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德妃有孕在身，你却不告诉朕，你是不是嫉妒……”风择想要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如果她的孩子生的出来，我何苦要瞒你？我进宫的时候，就知道德妃娘娘在服毒。她不过是想要你经常去看看她而已。一个女人卑微到此，还有什么不可以放弃的呢！她本来身体弱，又服毒，这个孩子根本是生不下来的。加上她为了嫁祸于我，还被曼陀罗花毒伤了胎儿。她以为吃了解药就没事儿了，可是，孩子已经不行了。我告诉你，只会让你更加悲伤。”乌颜一语道破天机。
风择不禁笑出声来：“人人都说，生于王室，尊贵无比。可是我算什么？亲手杀害恩师，对自己的女人疏于照顾，让孩儿无法出生，就连对你，我也只能远远望着，不能靠近。”
乌颜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她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苦涩呢？她也是王室的一员，而她承受的，远远要比风择多得多。
风择病了。
前朝因为兵变一事变得人心惶惶，没人知道陛下的真正意图。
兵部尚书一派，全部都歼灭。就连昔日门生也遭受到了牵连，轻则流放，重则灭九族。但凡与兵部尚书有关系的人，全部都被连根拔起。
朝中大臣拍手称快，乱臣贼子，绝对是留不得的。
只是德妃娘娘腹中还怀有龙嗣，这个问题真是棘手。
“陛下，你有没有好些？”乌颜坐在他的身边，看着这个脆弱的男人。
其实，治国不易，做一个威震四海的君主更不易。
“朕已经没事了，只是德妃的事情让朕挂念。”风择还是不忍心让青梅竹马的人去送死。
“她在后宫很好，每天都有太医过去请脉。可是那孩子，应该是活不过明晚了。”乌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这都是造孽。
一个女人情深至此，却得到了深爱之人的背叛，想必这才是让她心灰意冷的真正原因。那个孩子，就算是来到这人世间，也根本不可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他的母亲，他的曾祖父曾经是乱臣贼子，想要逼宫。整整一族的人，都被杀得干干净净。让这样一个孩子来到人世间，实在是太残忍了。
可是送走她，却不是皇上想要做的事情。毕竟父子一场，连面都没有见过，就要亲手送孩子走，风择必然无法面对。
“陛下，如果你再不做决定的话，很可能德妃娘娘都保不住了。”一个太医站在门外，并没敢进来。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风择仍旧下不了这个狠心。
“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煲些粥来，你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吃东西，这样下去身体会承受不住的。”乌颜温柔的说着，转身想走。
风择此时觉得空虚，一把拥乌颜入怀。
“你不要走，今天你来陪朕，朕什么都不会对你做，你只是陪着我就好。”风择不肯放手。
乌颜只是静静地待着，并不动弹。
“德妃小的时候心高气傲，说一定要嫁给这世界上最有权力的男人，光宗耀祖。她最后真的做到了，她成了朕的妃子统领后宫，每日每夜她都盼着朕可以去看她一眼。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这个女人心中有多苦。此时我才知道，事情闹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朕的错。”风择看着乌颜的眼睛，认真说道。
“你是君王，你的后宫，你的女人，都是你的家人。我未曾了解，期盼一个男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只是知道，国本不可以动摇，我的国家不能没有我，你的国家也不能没有你。”乌颜目光如炬，如此坦诚。
“你也会离开朕吗？”风择突然之间抬头，看着乌颜，觉得心中一阵恐慌。
“你太累了，不要胡素乱想。”乌颜躲避了这个问题。
第二日下午的时候，风择终于起来了。他仍旧觉得全身难受。可是，该面对的事情，还是要面对的。
德妃宫中。
一片死寂，除了守着门的侍卫，别无他人。
几个人见到风择，便跪下来行大礼。
“德妃娘娘现在如何？”风择问道。
“她一直很安静，几乎不说话。除了写字，便是呆呆的看着外面的菊花。”侍卫说道。
“一日三餐如何？”
