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忙拉住他的袖子，“老爷，有话好好说，那姑娘我见过的，的确是万里挑一，和老四般配得紧。”
镇国公不搭理赵氏，只对着尹攸宁喝道：“当初我还以为云鹤先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让你去和他好好学习，未曾想到几年的功夫，文不成武不就的，当初的几分小聪明都用在了吃喝玩乐上，沈君璧一身的本事没学会多少，风流不羁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如今倒还想和他做一家人了！”
尹攸宁本不想和镇国公在这个时候吵架的，可沈君璧是他这一生最崇敬的人，怎么容得人这样说？
“父亲，您大可以把我说得一文不值，可您不能这样说我的师傅，云鹤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全天下的人都长着眼睛，您说我文不成武不就，您看到了还是听到了？难道非要去考个功名才叫有本事？”
镇国公顿时噎住了，因为他自己也从未参加过科举，一直就是走蒙恩荫袭爵的路子，反而是他刚刚挂在嘴边的沈君璧，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文探花武状元可不是说着好听的。
攒了攒火气，他重新开口道：“好吧，就不提这些，可他的女儿的亲娘是什么出身？如果是他的夫人崔氏所出的嫡女，为父亲自上侯府相府给你提亲，可她是吗？一个外室女将来如何做我们镇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这话一出，尹攸宁尚且没有多想，一旁的赵氏却是变了脸色。
这么些年来，镇国公从未正式表过态，将来会把爵位让哪个儿子继承，赵氏也一直以为他的心思是更偏向自己儿子的，可今日这么不经意的一句话，把镇国公的想法彻底暴露了出来。
她顿时感觉一阵心凉，那个短命的女人和他在一起也不过几年，自己都掏心掏肺和他过了半辈子了，竟然在他的心里一点儿位置都没有。可她是非常了解镇国公的，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只要老四一直和他对着来，一切都尚可图谋。
这下就更凸显出沈家七小姐的重要性了，老四是爱得不行，国公爷是怎么都看不上眼，只要把她娶回来，老四想要继承爵位的难度就会增加，赵氏越想越觉得必须把镇国公给劝服了。
她赶紧劝道：“老爷，话也不能那样说，虽然沈七小姐的生母可能出身不行，可她是文伯侯唯一的女儿，打小儿又是崔氏夫人带大的，各方面也不比那些嫡女差多少……”
“你闭嘴！你看看你这些好儿子，一个个都被你教成了什么样子！老大一直也没个孩子，老二倒是一群孩子遍地跑，可一屋子的女人算个怎么回事？老三我都懒得提，老四现在又是这副德行，你还敢在我面前唠叨！你先回房去自己好好想想！”镇国公气得胡子都快飞起来了。
赵氏只好讪讪地走出了书房。
半晌没说话的尹攸宁却是悠悠道：“父亲，其实您完全没有必要生那么大的气，那些都是您的想法，我想娶一个女人，必然是因为我真的爱她，想要和她过一辈子，这和她的生母是谁毫无关系。”
镇国公听罢并没有动容，反而语重心长道：“老四！年轻人慕少艾，见到美貌的女子一时冲动许下白首之约为父可以理解，为父也是过来人，但你不能因此就忘了自己身上的责任，整个……”
他的话却是被尹攸宁的冷笑给打断了，“过来人？一时冲动？原来这就是您所谓的对我娘的‘爱’？”
镇国公一听这话，整个人都颓然了，脸色也变得苍白。
尹攸宁嘴角微勾，嘲讽道：“我和您不同，您说我忤逆也好，废物也罢，我就是要和柒柒在一起一辈子，她生，我生，她死，我绝不在这世上独活一日，别给我说什么适合不适合的话，我的生命必须有她才算完满，她要的幸福也一定是我才能给得起的！”
镇国公听着儿子铿锵有力的话语，瞬间才发现自己印象中小小的孩儿已经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他有才华、有能力、有担当，无需依靠任何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完全可以做主！
今日来和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商量人生大事，其实也只是表示尊重，更多的则是为了心上人争取到足够的重视，这样的儿子，他甚感欣慰，就凭这一点，比他当年不知强了多少倍！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都长大了，一个个的都不听为父的劝告，都是主意大得很！不过这一点你比老三强，他要是敢这样和我叫板，我就敢八抬大轿把那女子替他娶进门！”
尹攸宁嗤笑一声道：“父亲太看得起三哥了，那是因为他并不是真的爱那女子，不过是图一时的新鲜而已，一个男人要是真的爱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让她陷于那样不堪的境地！”
镇国公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铁了心非娶沈七小姐不可，也只能点头应下，“老四，既然你决心早下，为父也只能成全于你，但继承爵位这件事情为父不是和你随便说说的，你下去认真考虑。至于向沈府提亲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为父一定替你办得体体面面的。”
尹攸宁对父亲这么快就改变态度倒是颇感意外，在他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个非常固执的人，不过既然他同意了，一切自然也就是再好不过。
他对镇国公行了个大礼，“多谢父亲成全。”
镇国公此时觉得非常疲惫，便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
尹攸宁走后，镇国公却是一直陷在沉思中，老四选择沈君璧的女儿，就意味着选择了和沈家站在一起，沈家背后是谁不言而喻。
自己这么些年来在两派之间力求平衡，如今却因为儿子的婚事终于选定了方向，看来自己和恭亲王这么些年的老账也是该算一算的时候了。还有那个尹家守护了几代人的秘密，也是时候让它发挥作用，而不是一直压在尹家人身上喘不过气来。
这个平常的午后，镇国公坐在这个非常静谧的书房中，却隐隐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风雨，这个天下，也该变一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