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什么名贵的衣服,但也不能在唐玲面前丢人,她穿了一件紫色收腰连衣裙,戴一条银项链,短发齐耳,发梢内弯。
虽然眼角有两根细小皱纹,但仍是瑕不掩玉,不失为一位美人,特别一双眼睛透着灵气。林沫的眼睛就象她。
打扮妥当之后,拎着林沫的一只白色皮包出门。
六合茶楼,茶客不少,透过玻璃已经看到一身华丽打扮的唐玲等在那里了,她正皱着眉头往外张望,同时也看到了她。
迎来仇深似海的目光,楚云皱了一下眉头,毫不迟疑地走了进去。
来到她面前,二人互相打量,唐玲见她并没有想象中的老,她以为象她这种保养不起的人应该会变成老太婆吧,但她仍有年轻时的风韵。似乎又增添了另一种美丽。
楚云坐了下来,要了一杯茶。唐玲面前的茶就是摆设,她怎么会喝这种地方的茶呢。
楚云虽然尽力打扮了,但相较之下,两人的身份不言自明,一人平民一个贵妇。
“其实十几年前,就应该见你,但实在不想见,又过了几年觉得这辈子应该没有再见的必要了,没想到你让我们又见面了。”
她倨傲的目光凶狠地盯着她。恨不能掐断她那纤细的脖颈。
“我也不想再见面。”楚云一脸平静。
“当年你处心积虑地接近启明,二十年后你又让自己的女儿来勾引我的儿子,难道还不是你筹谋好的吗?”
“我只能说,都是缘份,我没有那样的本事安排谁跟谁相遇,谁爱上谁。”
“少给我扯爱情,你以为扯上爱情你就高级了吗?更加低劣!”唐玲怒不可遏,拍着桌子。引来无处人侧目。
“骂完了吗,但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楚云手触皮包。
“站住!没有那么便宜。”
“你想怎么样?”楚云一脸平静。
“我想怎么样你不清楚吗?”唐玲狠狠地抓住她的手,指甲无情地扎进楚云手背去。
楚云没防她这一招儿,只觉得手背刺痛。赶紧夺了出来,手背已经流血了。
“你是猫吗,见面就抓!”
“我是想让你明白,如果再不让林沫离开孤鸿,就不是见这点血了!如果听明白就好好停止,如果听不明白就让林沫的血祭奠启明!”
“你苟活于世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她眼中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如果有愧疚也是对这启明的,跟你没有关系,你也没有资格审判我。”楚云与她针锋相对。
唐玲拿起茶杯就泼了过去,茶水顺着楚云的脸往下流淌,几片绿色的茶叶挂在脸上,引起周围人的关注。
“现在有资格了吧?你害死了启明,还有脸说高调的话!我要是你早跳黄浦江了。”
楚云掏出手帕来,擦了一下脸和身上,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
左手拎起背包挎在肩上,右手抄起面前的茶杯同样泼了过去!
“我要是跳黄浦江,谁请你喝茶呢!”说完拍出一百元放在桌上,扬长离去!
唐玲惊叫!茶水糊住她的眼睛,等她擦干抹净追出去的时候,楚云已经不知所踪了。
“下三滥的女人,竟敢泼我!我不会让你好过!”她气得跳脚,脸上的妆都花了。
楚云从六合茶楼出来,没有回家而是坐车去了江边。十点的太阳相当炙热,人们拿着伞匆匆穿行。
汗水顺着额角溢流下来,打在手背的伤口上,引起火辣辣的疼痛,但却不及她心痛的万分之一。
当年启明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跳下去就没有再上来!
如果他还活着,他们一定也不会在一起,如果他们见面他会说些什么呢?她知道他会说些什么,他一定会说,云,你没有变,还是那么漂亮。生活艰难,要记得心疼自己。
眼泪肆意流淌,她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没想到依旧这么充沛。一如她年轻的时候。
唐玲虽然霸道,但有一句话是说对了,这些年她的确苟活于世,每年启明忌日的清晨,她都会站在这里扔些纸钱,而她最想做的却是跳下去!
是林沫,是她的存在让她阻止了那样的想法。她不能逃脱做母亲的义务。她不能那么自私,留下她一个人,无家可归!
“启明,我还记得你的样子,年轻英俊,而我将来与你相会的时候可能已经鬓染晨霜了。前一世我们错过。来生我们千万不要再错过。”
她絮絮地说着。
忽然身体被人抱住,吓了她一跳!
