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丘戟静静坐在马背上,看士兵们熟练地将尸体拖走,打来清水,洒扫街道。
这便是打仗的感觉,去一处,见一大堆死人;再去另一处,见另一堆死人。
他没什么情绪起伏,已经见惯这样的场面。
“呕!”
“巴吉,你疯了!”
一个极北来的新兵,许是受不了这样血腥的场面,忍不住跌坐在满是鲜血的地面,呕吐起来。
“叫什么?”
“主主…主帅,小的…叫巴吉”
“多大了?”
“十六”
桑丘戟一顿,翻身下马,站到那少年面前。
“十六已经不小了,你知道你的主帅多大吗?”
“不…不知”
“不知也无妨,站起来吧,把这孩子埋了”
“是是…小的这就去……去埋”
那巴吉颤抖着伸手,将他面前几乎被人砍成两半的小孩子拖起来,强忍着胸口喉间的不适,往旁边挖好的战壕中走去。
“站住!”
“主…主帅?”
“抱起来走,那是个孩子!”
“啊?我…我…我不敢…”
桑丘戟眉眼一厉,面具下的凤眸中,是不容置疑!
“是…是是”
待那巴吉把可怜的孩子放进战壕中,为他撒上一捧黄土的时候,忽然失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
“知道吗,在我极北,十三年以前,也是这样的,甚至,比这还要残酷,有太多的孩子,跟他一样再战争中失去生命。其实失去生命也好,这样,便不用忍受世间的一切龌龊;难过的是那些失去所有的幸存孩童,没了阿爸阿妈,你说,他们怎么长得大?”
巴吉怔怔地看着年轻的主帅,手中握着马鞭,蹲下身子,亲自捧起沙土,遮掩了战壕中孩子死不瞑目的眉眼。
“主帅,为…为什么,南荒人要杀掉自己的百姓?”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打仗的原因”
这世上,不是谁都是明主;也不是哪里都是极北。
极北人,从来不会无故下令斩杀自己的百姓。
所以,那一年闻人正兵临城下,他以十倍之差的战斗力,坚守一月。就为了他身后的一城百姓,也为了,他的妻儿,能多一点存活的希望。
萧蕴书站在他身后,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面前的人,是他不敢想象的,王。
他的王,他极北至高无上的王,回来了!
“王…”
他喃喃地,将这一个在心底呼唤了整整十三年的字眼,说了出来,只觉得,这个字眼在唇间辗转的时候,是世上最美的久别重逢。
“十三,给暮城传信,吩咐他配合闻人小子,随时准备开战”
“是!”
从来稳重温淡的笑面虎,此刻眼中闪烁着无人能懂的光芒,用自己最大的力气,高声应答着久违的命令,他笑中带泪的面容,映在桑丘戟眼底。
“待小桑醒来,不知会不会怪罪我?”
蕴书这般激动,以后小桑带兵了,不知道会不会怪罪他这个爹尽来添乱,让她手下的一员大将对前主子鞠躬尽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