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寥寥几句的交谈之后,就开始了正题。
闻人正用兵诡诈,但兴许是因为多年未曾亲自上过战场,只会起来总归是多了一分僵硬生疏。
桑丘戟就不一样了,桑丘戟这些年为了帮助小桑,可不想闻人正一般养尊处优,他的生活依旧是在刀锋剑雨中走过。
饶是如此,到底是当年能将天下局势改变的人,他们厮杀了三天三夜,最终的结果,是在第三天结束之后的那个凌晨。
闻人正心中已经渐渐绝望了。
士兵之间的厮杀,其实更让他看得分明。他的东盛,气数是真的尽了。
到一天之前的时候,凶悍刚勇的极北人,已经将东盛来的少年们杀的片甲不留。
将闻人正护在身后的,只有那些龙魂卫。
五千龙魂卫,战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桑丘戟没有他这般狼狈,桑丘戟依旧稳稳地坐在马背上,手中的噬魂剑在滴着血,在脚下的土地上滴出了一小块血红色。
桑丘戟将噬魂剑剑架在闻人正的脖子上时,略显沙哑的声音道:“孤王并不介意二十年前救了你,孤王只是一时犯了错,接过酿成大祸,给了你背叛的机会,今天,孤王必须要杀你,否则,难以告慰我极北三千里大地……”
“阿戟,让我来……”忽然间,从士兵中间走出了一道瘦削的身影。听见那声音的一瞬间,闻人正僵住了。比他还要僵硬的,是桑丘戟,他几乎不敢回头,如果是自己听错了,那声音不是她的,或者,是她的,然而,今时今日,他还有什么颜面面对她……
桑丘戟一边是深沉的思念,他的渴望表现在颤抖不停,以至于剑尖都已经在闻人正脖子上削破了好几块皮;他的害怕又是显而易见的,当年是他保护不力,才让一家人妻离子散,才让极北的人民这么多年做东盛人的奴隶!
“阿戟,让我来吧”她又说了一遍,这一回的声音更加清晰,就在他身边。
桑丘戟不受控制的缓缓转动僵硬的头颅,终于视线触及了那张脸。
是他的王后,他的挚爱,他此生唯一,他的阿日善!
“咣当!”
他手中的噬魂剑都掉落在地上了,他眼中心中整个人都已经忘乎所以,只记得眼前的人。
“阿日善…你…。”他竟然有些哽咽,直到阿日善靠进他怀里,将他颤抖的不能自已的双手环到自己腰间,他才真真实实的感受到,怀里的是他的她,她真的回来了!
方才剑尖松开的一瞬间,闻人正已经趁势滚到一边,身上捆着的绳索脱落了一部分,他的一只手能动了。
他趁着那二人抱在一起的时候,将那只手伸进自己袖间,将一样物什悄悄放在手心。
“阿戟,让我来,我要杀了他,好不好?”
阿日善捧着桑丘戟眼圈通红的脸,那脸上的深沉,让她的灵魂都被烫到了。
桑丘戟点了点头,他知道阿日善心中,一定比自己更加恨闻人正。
阿日善捡起地上的噬魂剑,紧紧握在手中,走向文认真呢过。
“辰星,来吧,死在你手中,朕此生足矣”
他倒是无所谓了,甚至是有些释然了。等了这么多年,凤辰星还好好活着,这是什么样的结果都比不上的。
“噗!”
“你知道的,我恨不得吃你肉喝你血!咳咳咳!”阿日善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将噬魂剑刺进了闻人正的胸膛。
二人离得太近,只是一步之遥的距离,闻人正穷尽毕生功力,将那一颗圆圆的东西扔进她嘴里的时候,她竟然没能避开。
“你给她吃了什么?”
桑丘戟睚眦欲裂,上前一把掐到闻人正的脖子上,将他的呼吸牢牢遏制住。若是毒药,他简直不敢想象!