“回禀陛下，娘娘不怎么吃东西，送进去的东西都是原封不动地拿出来的。”侍卫低头，并无他法。
“开门，朕要进去看看她。”风择推门进去。
德妃只是练字，并不说话。
“德妃，你最近……”
“皇上不用担心臣妾，臣妾知道，臣妾的族人罪该万死。他们都死了，每天晚上，他们都会过来找臣妾说话，告诉臣妾，一定要把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以后扶上皇位。臣妾知道，这是皇上第一个孩子，这孩子以后也是一个英雄，像皇上一样的英雄。”德妃说到此处，清泪两行。
“你知道，这孩子保不住了。你日日服毒，就是为了让朕来看看你，你为何这么傻？非要用这种方式糟蹋自己？让朕心中不安？”风择的眼泪，也忍不住了。
“皇上，你登基以来，何尝关心过后宫之中的女人？我是你青梅竹马的恋人，我爱着你，爱得那么炽热，皇上不可能感觉不到。可是每每看到皇上发呆，臣妾就明白，皇上的心根本不在臣妾这里。臣妾以为，后宫之中多几个女人，会让皇上更加开心，可是事与愿违。皇上对任何女人都不感兴趣，何苦要这个后宫，白白的作为一个摆设，耽误了这么多女子的大好青春呢？”德妃抬头，却觉得一切不过是命。
“你我的婚姻，向来是政治联姻，你我心中都清楚。你眼高于顶，如果我没有九五之尊的身份，你何尝会嫁给我？我们需要的是彼此的联合，让这个国家更为稳固。你最后也做了选择，选择了你的家族利益和你需要的太后之位。”风择看着德妃，心中一阵酸楚，却忍不住说了实话。
“皇上说得没错，臣妾就是喜欢权位，喜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臣妾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这个孩子，皇上是不会留的，臣妾知道。只是臣妾不会送这个孩子走，如果你愿意，这碗汤药，陛下喂臣妾喝下可好？”德妃的眼睛，闪若星辰。
风择只是转过头去，不想看这个女人的眼泪。
“既然陛下不想下手，我就陪这个孩子到最后。无论生死。”德妃一心求死。
“来人，把这碗汤药帮德妃娘娘服下去。”风择吩咐奴才，转身便走。
“风择，你不得好死！你会得到报应的，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一门三百七十九人，加上我们母子这两条命，都会日日向你索命。那妖女，也别想过得安生！”德妃大声地诅咒着。
“娘娘自戕了。”几个奴才喊着，手忙脚乱。
德妃刚烈，她撞墙而亡。
风择只是略略停住了脚步，却抬头看着外面刺眼的阳光，迈开大步，走出了这阴森的宫中。
这女人，这孩子，这家族，这兵部尚书，这恩泽，全部因为这个女人咽下的一口气而灰飞烟灭。
“公主，德妃自戕了。”阿紫回来禀报。
乌颜还在绣梅花，便扎了手指。
殷红的血，从手指上缓缓地流出来，映在这梅花上，甚是好看。
“她终究还是走了这条路。”乌颜悠悠地叹了口气。
“公主，我们怎么办？”阿紫觉得迷茫。
“我们什么也不做，去找凌夜璃说说话，我心中憋闷。”乌颜起身，用手绢缠住了手指。
后宫众人，一片肃杀的气氛。
但凡是乌颜所到之处，一众奴才全都下跪行大礼，就连平日里刁钻跋扈的几个尚宫，也不敢逾礼。
“公主，他们这是怎么了？”阿紫看着众人下跪，总觉得心中不舒服。
“他们是在感谢我们，救了他们主子。又或许，他们只是害怕我们，怕他们的下场和德妃一族一样。”乌颜心里明白，却不愿意看着众人如此对待她。
凌夜璃近日没吃云片糕，身体每况愈下，宫中闹出这么一出戏，人人都想要把自己藏起来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昔日和德妃交好的几个嫔妃，惶惶不可终日，总是害怕这件事情连累到自己，竟然连自己的住处都不敢出来了。
乌颜看到凌夜璃，心中总算是安心：“这是你蛊毒的解药，药力还不够，你多进补一些食材，才能发挥对大药效。我已经吩咐阿紫把食谱抄下来给你了，你拿给宫中的嬷嬷，她们会为你打点一切。”
凌夜璃一笑：“看来，公主还是很会照顾人。我只是一个没人管的人质，居然得公主如此挂念，真是在下的福气了。”
“你不必客气。”乌颜看着窗外的花草，已经慢慢凋谢枯萎。
时间过得还真快，一转眼半年的功夫过去了，她还在风国安然无恙。接连发生的一切，让乌颜有些难受。
“公主，你不必自责。有些人，一早就选好了自己要走的路，就算是走错了，要负责任的也是他们自己，而不是公主。”凌夜璃聪明至此，乌颜还能说什么呢！
“只有你最了解我。这后宫和前朝的杀戮，从来没有停止过。我从没想过，陛下会杀这么多人。可是兵部尚书一族确实该死。”乌颜叹了一口气，觉得没有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