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虽是个普天同庆的节日,但其实又是一个相当私人性的节日,通常都是一家人围在一起赏月、吃月饼、吟诗作对什么的,充分体现了团圆之意。
傍晚时分,御花园的丹桂径上已经摆好了桌椅,桌子上也已经摆上了金樽桂酒、时令瓜果什么的,风一吹阵阵桂香侵入鼻息,看来这的确将是个心旷神怡的夜晚。
不大一会儿,各宫娘娘已经分别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前来赴宴了,婷婷袅袅,一时姹紫嫣红,倒也不失为皇宫中特有的美景。
看服饰,这些先到的主子位份都不算高,但个个粉腮杏眸的,有娇艳的、有秀气的、有纯真的、有娇俏的,各姿各色,这些主子们也都是妆扮的高手,把自己的特点都做了很好的凸显。
“詹贵妃驾到……皇后娘娘驾到……”礼官刚报了詹贵妃的礼号,一转头就见皇后娘娘的凤驾也到了,一时有些慌张,因为皇后和贵妃都是要接受众妃参拜的,可她们却距离如此近的先后到来,大家是先参拜先到的贵妃娘娘呢?还是先参拜后到但位份尊贵的皇后娘娘呢?可是一旦先参拜贵妃娘娘,那就得把皇后娘娘凉一边等着大家参拜完贵妃娘娘再参拜她,显然于礼不合;直接参拜皇后娘娘吧,那又把先到的贵妃娘娘置于何地,贵妃虽不及皇后尊贵,但也只是略低于皇后娘娘罢了,搁在普通人家那就是平妻的地位,威严也是不容冒犯的,更何况贵妃娘娘还是皇上最宠爱的人。
众人正在踌躇犹豫间,只见已经走在宴席正中的詹贵妃忽然身形一侧,面朝正中的站在边道上,朝接踵而至的皇后略略的点了一下头,众妃一看心中明了,立即向皇后行了个福身礼,高唱:“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只见皇后昂首阔步的走到正中略左的位置上站定,虚虚一扶:“众姐妹平身,请坐。”
众妃这才恢复了身姿,有个别拎不清的还真一屁股坐了下去,转首一看大家都只是做着将坐不坐的姿势,却鲜少真正坐下的,再看此刻宴会场上,刚才还有意侧站一旁的詹贵妃已经重新走到了会场中间,仰首向前走去,有些反应快的连忙唱道:“参加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吉祥。”
只见詹贵妃走到正中略右的位置站定:“大家都是姐妹,不必多礼,都请坐吧。”语调温和,不卑不亢的。
这边刚结束,那边又听礼官高唱道:“太子殿下到、二殿下到、三殿下到。”三兄弟鱼贯而入,相仿的年纪,一样的俊秀高贵,纯粹从外形看,还真分不出高下。
三人各自就坐,须臾,只听礼官高唱:“皇上驾到。”
“臣妾、儿臣参见皇上、父皇。”众人异口同声的高唱。
“今日是中秋家宴,就不必多礼了,都坐吧。”年轻高大的皇帝向来喜怒不于形,今日虽看不出有多高兴,起码从说出的话判断,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一坐定,太子灏澜立即出列:“儿臣给父皇请安,恭祝父皇中秋快乐!身体安康!祝我大雍四海昌平、海内臣服;恭祝母后、各位母妃佳节快乐!青春常驻!”语毕,深深一个跪拜礼,态度极为虔诚,引来雍和帝一个赞赏的目光,这个太子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呢。
“好,太子免礼,坐。”太子依言坐回原位。
紧接着景灏天和景灏凌也都分别出列说了一系列的吉祥话,雍和帝都给予了点头肯定。
眼看着儿子们刚请过安,嫔妃们又要出列请安,雍和帝出声制止:“好了,小辈们请个安,道个吉祥话也就行了,你们就免了吧,朕说过今日是家宴,不用那么多礼节。”
“既然皇上都如此说了,我们姐妹就在心里为皇上祈福了。”只见皇后朝身侧的荣姑姑示意了一下,荣姑姑顿时会晤,上前一步手一拍“上歌舞!”
只见侧前方一个粉雕玉砌的童子扯着一轮大大的圆月一蹦一跳的来到台中央,起唇清唱:花在此时落,月在此时圆
人间天上,歌起舞飞旋
凤鸟还巢,更无狼烟
寂寞了美婵娟。
波涌万种缠绵,海底倒映天
不教浮云将月蔽,心想太平万万年
我有霓裳风吹动,水起涟漪歌抚平
云藏潜龙,月隐寒宫
云须染彩,月洒光晕
彩云追月,云掩秋空
月沾凉意,云载清风
才现欢欣,又惹愁生
此忧谁解?谁是知音?
且饮此杯,共语升平
良辰易逝何如梦。
《彩云追月/中秋》(当代)刘周
童音缭绕,倒也耳目一新,那烛火照映出的月亮和此时天空刚刚升起的圆月遥遥相应,却也颇多辉煌,歌声中舞者们踩着舞步一个个来到圆月前方,上演着种种月圆团聚的戏码,一会是才子佳人、一会是相携老者、一会是少年童趣,倒也煞是好看。
一曲唱罢,歌舞尽歇,只见那个背月童子依然背着大月缓缓来到雍和帝前,跪定:“请陛下品尝月饼。”说着两名适才隐藏在圆月侧面的托月者恭恭敬敬把刚才的圆月托到了雍和帝面前。
雍和帝俯身一看,还真是别出心裁,这圆月竟是做的极薄的月饼,由很多个圆形的小块月饼组成,黄中带着透明,故灯光一照就成了一轮圆月,李顺从大月饼上切下小月饼,用托盘奉到雍和帝面前,雍和帝拿过一尝,细嫩薄软,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甚是喜欢。
“好,不错,造饼者何人?”