“这位太太千万不要想不开呀!我已经盯了你半天了,有什么事好好商量,生活再艰难也是要继续的。”抱住她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楚云急得挣开,但对方却越抱越紧!
“我不是要跳江的!你快放开!”
“你不是跳江,大中午的站这儿干嘛!”
“看风景,不行吗?你先放开我!”
对方抱着她玲珑的身体有些舍不得,尤其她的香味让人不舍,但总不能一直这么抱着吧,人家都已经说是看风景了。
“我不信!谁站在毒日头下看风景?”
“有大冬天游泳的,为什么不能烈日下看风景?”也对哈,人家如此理性,他再流连也没有办法,最终半信半疑地放开了,但离得近在咫尺生怕她跳。
就不明白,从哪个动作看出她要跳江来了!
楚云回过头,自觉与他离开一段距离。男子皮肤黝黑,浓眉大眼,棱角分明也算帅哥。
楚云的无名之火总算消解了一些。
对方看到女人果然是位美妇人,顿时心砰砰乱跳,怕对方误会,急忙解释。
原来他是专门在桥上拦劫来桥上轻生之人的。至今为止已经救了一百十二多人。
“既然大哥好心,我请大哥喝杯饮料吧。”
两人从桥上下来,来到一个冷饮摊儿坐下。楚云要了一杯冰红茶,男人要了一杯冰啤酒。
边喝边有说有笑。
忽然一辆奥迪停了下来,车门开处,一个中等身材,皮肤白净,长相文雅的男人走了下来。
楚云看到他,眼眸一紧,定了两秒钟,然后转过目光大大地喝了一口冰红茶,再不看他。
那男人正是林沫的亲生父亲林南浩!
林南浩老远看到他们俩了,一股怒气从胸中窜起,直冲脑门儿。一直待字闺中的女人怎么忽然也有男人了!
不适应,太不适应了。他气休休地走下车来,买了瓶农夫山泉,就依在伞下拧开盖子喝了起来。其实他车里有两瓶呢。这不是找个理由嘛。
他平常是绝不会在这种地方买东西的,而且更不会在当街喝水,有失身份呀!
时间保贵,他终于忍不住了,直接过来,把瓶子往桌面上一墩!
“他是谁?”毫不客气,毫无礼貌。
楚云已经习惯被他漠视,现在也并没有受宠若惊。
“一个朋友。”然后她目光幽然地看向他。
“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个朋友!”
这不笑话嘛,人家有什么朋友非要你知道吗!但楚云是温和惯了的,不会针锋相对。但也并不柔弱。
“我有什么朋友还要通知你吗?”一句话问得他哑口无言。
“你还是关心家里的那位吧,我想我们只是路人关系。”
“我送你回家!”男人粗鲁地拉起楚云的手腕,就往车上走!
“哎,你是谁呀?”旁边这位被忽视的热心大哥愤起直追,人家刚遇到有好感的女人呀,干嘛呀这是!
说不定人家还梅开二度呢,这不是断送人家的机会嘛!
他追上来,没想到迎头遭遇一记冲天炮,打得他一个趔趄,鼻口窜血!等他站直了身子,图报大仇的时候早已是望尘莫及了!
“在前面停车,我不用你送!”楚云气不打一处来,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说过了会送你回家,安心坐着吧。”林南浩一副焦躁的样子。
“我们已经离婚了,我有权利拒绝你!”他的霸道她厌烦透了。
“一张纸真的可以断绝一切吗?”林南浩受伤地看着她。
不要这样看人好不好,好象受了多大伤害似的,明明一直坐收渔翁之利的人不是你吗!
“林南浩,你以前高高在上,现在也是,至于在我面前演戏吗,不会颁发金项奖的。不要浪费你的才情。”
这是第一次楚云的反唇相讥,她一直都是个柔弱的女人,特别是在他面前,林沫就无数谴责她的柔弱,她自己其实也厌烦透了!
林南浩象看陌生人似地看着她。
“我以为世界会变,你也不会变,没想到你也犀利了。”听不出话里的情绪。
“以前我愿意为一个人做最后的傻子,现在智力恢复了。”
冷场,车里一片寂静,林南浩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是他不知道珍惜,也是他自作自受。
但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到了小区外面,他望着眼前老旧的楼房,叹息了一声,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卡。
“这里虽然不太多,但买个两居室足够了。搬个好点的地方吧。”
想当初她要换肝脏的时候急需用钱,林沫为了手术费竟然想到去卖身,那个时候他在哪里,现在平安无事了,他来这套是恶心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