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若直直地看着他，看不穿他眸子里泛起的墨绿色大雾。
不看人的时候，他的目光是涣散的，是茫然的；但……看人的时候，又是那般邪气，那般魅惑，歌若觉得真当看不透他。
“我想看城市的夜景……等晚上我再决定可以么？”歌若垂下眸子，心底快要妥协了……因为修罗幻，他眼睛满满的是寂寞。
那样寂寞，像纠缠了几千年几万年的孑然一身。
腰被他抱住，歌若轻轻一颤，心中柔软，嘴边却生硬地道：“在此之前，你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主人如此乖，我怎么会不同意呢？”他的呼吸吐在歌若耳朵上，是细微的痒。
歌若不由脸红，嗔道：“肚子饿死了，快去做饭啦！”
修罗幻唇瓣弯起，在他脖颈落下轻吻：“好。”
歌若紫黑眸子里越加黯淡，为什么他要这么温柔？如果，他再残酷再冷血一点，也许……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去恨他了……
视线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见外面高耸的建筑物以及远方的江面。遥远的现代感，冰冷的现代感，空洞的现代感，当他生活在城市的时候，也是匆匆忙忙的独自一人。
那么……修罗幻看了多少世纪的城市孤影？
“我想去坐摩天轮……当坐到最高处的时候突然坠落，那种感觉……”歌若听到他摆弄碗筷的声音，接着被他抱起，苦笑地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当一条轨道设定好了目的地，却突然变轨冲进了大海……
他的人生就是这样。
“你恨我么？”修罗幻搂他在怀，帮他夹菜喂饭，绝伦俊美的眉目间是莫测的神色。
“恨过，”歌若顿了顿，随即扬眉一笑，“现在还恨着。”
“哦。”他眸子中光亮一黯。
“嗯？”
“嗯？”
歌若看着他发呆的模样，哑然失笑：“大魔兽，你还没睡醒呢？”
“歌若，你是我见过的最傻的主人……”
歌若听得心上一颤，这是他第二次叫自己的名字，第一次是他警告自己不准动妖瞳的身子，这次……他眼睛看着的完全是自己。
歌若歌若歌若啊……这个名字多久没被人叫，久到他都快要忘记了自己真正姓名。
少年尖细的下巴抵在歌若的头顶，眸子里是最幽深的光芒，他嘴角轻扬，似乎在笑：“只要对你温柔一点，你就忘了所有的仇恨，对敌人巧笑嫣然么？”
“我才没有忘记！你少自作多情了！”歌若撇嘴，眼前却突然一黑，薄唇已被含住，贝齿被掐开，舌齿交缠……暗魔奇异魅惑的气息兜头兜脸地盖下来，呼吸心跳都不由加快。
“那这是什么？”胸口被他按住，修罗幻放开他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拉出一条靡丽的银丝，戏笑地看着他，“心跳如雷？”
“关你什么事情？”歌若喘息着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家伙动不动搞突袭，能不得心脏病都不错了！
“你这样……”修罗幻看着他的目光太深太温柔，几乎让他觉得这是真的，“我会抛开守护神兽的戒条，无可救药地爱上你的。”
目光对视，话语遗忘，冬日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两人身上，流转着一层剔透闪亮的光泽。
“少来啦！”歌若猛然醒悟，脸红了一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还没听说过大魔兽会喜欢别人的谬论呢！”
“没听说过不代表不存在……”修罗幻用餐巾纸擦掉他嘴边的油腻，低低笑了笑，“这辈子总有什么是要人奋不顾身一次。”
“那就放我回去吧？”歌若眼珠子一转，立刻巴巴地看着他，装可怜。
“你真的那么想回去？”
“我不想他们出事……”
“那么，你就这么想我出事？”少年细碎刘海下的眸子映不进阳光的温度，看着歌若心底一痛。
“不……我不想任何人出事。”歌若呐呐地回答，“包括你……”
“你真贪心啊……”修罗幻抱着他，目光往向窗外蝼蚁般的人群，喃喃道，“或许这样我才会有机会？”
“嗯？”歌若顺着他的视线看灰色的城市，原本熟悉的一切此刻却透着生硬的陌生。其实……他还是怀念那个有着青山绿水美男如云的公主府的。
“歌若，你想听我的故事么？”
阳光有些西斜，在白衬衫的少年身上打上浓重的暗影，修罗幻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流转着深冬干净剔透的光，他抱着自己，冰冷的侧脸贴近，呼吸心跳清晰可闻，这样子的他……难以避免地让自己心软心颤心动……
“我不想听悲剧。”歌若嘟嘴，似乎感觉这会一个惊心动魄、虐身虐心的大悲剧……
修罗幻轻轻笑出声，将俊脸埋进他漫长黑发中，呵出的气息喷在歌若脖颈上，稍稍的凉和痒，“自作聪明的很呐，我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很单纯。”
“真的？”歌若不信。
“就是一个胆小鬼暗恋了某大神几千几万年最后还不敢表白的故事。”修罗幻是用调笑的语气把这话说出来的，只是歌若还是感受到身后人轻微的颤抖，“直到大神为救心上人，将本尊焚化，而他被当作定情信物送给那人，并且一直伴随那人生死轮回。他以为只要待在那人的身边，大神总有一天会出现，可是……并不是所有刻骨铭心的爱情能够经历三生三世的。”
“时间太长，缘分太短，那人的记忆早已漂白，而作茧自缚的胆小鬼终是失去了所有的机会……”修罗幻装作不在乎地耸肩，耳边却听得歌若不屑地轻嗤：“真是胆小鬼！”
修罗幻无言苦笑，早知道他会这样说……但自己却还是冲动地将自己全盘托出。
“修罗幻，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变态了！老妖怪，活的太长，神智不正常了！唉，我还没说完呢！别动，我说啊，你是空虚太久，所以动不动就发情！啊——！”
歌若被修罗幻拦腰抱起，俊脸逼近，他轻眯狭眸，邪笑道：“你真的这么想我现在就要了你？”
歌若紫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似乎抓住了对方的猫尾巴，笑得肆意：“既然你爱的是大神，那为什么又对我说你爱的是主人？”
修罗幻静静地看着他，唇瓣轻轻弯起，和他一样笑得老谋深算：“那么，如果我说一开始，我喜欢只是你而已，你又会如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