“咳咳!…你不要激动…朕…朕总归是不欠她…了”艰难地说完,闻人正再没了声息,死前,他竟是一副解脱的模样。
桑丘戟慌忙将阿日善保住,又是为她把脉,又是前后检查,折腾了半个时辰,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又让军医好好查看,确定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之后,才暂且放心。
寂泉见到母亲的时候,并不是太过意外。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自然已经察觉到那“老妇人”的异样,只是一直没有确定罢了。
他天性淡薄,又是佛门弟子,情绪不易外露,只是在做饭的时候,多加了好几个菜。
……。
闻人正北上之后,闻人玖就启程挥师北上,目标直指望月城。
一路上受到的阻挠并不是没有,但当闻人正在东北殒命的消息传回来之后,东盛人最后一点负隅顽抗的意识也就消散了。
之后的情况,简直是势如破竹。
八月十六的时候,闻人玖抵达望月城。
顾琳琅挟持顾太后,抱着年幼的十一皇子,开城门相迎。
八月十七日一早,闻人玖在东盛皇宫颁发诏书,宣布东盛易主。
过了三天,呼兰草原传来消息,林老将军与君莫笑在东草原酣畅一战,二人平手。
十日后,林老将军投诚。
九月初,南荒王室女将凤初押送顾兮之入望月城。
“凤将军?你家女王呢?”金一在大殿前看见凤初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忍不住翘着脑袋朝凤初身后看,越过一大队护卫、被绑着的顾兮之、嗯,真的没有主上盼望了好几个月的人。
“金首领!本王奉女王陛下的命令,前来押送人犯,至于陛下的行踪,想必金首领已经猜到了”
凤初抿唇一笑,传闻中的长姐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原来是这样的,恭喜凤将军!”这一声恭喜,说的正是凤辰星归来的事情。
凤初笑着受了,紧接着,金一亲自将她带到殿内,将顾兮之暂且收押。
当天下午,在燕王府住了好几天的闻人焰被传唤到皇宫中,与他同病相怜的还有他的一位哥哥——白商陆。
“二哥,你说,皇叔这般着急是为了什么?”
“呵呵!”回应闻人焰的,是白商陆的一声冷笑。
某人丈母娘回来了,能不上赶着去卖乖拍马么?
可怜他们二人,如今要在这诺大的皇宫中处理事务,忙的脚不沾地的。
闻人玖还没有正式登基,闻人正的旧臣们还在观望,他们知道这位新主子的脾气比较邪肆,冷血又狠戾,做事情也没个准头,便一直乖巧地躲在自己府中闭门不出,没敢表态。
归顺是一定的,但太快表态的话,新主子又会不信任他们,有背信弃义之嫌;太晚的话,又会有不尊重新主子,依旧有不臣之心的嫌疑……
第二天,有几位与燕王交好的大臣,忍不住到燕王府打听了消息。据燕王小道消息说,新主子已经不在皇宫中了!又打探了几天,这回得到了消息,说是前几天夜里,有一人骑着硕大的豹子往东北方向去了。
东北!
这下有活络的大臣恍然大悟!
极北那位最近一直在东海边,暂时还没有离开。
南荒女王最近也没有回过,难不成,新主子这是去见泰山大人了?
这下,大臣们找到了拍马的方向——新主子不是还没有成亲吗,正好,他们可以写折子,奏请新主子向南荒求亲!
……
月寒枝最近随小桑一起改道景安城,但仅仅是逗留了几天时间,在闻人玖到达的几天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倒是闻人玖,一直死皮赖脸,住到了十月初,这时候,正是桑丘戟决定带着极北的人马,与阿日善一起前往极北王庭旧城的时候。
至于小桑,她和哥哥一起,送走了父母亲,便要南下归国了,舅舅已经来信催了好几回。据说,是因为新上任的舅妈怀了身孕,舅舅如今要照顾孕妇,可没时间替他们兄妹二人监国。
寂泉和小桑南下,闻人玖自然要好好表现,他一路上好吃好喝伺候着夫人和大舅子,就差没有一日三餐亲力亲为准备了。
到达望月城的时候,闻人玖极力劝说,要求夫人进城再留几日,被小桑严词拒绝。
于是——
光天化日之下,英明神武,倾国倾城的闻人玖,在望月城外做了一件名垂青史的事情!
这一天是十月十三,天色已经渐渐冷了。
谁也不知道,闻人玖会在这一天回到望月城,更不会知道,他会在城门外做出这样的事情。
是的,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闻人玖卖萌撒娇耍赖…无效之后,他自认为是灵机一转,一把掀开马车帘子,跳下来之后,顺势躺在已经下过一场小雪的车外空地上!
是的,他穿着一身墨黑的袍子,外罩一件殷红大氅,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容颜,就这样躺在人来人外的城门外,然后,一边哼哼着,一边打起滚来!
是的,在马车外打滚!在城门口!在人来人往的路边!
车里的小桑:“……”请原谅,她已经石化。
寂泉坐在她旁边,跟她一样,保持着懵逼的姿势,目瞪口呆。
“哎呀,这是谁家的小伙子,长得好生俊俏!”
“是呀,就是太俊俏了些!”
“小伙子,你这是做什么?”
有几位进城卖冻白菜的大娘,就聚在一边说起话来,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大圈的吃瓜群众,不一会儿,就这样将整个城门口为了个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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