,我也不愿有你这样的儿子了。”遂叫李贵来,说:“明儿一早,传茗烟跟了宝玉去收拾应念的书籍,一齐拿过来我看看,亲自送他到家学里去。”喝命宝玉:“去罢!明日起早来见我。”宝玉听了半日,竟无一言可答,因回到怡红院来。

袭人正在着急听信,见说取书,倒也欢喜。独是宝玉要人即刻送信与贾母,欲叫拦阻。贾母得信,便命人叫宝玉来,告诉他说:“只管放心先去,别叫你老子生气。有什么难为你,有我呢。”宝玉没法,只得回来嘱咐了丫头们:“明日早早叫我,老爷要等着送我到家学里去呢。”袭人等答应了,同麝月两个倒替着醒了一夜。

次日一早,袭人便叫醒宝玉,梳洗了,换了衣服,打发小丫头子传了茗烟在二门上伺候,拿着书籍等物。袭人又催了两遍,宝玉只得出来过贾政书房中来,先打听:“老爷过来了没有?”书房中小厮答应:“方才一位清客相公请老爷回话,里边说梳洗呢,命清客相公出去候着去了。”宝玉听了,心里稍稍安顿,连忙到贾政这边来。恰好贾政着人来叫,宝玉便跟着进去。贾政不免又嘱咐几句话,带了宝玉上了车,茗烟拿着书籍,一直到家塾中来。

早有人先抢一步回代儒说:“老爷来了。”代儒站起身来,贾政早已走入,向代儒请了安。代儒拉着手问了好,又问:“老太太近日安么?”宝玉过来也请了安。贾政站着,请代儒坐了,然后坐下。贾政道:“我今日自己送他来,因要求托一番。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到底要学个成人的举业,才是终身立身成名之事。如今他在家中只是和些孩子们混闹,虽懂得几句诗词,也是胡诌乱道的,就是好了,也不过是风云月露,与一生的正事毫无关涉。”代儒道:“我看他相貌也还体面,灵性也还去得,为什么不念书,只是心野贪玩?诗词一道,不是学不得的,只要发达了以后,再学还不迟呢。”贾政道:“原是如此。目今只求叫他读书、讲书、作文章。倘或不听教训,还求太爷认真的管教管教他,才不至有名无实的白耽误了他的一世。”说毕,站起来,又作了一个揖,然后说了些闲话,才辞了出去。代儒送至门首,说:“老太太前替我问好请安罢。”贾政答应着,自己上车去了。

代儒回身进来,看见宝玉在西南角靠窗户摆着一张花梨小桌,右边堆下两套旧书,薄薄儿的一本文章,叫茗烟将纸墨笔砚都搁在抽屉里藏着。代儒道:“宝玉,我听见说你前儿有病,如今可大好了?”宝玉站起来道:“大好了。”代儒道:“如今论起来,你可也该用功了。你父亲望你成人恳切的很。你且把从前念过的书,打头儿理一遍。每日早起理书,饭后写字,晌午讲书,念几遍文章就是了。”宝玉答应了个“是”,回身坐下时,不免四面一看。见昔时金荣辈不见了几个,又添了几个小学生,都是些粗俗异常的。忽然想起秦钟来,如今没有一个做得伴说句知心话儿的,心上凄然不乐,却不敢作声,只是闷着看书。代儒告诉宝玉道:“今日头一天,早些放你家去罢。明日要讲书了。但是你又不是很愚夯的,明日我倒要你先讲一两章书我听,试试你近来的功课何如,我才晓得你到怎么个分儿上头。”说得宝玉心中乱跳。欲知明日听解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同类推荐
  • 我在回忆里等你

    我在回忆里等你

    他有穷困的童年,没有为爱痴狂的勇气,她有最灿烂的笑容,没有对残酷现实的感同身受。所以他和她,有最伤感的幸福,只期待在回忆的尽头相遇。从他成为她家养子的那一天起,他只会亦步亦趋,不会有哪怕一步的逾矩,却为了她,瞒天过海,偷尝爱神无意间洒落的丝丝甘甜,就算饮鸩止渴,也甘之若饴。而在那最最甜蜜的往昔啊,他却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他和她在一起,有一种孤零零的温暖,好像在失落的世界里相依为命,只有彼此,不可替代。而她却在最爱的时候离开,一去七年。时光不可倒流,所以最动人的誓言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
  • 从现在到永远

