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歌若第二次看到姑苏无涯，传说中妖瞳的姘头。
第一次他还没听说过此武孔有力阳刚非凡的英俊男子和妖瞳是不能说出口的关系，所以非常平静的说了“不认识”的话，此话落下的刹那，他看见姑苏无涯高大的身子狠狠地摇晃了一下，似乎站不稳了，但他站在那里许久许久，最后还是能脚踩平地走出去了，而当时千禧殿另一人，长公主倒是眼眉都有了笑意，似乎十分满意他的回答。毕竟妖瞳现在是她床边的男人，她可不想头上带绿帽子，不管那人是男还是女。
“……女皇陛下遇刺，你也怀疑是本宫所为？”歌若掀起厚重的金色纱幔的时候，长公主流千裳的话正好顿这个地方。
“公主殿下，妖瞳前来觐见。”歌若虽十分反感给人下跪，但身处齐下不得不为之，于是只好乖乖地跪在红地毯上。
流千裳杏眼中有光芒一亮，继而笑道：“妖瞳宝贝请起，赐坐。”
歌若等的就是这句话，才想坐到一边，又听到流千裳皮笑肉不笑地道：“妖瞳宝贝，快给本宫的贵客斟酒，上次你们见过的，也不是生人了，这是北朝国所有男儿的典范骁勇大将军姑苏无涯，百将之首姑苏岚的独子。”
原来是找他来当陪酒的！歌若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接过千花递过来的酒壶和酒杯，倒了一杯，步步莲花地走过去，跪坐在一旁，晶莹的唇畔勾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大将军请喝酒。”
姑苏无涯侧眸，黝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紧抿的唇角没一丝笑意。
这场景有些怪异，公主殿下的男宠给同为男人的大将军斟酒……
“无涯似乎很不给本宫面子？”流千裳在贵妃塌上玉体半卧，右手支额，目光瞟过来，似笑非笑。
姑苏无涯瞬即转了视线，与流千裳四目相对。歌若觉得空气里有火星激起，趁着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空档，歌若偷瞄了一眼流千裳，感觉她四肢健全，面色红润，一点也没有遇刺的模样。
这长公主遇刺的谣言是哪里传出来的？难道只是为了应喝女皇陛下，那个女皇自己一个人遇刺了不舒服，一定要她的姐姐也遇刺一下，不然就要怀疑到她的身上？怪不得女皇陛下会去关注御药房，敢情是伤的太重，一般伤药没用了，这才想到自家还有个御药房，还有南朝国上贡的珍贵药材？于是京师大药房才会急急赶到公主府和长公主通气？
歌若想通了这一关节，更觉得长公主流千裳非等闲人物，而这京师女皇党和公主党两党之争，竟也似乎越演越烈了，虽还在暗地里纠结，但闹到明面上是迟早的事情。他偷偷地看着流千裳，忍不住想，这女人其实是在借妖瞳要挟姑苏无涯吧？今日叫他过来，看来是谈判到了僵持的地方，要他这个诱饵来拉一拉钩，避免姑苏无涯这条大鱼临阵掉头吧？
百将之首姑苏岚的独子，确实有资格被钓一钓。
好大一条鱼呀，歌若抬了眸，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那刀削般的侧脸，剑般入鬓的浓眉，深邃幽冷的眼眸，犀利的鹰钩鼻，极薄的唇。
薄唇者，多冷血无情，然后眼前这男人却是一个少有的痴心人。虽然痴心的对象是个男人。
“好，无涯答应了！”姑苏无涯接过妖瞳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再不回头地大步走了出去。
歌若呆住，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重重纱幔后，差点拍起手来，太帅了！这样才是一个真正男子汉的模样！
“妖瞳宝贝，去帮本宫送送客人吧。”流千裳杏眼眯上，似乎困了。
歌若站起，恭声道：“是，公主殿下。”说完，不急不缓地走出去。他可不敢表现太过于热衷，因为他怕被长公主打入“冷宫”。
等歌若走出大殿，外面竟然纷纷扬扬地飘起了白雪，天空和大地一片苍茫，殿外无人，静寂清冷，看的歌若仿佛来到了冰雪幻境，情不自禁地快了两步走到雪地里，摊开纤长的手掌，去接那些触手即化的冰雪。
冰雪，晶莹剔透，在接触温暖的手掌的片刻，化成了水滴一点，凉凉的有点凄迷。
“你说过冬天的每场落雪都要陪我看的。”一个低哑的声音传来，歌若以为早就走没影的姑苏无涯竟然还站在不远处，高大的背影直直地挺立着，落寞单薄，他似乎在嘲笑，“不对，是曾经说过。”
确实是曾经。歌若默默地认定了这个实事，妖瞳做过的一切承诺，他都没有必要应承，因为他是他，妖瞳是妖瞳。
“问情，我问你，你要如实地回答我。”姑苏无涯回首，俊脸一片冷漠，仿佛面对的不过只是一个陌生人。
“不用问，”歌若邪邪地一歪头，紫黑美眸定定地望进他的双眼里，望进他故作的平静里的波涛汹涌里，用冷若冰霜的声音，笑道，“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歌若不知道长公主跟他说过什么，但妖瞳既然已经在公主府里了，那么妖瞳在一定是在他和长公主之间选择了长公主，至于为什么，歌若不想知道也没有立场知道，因为如果注定了是这样的结果，再问理由是否太过徒然？
姑苏无涯笑了，淡淡地笑了。
歌若从没有看见过一个男人可以笑得如此叫人心碎，那种心碎是从心底里一点一点碎开，然后蔓延到七情六欲，懒洋洋地无力，软绵绵地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丁点一丁点碎开，如同最精美的雕塑慢慢在你眼前碎成粉末。
这笑里包含太多的情绪，歌若的心像被一只手抓住，空气里寂寥如死的孤独一丝丝渗入，他仿佛被困在透明的玻璃柜子中，冰凉的海水淹过了头顶，渐渐窒息。
“你笑得真难看。”歌若听见另一个自己冷酷地说道。
姑苏无涯默认，转身欲走，肩膀却突然被人用力抓住，接着使劲一扳，他被迫转过身子去，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张邪魅美艳的脸便直直袭来，接着那人的唇畔狠狠地压在了他的薄唇上，口舌抵死交缠，相互撕咬争斗，血腥味在两舌之间辗转，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就那么势均力敌地狠狠地与对方吸吮彼此蜜沫津液，连呼吸心跳停止了也不管不顾。
“够了吧？”歌若一把将他推开，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刚才和他激吻的人不是自己，“够偿还以前的一切了吧？”
在姑苏无涯愣住的片刻，歌若用力地擦了擦嘴唇，转身就走，“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
大雪荒芜，染白了两人的发，歌若踩着一个一个沉重的脚印没有回头，他不敢回头，他怕看到那个人脸上孤独的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