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生掌灯回到自己的屋子，将房门关好。这才慢悠悠地爬上床，准备好好休息一下，这几天真是要把他累死了。
将灯吹熄，他还未躺下，只听噗地一声，屋子里瞬间就亮了，他下意识地回头，却看见窗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就那么阴森森地站在那里。
“是谁？”
一张俊刻的脸庞从暗影中现出，李铁生一愣：“萧大夫？”
隐觞慢条斯理地找地方坐下，道：“吃的有些多，所以找铁生大哥聊天消食。”
“哦。”他从床上下来，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怠慢了，我给你找些水喝。”
“不必客气，铁生大哥，坐。”
“哦。”
“铁生大哥从小就生长在龙吟村吧？”
“是啊，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
“此地虽然地处偏僻，但也不失为一个世外桃源，当然还有女罗教庇护，远离尘世繁杂。”
“正是。”
“在下有一事不解，可否向大哥请教？”
“请讲。”
“拙荆在进村前曾对铁生大哥赞不绝口，大哥虽然生于乡野，但却谈吐不俗。做事颇有条理，为人耿直。”
李铁生尴尬道：“萧夫人谬赞了，我就是一个粗人··”
“粗人会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行双手抱拳之礼么，粗人怎会知晓远在千里之外的同济堂，粗人又怎么会教自己的女儿读书习字？”他说着便将袖中的一沓草纸取了出来，里面是滟娘收拾屋子整理出来的一些废纸，上面歪歪扭扭的都是孩子练字的笔迹。
李铁生脸色一僵，沉默不语。
“在下还有一问，村中凡触碰过小女身体的人都被莫名冰封，而你是傻花的父亲却一点事都没有，不知大哥又要作何解释？”
“……既然如此，恕我也有几个问题问你。”他抬头道：“同济堂根本就不会收外姓人做弟子，你口中的那个师傅根本就不是同济堂的大夫，你们又是何人？”
“你以看病为由将我们夫妻二人留在了龙吟村，恐怕也不是只是看病这么简单。”
“你能用一个晚上就找到村中怪病的病因，的确不简单。”
俩个人一来二去打着哑谜，却又都不动声色。彼此打量着，谁也不愿先下口。
“你是女罗教的教徒，村民之毒就算不是你下的，恐怕也和你脱不了干系。”隐觞一针见血，终于如愿看到李铁生的神色有了一丝松动。
很久很久，李铁生才道：“你是我见过最难看透的人，不错，我是女罗教二司女坐下的一名教徒。但我并不是残害村民的凶手。”
隐觞看着他，示意他将知道的一切讲出来。
“两年前，教主内伤复发，由两位司女引领前往茂山沉医谷医治，自此下落不明。半年多后，二位司女携教主遗物前来遣散教徒，女罗教自此覆灭。我本就是龙吟村的村民，很小的时候仰慕圣教，便瞒着家人偷偷入教，趁着外出打猎的日子便在教中学了些三脚猫功夫，也识得几个大字。圣教说散就散我虽然惋惜，但这毕竟是教主的遗愿，所以我也本打算收拾包袱走人。可是当天夜里，二司女忽然找到了我，告诉了我一个惊人的秘密。”
“二司女对我说，昔年教主为给人过毒伤了身体，必须要以毒攻毒加以压制，但这种毒必须要用活人喂养，于是在一年前将毒引下在了祭祀引用的泉水中。此毒对常人并没有什么影响，相反还能够强身健体，让人不受病痛的侵袭。但是必须每月都服用相同的毒引加以稳固，否则就会毒发身亡。而司女因为不忍全村人受折磨，反正教主已死，她便将剩下的毒引都交给了我，叮嘱我要每月祭祀时混进饮用的泉水中。”
隐觞虽然已猜到了七八分，但还是没有想到村民口中的圣泉竟然存了这样的秘密。
“此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李铁生摇摇头：“我不敢告诉别人，可是这一年多每一次下毒我都觉得生不如死。但是我不想看着我的亲人死去，我别无他法。你说的不错，傻花那日和小梅她们在山上玩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三司女，村民把她当成妖怪抓了起来，本打算要在祭祀那天烧死她。我不忍，便旁敲侧击让傻花带着她的小朋友在夜里将她偷偷放掉。不想三司女忽然发狂，抓伤了傻花，她回来便不省人事。第二日，有几个好心的乡亲帮我将傻花抬下山，因而错过了饮用泉水的时辰，所以也变成了和傻花一样的模样。这都是我的错……”
他忽然看着隐觞：“我从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一定不是一个凡人，我不知道我的亲人怎样才可以活过来，与其一直忍受这样的煎熬，不如放手一搏。我虽然只在教中待了几年时光，见识浅薄，但我看得出，你们的身份一定不简单，总会有办法就我们全村人的性命。所以……”
“你将女罗教所有的事情细细说与我听，我好对症下药。”
“教主名叫旋覆，座下本有三位司女，大司女颜夕、二司女璇樱、三司女涵染，就是被村民当成妖女的那个女孩子。我一直归二司女管辖，而毒药的配置与投放一直是大司女和手下的人来弄，所以我并不是很清楚……·”
“你将二司女给你的药粉拿给我看看。”
李铁生脸色一白，惭愧道：“我已经全倒在明日祭祀的泉水中了。”
隐觞冷笑：“全倒了？那下个月你们全村人岂不是都要毒发身亡了？”
“可不是吗，当日二司女给我的分量也只有那么几包，她本说一年后再回来给我新的分量。而我见你们夫妇虽然穿着乡野的粗衣，但谈吐不凡，或许能够解救我们。”
李铁生说话半真半假，隐觞不敢全信，但还是商量道：“既然李兄如此坦诚，在下也只能尽全力为全村医治。不过希望李兄不要张扬此事，今夜的对话不要要第二个人知道。”
“好，我答应你。如果你能救活全村百姓的性命，李铁生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那么，”隐觞的眼中再一次燃起不明的暗火，他冷声道：“告诉我龙吟泉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