“皇上,造饼者正是臣妾宫中的宫女春草,她为了做这饼确实费了不少心思呢。”皇后笑笑的答,“春草还不上前谢恩。”
春草正是托月者之一,连忙从饼后走出跪上前来。
“念在你心灵手巧,又有孝心,就由皇后看着赏赐吧。”雍和帝前朝和后宫向来分的甚为清楚,后宫的事向来都是全权交给皇后处理,这也无形中奠定了皇后在后宫中无上的实权地位。
“那就晋封你为正九品的奉仪吧。”
“奴婢谢过皇上,谢过皇后娘娘,但奴婢愧不敢当。”
“为何?”
“这饼虽然是奴婢做的,但这饼的设计却不是奴婢所为。”春草诚恳道。
“那是何人所为?”
“回陛下、皇后娘娘的话,是云府的千雪小姐设计,由奴婢照做出来的。”
“陛下,皇后娘娘,是春草过谦了,如果没有她的巧手和心思,臣女的想法也不过是空想罢了,这赏赐也理应由她来受。”那个捉月的童子膝行一步,上前回话,细看这个男童打扮的童子不是千雪又是谁。
“念在你二人均是有孝心之人,就由皇后分别赏赐吧。”
“臣妾领旨!”
春草封了九品奉仪,千雪得了些个赏赐,自是不必说,宴会进行倒也顺利,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得了些个赏赐,倒也皆大欢喜。
回到寝殿已是亥时,千雪心情颇为愉悦的任凭春草给她更衣,皇后已经准*日休息一日,无须上学,终于可以睡一个囫囵觉了。
千雪身着纯白的小寝衣,躺在床上美滋滋的想着明日玩些什么新项目,想到高兴处还会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她从小胆子就大,也向来不喜欢有人陪床,自己觉得自在,下人们也省心。
突然又听到几声“笃笃”声,声音很是轻小,但经过上一次的密道事件之后,千雪的警觉性明显是有了很大的提高的。她一骨碌滚下床,来到窗前:“谁?”
“是我。”一个听上去年纪不大但却陌生的声音。
“你是谁?大晚上来敲本小姐的窗户,居心何在!”千雪略微提高了些音量。
“小姐莫要生气,我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六子,因年纪小平时只在东宫内侍奉,所以小姐觉得有些耳生也是正常的。”窗外之人慌忙解释着。
“那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千雪有些半信半疑。
“太子让小人送来一套宫人服,明日卯时一刻约小姐在司膳房见面。”
“大胆,太子那么早怎么可能会约本小姐到司膳房见面,简直一派胡言,你赶紧走吧,再不走,当心我叫人了。”这个号称小六子的人还真是会胡扯八道。
“小姐,奴才所讲句句属实,因殿下此刻不方便出入,这才派奴才前来传话,就怕小姐不信,来时还给了奴才一枚玉佩为证。”
“拿来看看,但如果你敢耍花样,外间的春草奉仪可是随时都会进来的,到时候你有两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千雪边吓唬边把窗子稍稍的开了一道缝。
只见一枚纯白的和田玉从缝中递了进来,千雪拿过一看还真是太子的储君龙佩,整个大雍就这么一枚,既是身份的彰显也是储君的信物,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此人,可见这个小太监定然是太子的心腹。
千雪把窗户开得更大了一些,入目看到一张略微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一双眼睛乌黑纯真,不掺带一丝的杂质,看上去憨憨厚厚的,有让人望之可亲之感。
“拿来。”
“什么?”
“衣服!”千雪说着把玉佩重新递给了小六子,小六子也忙把衣服递了过来。
“小姐都记清楚了吧,明日卯时一刻司膳房……那奴才就告退了。”小六子最后做了番叮嘱,这才从窗口隐去。
千雪关好窗户,拿着包袱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身小小的太监服和冠冕,还有一枚司膳房的腰牌,准备的倒也甚是齐全。
千雪因着兴奋一夜不曾合眼,看着床上的幔顶直到外面有微微的亮光透进来,这才转头看了一眼沙漏,此刻正是寅时最后一刻,匆匆穿好昨日小六子送来的宦官服,倒也颇为合身,打开窗户就往外面跳去,还挺轻松,看来这两个月的武艺还真不是白练的。
关上窗子,抬脚准备走,忽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自己竟不知道司膳房怎么走呢!平日里都有下人们跟着,自己虽对皇宫熟悉了不少,但也只限于平时的那几个地方,这司膳房本就不是主子们该去的地方,自己自然也是不曾去过的,太子哥哥怎么回事,竟然约在那里见面。
正在懊恼间,忽见草丛中躺着一个人,不禁吓了一跳,略一定神,再一看,个头不大是个孩子身形,近处一瞧,这不正是昨晚来送信儿的小六子吗!
“小六子,小六子,你怎么睡在这里啊,不怕着凉啊!”小六身体一怔,猛的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只见就千雪一个人,也就放了心。
“小姐,奴才昨晚本是要回去的,中途又折了回来,因为俺这是第一次办这么大的事,怕误了太子殿下的事,所以就睡在了这里,以供小姐随时差遣。”小六子说的无比的诚恳。
千雪看着小六子暗忖:这小子还真是天生的马屁精,拍着马屁还一脸的诚恳的,让人都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要到司膳房去,可却不知道路呢。”
“没关系,小姐跟着奴才走就是了。”
千雪跟着小六子兜兜转转的过了几个回廊,终于在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看到了一处院子,上面大笔书写的正是“司膳房”三个字。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回了腔中,这一路上虽有人过问,但因着二人身上都有腰牌,而且宫中也不乏小太监,所以才有惊无险的闯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