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若知道自己是纸老虎，不过这纸老虎也是老虎。
微笑地看红殇在脚边跪坐，缓缓伸出两个手指，轻轻挑起他尖细的下巴，唇角微微弯起：“不错，真的很乖。”
红殇含娇带怨地白了她一眼，一把推开她不安分的两指，低低笑起，酥骨笑声足以糜乱呼吸心跳。
“邪盗把奴家带到了贵府邸，难道是想要让奴家当‘压寨相公’吗？”
坐在烛火里的歌若，一身如雪白衣染上朦胧的橘色雾气，他听到这句话，面具后眼中闪过一丝幽深的芒。
歌若手托香腮，似乎在思考。
他在思考，如何从这么一个妖孽美少年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
如何不动声色地、巧妙地套出高价值的信息。
歌若偷偷看了他一眼，红衣少年潋滟的美眸正温柔似水地凝视着她，见她若有所思地望过来，唇瓣弯起，朝她嫣然一笑。
这个家伙，极其聪明极其机警极其难对付……
歌若心底哀叹一声：这个极其漂亮的家伙，而且，还和他一样的，不按常理出牌。
他灵机一动，低低地俯下身子，一点一点地啃噬少年晶莹的嘴唇，温柔轻缓。红衣少年睁着那一双琥珀水眸，眸子中雾气氤氲，看不出他的情绪，只是，歌若感觉到，他似乎带了疑惑。
疑惑，为什么他抗拒不了。
为什么如此相似。
“乖，张嘴。”歌若有些无耻地效仿红殇白天的举动，低声迷惑着他。
红殇一怔，随即一条柔软的舌头撬开了他的贝齿，长驱直入，肆无忌惮地扫荡着他口中的芳甜，在他眸子中燃起火焰的瞬间，一个冰凉的东西滑进他的咽喉，接着他听到那个女人略冷的声音轻慢地响起。
“咽下去。”
歌若眯着笑眼看他喉结动了动，乖乖咽了下去，便放开了他。
红殇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她一秒，继而似笑非笑地问：“你给我下了毒？”
“不，”歌若唇瓣弯起，轻笑：“是天下除了邪盗我无人能解的蛊。”
“蛊？”红殇漂亮的眸子里荡起层层雾波，随后他痴痴笑了，绝美笑靥比烛火雪光还要耀眼几倍，看得歌若差点情迷意乱。
红衣少年笑够了，方才抬眸，淡淡地道：“邪盗想要怎么样呢？”
歌若挑眉，“我们玩一个游戏如何？”
红殇浅笑如花：“奴家能拒绝吗？”
歌若笑得一脸邪气，摇头：“好像不能。”
红殇敛眸顿了顿，忽然低低地道：“邪盗能让奴家换个位置坐吗？”
歌若一愣，目光下移，看着坐在自己脚边的红衣少年，少年绣了万朵牡丹的鲜红锦衣铺了一地，他双脚并拢，是坐在地上的。
寒冬腊月，地上，是彻骨的冰凉。
而他，坐了很久，直到现在，才说。
歌若眉宇间掠过一丝心疼和愧疚，赶忙挽起他的双手，将他带到了床上，下意识地嘟嘴抱怨：“怎么到现在才说？有没有冻着？”
红殇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倏地嘴边掠过一丝淡淡的微笑，“邪盗其实是挺会怜香惜玉的。”
歌若撇嘴，“那要看对方是谁。”
其实他想要说的是，如果是你，他通常都不怎么怜香惜玉。
因为，通常在你的面前，吃亏都是，他。
红殇眸子的疑虑一闪而过，接着柔柔地问：“邪盗要和奴家玩什么游戏呢？”
歌若诡笑了一下，道：“真心话大冒险！”
见红殇面露疑惑，歌若又道：“就是我问你问题，你必须诚实回答，反之，你也可以问我问题，我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要想骗我，因为我给你下的蛊叫做‘两心知’，如果你撒谎，那虫子就会咬你的心喝你的血，你撒的谎越多，死的越快，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红殇安静地看着他，嘴边笑意不明其意，只眸子里的雾波越加浓密，带了点狡黠。
“好，”红衣少年点了点头，“邪盗你先问。”
歌若好久未玩过这个游戏，难免有些兴奋，他转眼想了想，问道：“你有没有心上人？”
红殇微微一愣，他原以为她会问一些关于组织的事情，却不想对面的女人一脸兴致盎然地问的是，他的私事。
“有哦。”红殇纤长的睫毛上流转了一层温柔的光。
“通常是你扑倒他还是他扑倒你？”
歌若迫切想证实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指的是自己，所以……问得有些直白也管不了了。
“……我扑倒他。”红殇呆了呆，如实回答。