    从现在到永远

    童话里的灰姑娘换上盛装就会是公主,即使是丑小鸭也有变天鹅的那一天:而我,即使披上天鹅羽毛也不过是一个白色的鸭子,永远变不成天鹅。如果骑白马的王子近在眼前,即便注定他要的是公主,但是做梦总是可以的吧,想一下会有罪吗?我平凡、不漂亮、没有文雅的举止,没有高贵的出身,但我也是一个人,我也有尊严,我也可以有幻想,可以渴望有个王子来爱我。是谁规定的只有漂亮女人才可以拥有完美的爱情,才能坐上王子的白马!教授说我们应该珍惜现在作为新手的时光,记住现在还会用本能思考的美好瞬间,因为一旦我们能够像他一样把一切运用到纯熟,无时无刻不用理论剖析一个人的时候,生活就会失去它的色彩,就会忘记如何真诚的和人相处……
  • 福尔摩斯喵之二十二街恩仇

    福尔摩斯喵之二十二街恩仇

    本书包含了三个故事:《狗娘养的》、《香奈儿的爱情》、《阁楼上的男孩》。以一位有点肥胖的、曾被《福尔摩斯破案全集》砸中过脑袋、从此自诩为“侦探猫”且人称“福尔摩斯喵”的迪多的视觉,分别探讨忠诚、爱情、理解三个主题。这三个故事彼此独立,又相互关联。在一个不完美的世界,一个不正经的侦探一本正经地讲述不正经的推理故事,告诉你一只猫所理解的忠诚、爱情、牺牲以及生命的困境。
  • 夫人们

    夫人们

    色彩缤纷的商品经济时代,政界商界的男人们无疑是时代的弄潮儿,然而男人们的身后是那些国色天香的夫人们,她们左右着丈夫,左右着生活,也左右着权势,她们在欲望的大海鼓风扬帆,利用丈夫的权势将自己引向常人不可抵达的彼岸。我们在对浪漫无度又贪欲无边的市委副书记的夫人郝从容和副县长的夫人邢小美无奈地叹息和鄙夷时,又会对冰清玉洁的省委副书记的夫人祁有音肃然起敬,同为大学哲学系毕业的三位女性,在嫁作人妇成了夫人们后,却走上了不同的生活道路。
  • 对面

    对面

    一个新闻学院毕业的女高材生简静,以她青春,娴雅,学识的优秀入住新闻机关,简静的出现让“阳盛阴衰”的机关办公室一下子充满了活力,引发了一系列来自机关办公室内“硝烟弥漫的暗战”故事。
热门推荐
  • 霸道邪王,掩妆太子要出嫁

    霸道邪王,掩妆太子要出嫁

    连载新文《挽心记,王的薄凉冷妃》http://novel.hongxiu.com/a/1332634/求调戏,美人儿们酷爱来吧~*他是天启国人人爱戴的墨邪王殿下。魔域第一美男,容貌绝色,气质绝佳,富可敌国。她是天启国人人唾弃毫的废材太子。性情木讷,容颜丑陋,懦弱不堪,如人偶一般。当女扮男装太子遇上绝世无双皇叔时,究竟会是怎样的风华万世?*她本是二十一世纪顶尖杀手,却离奇穿越。初次见面,他步步紧逼,直至墙角,一双邪魅的魔眸盯着她。她看着眼前绝世的面孔,故作淡定“皇叔,虽然你长得绝世无双但侄儿不喜欢男子。”再次见面,他保她护她帮她,为她惩罚恶臣,插手朝堂,权利滔天。*当次次舍身相救,每每宠溺柔语,她的心不自觉沉沦了,沉沦在他无懈可击的柔情下。久别重逢,她一双绝世的美眸闪着光芒,声音如珠落玉盘,字字敲在他心上“我好像爱上你了。”俊美如俦,绝姿似仙的男子勾起邪魅的笑容,一把将她拉入怀里,轻轻在她耳边喃语“怎么才爱上,你可知我早就爱上了……”*但……当她为他遍体鳞伤时,他却对着别的女人温柔宠溺。当梨花树下他温柔的搂着别的女人时,她感觉心在渐渐冰冻,眸中纵使有着千万般痛苦也无济于事。当他温情的握着别的女人的手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感觉那颗冰冻的心支离破碎,疼得令人不能呼吸。她忍住心中的苦涩“你告诉我……你究竟想怎么样……”她满眼血红,眸中满是凄凉,昔日说爱她的人呢?昔日说要护她一生的人呢?难道真的是她太傻了么?“再也不见。”声音淡漠如水,寒冷如冰,仿佛他们从未有过曾经。他说的云淡风轻,她听的心如刀割。她捂住胸口,后退数步,面色苍白。她满目凄凉的看着手中握着的火红色琉璃珠,五指慢慢张开,任凭那火红色的珠子滚落在地。扬起一抹惨然的笑容,看着那张绝世的面孔,无尽的沧桑涌进心口“愿我们再也不见,另外祝你……新婚幸福。”转身,冷风吹着衣带丝绸,玄绫飘在空中,艳紫满天,一瞬间带走无数凄凉与痛苦。她转身,他闭眼。迷雾重重,究竟是谁在痛心?
  • 制霸老公,请放手

