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罗芃想睡一会儿,他闭上眼睛,习惯性地拍打着陶宇的脊背,却发现陶宇正慢慢地远离自己的怀抱。
罗芃睁开眼睛,看到陶宇正吃力地翻动着身体,他知道他不想面对自己,于是上前帮他把身体翻向面对窗户的方向,拉过脚底的棉被替他盖上。
罗芃十分自然地做完这一切,看着陶宇僵直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侧过身子下床,朝着门口而去。他知道,但凡陶宇醒着,就绝不允许他的靠近。
罗芃离开后,陶宇便睁开了眼睛。
窗外能看到朦朦胧胧的光,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透射过来。森林里的迷雾重了些,他似乎很久没有看到敞亮的日光了。
这几天清晨,陶宇总是在罗芃的怀里醒来,他庆幸自己没有被冻死,却也恼恨自己竟然睡在了敌人的怀里。他想他宁愿冻死,也不愿意在敌人的怀里摇尾乞怜。
可是他不能,雇佣兵团从小的教育告诉他,不敢直面死亡的人是弱者,而不敢怀抱希望的人是懦夫。他不是懦夫,也不是弱者,他必须顽强地活着,等着救援,等着重见天日。
这两天,他连翻身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了,他很清楚,他的身体在日渐衰竭,也许过不了几天,他就再也不需要有这样的矛盾了。
对于死亡,陶宇完全没有传统中国人落叶归根的观念,他觉得死在哪里都无所谓,反正他必将无知无觉。他只是遗憾不能在离开人世之前,见他一面。
他好吗?他可曾想过自己?也或许,他该庆幸终于解脱了吧?
“吃饭了”,罗芃亲自端着早餐来到了陶宇的房间。
陶宇点了点头,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惜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没有从床铺上坐起来。
罗芃将食物放在置物桌上,来到陶宇身后,一个用力便将他拉了起来,还略显笨拙得将枕头、棉被塞到了陶宇身后。
今天的早餐是一碗浓稠芳香的海鲜粥,陶宇用鼻子深深地嗅了嗅,顿时食欲大增。他拿过托盘里的勺子,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既然决定了好好活着,就必须多多的吃饭,否则根本撑不到救援的人来。
很快,一碗海鲜粥见了底。
陶宇自然地将空碗递给了罗芃,示意自己想再来一碗。
罗芃看着他大爷的傲娇模样,忍不住摇头失笑,“不行,你今天才开始进食,不能再吃了,等晚点吧,晚点我让他们准备其他粥品”。
陶宇闻言,耸了耸肩,既然不能吃,那就睡吧,反正除了睡觉他也不能做其他的事情了。
罗芃看陶宇百无聊赖又准备睡觉,一个念头脱口而出,“要不要抱你出去晒晒太阳?”
陶宇抬起眼睛,惊愕地看着罗芃,然后略显开怀地点了点头。
出去好,能出去晒太阳简直是太好了。只要能出去,全球定位追踪卫星就有可能扫描到他,陶宇兴奋地想着,却是带着些许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罗芃看到陶宇略显羞涩的小女儿娇态,开怀大笑起来。他就知道他会开心,他那么怕冷,体质那么弱,能够晒晒太阳自然是开心的。
罗芃命人在院子里摆放了一张大大的躺椅,然后亲自将陶宇抱到了躺椅上。
躺椅被安置在院子的正中央,无论从哪个位置观察都能够一目了然,而且巡逻的武装人员还在院子周围不停地游走着。
陶宇对罗芃的小心翼翼表现得毫无察觉,只是平淡地嘱咐说,“帮我把毯子拿过来”。
罗芃清脆地答应一声,然后乐颠颠地返回卧室取毯子。
属下们看着罗芃的背影面面相觑,似乎不认识那个被人差遣还兴致极高的男子就是他们的组长,可是待罗芃取毯子回来时,他们早已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扑克脸模样,他们太清楚,罗芃对待他们可从来没有宽容大度的时候。
中午的温度炙烤得难受,除了陶宇,每个人都大汗淋淋,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罗芃忍不住征求陶宇的意见,“回屋吧,你今天晒得太久了?”
陶宇摇摇头,依然闭着眼睛晒太阳,罗芃热得难受,只得扔下众人回到室内。
陶宇穿着厚厚的外套坐在太阳底下,晒着太阳打瞌睡。手持枪械的武装人装在他面前来来往往,他只是瞥了一眼,复又闭上了眼睛。
陶宇在院子里晒了一下午的太阳,直到夜幕降临才被罗芃抱回了室内,他决定,他明天要央求罗芃继续带他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