歌若盯着他，暗自咬牙，嘿，承认你的无耻了吧！
“你为什么老是扑倒他？”
红殇眸子中掠过一道柔和的光，接着笑得妖娆多姿：“他……勾引我。”
歌若石化了。
他他他他……勾引他？
这绝对是实打实的大假话！
下意识地，歌若一把提起他的领口，居高临下，语气不善地道：“你在说假话！”
红殇琥珀美眸眯了眯，笑道：“邪盗错了，奴家哪里敢说假话？”
歌若差点忘记了自己的立场，听他说话，立刻回神，乖乖坐到一旁，复问他：“你有没有骗过他？”
红殇眼底的光暗了一点，轻轻道：“……有。”
“为什么骗他？”
“为了……保护他。”
歌若冷笑：“骗他还说是为了保护他？”
红殇叹了一口气，幽幽说了一句，也不知真假。
他说：“我不想他……重蹈我的覆辙。”
他说：“我不想他进到这个组织里，在这里，我已经迷失了自己，我不想他……如我一样。”
歌若恍然记起，他阻止自己接近长公主的男宠，他跟自己说：公主府的人没一个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他又说：那是鬼屋，墨池是可怕的存在，不要靠近。
原来，那是，他在保护自己。
少年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幽深的眸子里荡着潋滟清冽的光，似乎，应该是少有的静谧柔和，没有掺杂蛊惑的妖冶，是欢喜和……幸福。
歌若张嘴想说话，却见红殇眼中那种柔和的光芒转瞬即逝，他低垂下睫毛，眼底黯然：“但他还是进来了……”
这下，连歌若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只片刻，红殇的情绪便收敛干净，他抬眸，笑得风华妖媚：“邪盗，好不公平。”
“嗯？”歌若一愣。
红殇撅起漂亮的薄唇，委屈：“邪盗明明说好你问奴家问题然后奴家也可以问你问题的，可是现在……”
歌若耍无赖：“我那是在意你嘛，想了解你嘛！谁知道你已经有心上人，说实话，真让我伤心！”
红殇眨眼睛，似乎有些诡谲：“那……邪盗有心上人吗？”
歌若睨了他一眼，摊摊手：“不知道。”
红殇无限风情地瞪她，哀怨道：“邪盗耍赖皮！你问的奴家都如实答了，怎么邪盗就说话不算话呢？”
歌若无辜了，偷偷瞄了他一眼，脸微红，半响之后，方道：“算有吧。”
“那么……”红殇眸子中雾波微微晃荡，晕出一个个涟漪，“如果邪盗站在我的立场上，也会欺骗他吗？”
烛火摇曳，歌若似乎有那么一刹那看不清他的如花容颜，只听得自己的声音略显暗哑的响起。
“我想……我也会和你一样吧。”
红殇看着她，眸光幽深冷邃，嘴角勾起，露出蛊惑人间的笑靥。
“天色不早，我也该走了。”歌若呐呐回神，拍拍衣服起身，准备离去。
他必须走人了，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事情来。
因为，现在的红衣少年，可爱得让他有一种抱紧他的冲动。
红殇一怔，愣愣地看着那羽白衣推开窗户准备掠出去，忍不住开口说道：“你……”
红衣少年垂下长长的睫毛，俊脸上幽暗的影，雾气空濛，仿佛镜中花月，“你就准备走了吗？我们之间的合作……”
歌若回头看他，忽然觉得那个时候的红殇美艳中多出一丝不祥的，妖气。
“放心，我一向喜欢和美人合作。”窗户外的风吹着歌若的白衣如旗帜般哗哗飞舞，面具后的眼睛里透出几分邪肆，嘴角轻扬，他缓缓地扫视了一眼坐起身的红殇，想了想，笑道，“若要谈什么条件，美人何不舞上一曲让我欣赏欣赏？”
云裳惊仙舞，歌若就这样的情况下看见了。
红殇的舞，如他的人，七分张扬肆意，三分伤心收敛。只，不知是这舞太过凄美太过艳丽，还是今夜的风雪太大，烛火太暗，歌若看着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种深切隐忍的悲痛，钝钝地刺伤他的视线。
“这舞果然很美。”歌若凝视着红衣翩跹的美少年，眼神有些恍惚，自觉这断然不该是出嫁喜庆时候跳的舞蹈。
红殇长袖挥舞，神情里带了一丝感怀的沉思。
“这是云裳惊仙舞，这是一支辞别之舞。”他低低地笑了笑。
“辞别之舞？美人舍不得我走吗？”掠出窗口的时候，歌若嘴角勾出玩味的笑意，只是恍然那一瞬，脑子里有一些东西赫然连接而上了。
红衣美少年安静地看着那羽白衣消失在黑夜中，嘴角媚笑越加勾魂摄魄。
确实是，辞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