    制霸老公,请放手

    她为了保住父亲生前的心血,被迫和他分手。从此他们形同陌路却又日日相见。他和别人相亲高调喊话,让众人关注。“相亲就相亲,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她无动于衷。正式订婚时她却意外出现,包中藏刀。“你敢和别人结婚,我就敢死在当场。”“张兮兮,是不是我把手里的股份给你,你就会和我睡。”他邪魅的问道。“你就不能把股份分几次给我,多睡几次!”捂脸~~
  • 武道天功

    武道天功

    天地每逢56亿年便会迎来一次寂灭劫,龙华历2015年,纪元末期,正直当今天帝衰老,天地混乱渐渐展开,现代学生王紫川获得远古武道传承,各种天功宝典也应运而生,此时一座天碑一座令剑从天而降引发天地大变,牵扯出亿万万年前的证道之秘。九界三十三天,天人争斗弑杀造主,只为超脱。
  • 洗脚妹的悲喜人生

    洗脚妹的悲喜人生

    租住在一起漂亮女技师,在足浴城上班,她们经历各种各样酸甜苦辣---------
  • 伊人笑

    伊人笑

    血族少女不在西方玩乐,竟来东方学人家修真?开什么玩笑!!可偏偏这不是什么玩笑,亦不是贵族小姐的消遣,而是——逃亡!
  • 钰锦:余生

    钰锦:余生

    庭中有枇杷树,吾夫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若有情时,不会得、青青如此
  • 魔法的独眼

    魔法的独眼

    王朝十年谋划,百年家族一朝灭亡。教廷百年布局,千年世界一招动荡。我的左眼,留在过去的腐朽旧世界,我的右眼,与新世界一同诞生。我亲爱的哥哥,我的一只眼睛已经和过去的那个腐朽的旧世界一起消亡,我的眼中只有新世界!我迷茫的弟弟,我的剑为主而战,为了维护主的威严,为了主的荣光,我愿成为我主手中的利剑!
  • 废柴宅男的咸鱼翻身

    废柴宅男的咸鱼翻身

    重度抑郁的大志,想要通过自杀来结束自己自觉活的废物的三十岁生命。可一位老者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但,他奇迹反转颓势的路程,才刚刚开始……
  • 30几岁,决定男人的一生

    30几岁,决定男人的一生

    俗话说“三十而立”,30几岁的男人和女人正值人生的好时候,集精力、体力、经验和才智于一身,事业上也开始渐入佳境。然而,在快节奏的现代社会中,30几岁的男人和女人需要面对来自家庭、事业、朋友、金钱、社会的多重责任和压力,却又往往力不从心。从生理上说,30几岁这个年龄段,人的身体机能和健康状况亦开始呈滑坡状态。本套书的编写即迎合了这个年龄段人群的需要,让读者善待自己的身体,倾听自己的心灵,做到未雨绸缪,今天的拼搏绝不能以透支未来的健康为代价!
  • 羽翼行

    羽翼行

    羽之大陆上,没有斗气,没有魔法,没有丹药,取而代之的是羽和翼。顾岚带着自己扑朔迷离的身世,誓要走到大陆的巅峰,找到自己的身世来源。筋脉阻塞,受尽耻辱,就在即将臣服于人生的时候,一个人点醒了他“废物也是人,废物也可以让天才折服!”任他世人万般羞辱,我自展翼修炼成王者!魔龙展翼,末日降临,手执长枪,他立于云端,对天下的强者说道:“你们要做一辈子懦夫,还是一刻钟的英雄?!”当初的废物,成就此刻的王者--------------------------等级排行:羽者<羽卒<羽士<羽将<羽王<羽皇<羽帝<羽圣<羽神七月到了,更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