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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女罗旋覆

清水郡地处中州西南,因着山涧汇成的溪水而取名清水郡。莱溪乃是整个郡守的生活水源,水畔将整个山地一分为二,挨着清水郡的山头便是茂山,因为地杰人灵,山中常见苍翠,又因为沉医谷而闻名遐迩。莱溪另一侧有一处村落叫做龙吟村,坐落于峰山脚下,这座山背附茂山之后,常年不见日光,因而严寒至极,山顶更是常年积雪不化。

因为独特的气候,在山腰处生有一泉,出水为温,泉眼犹如青龙含珠,故名龙吟泉。泉水从不成冰,反而甘醇可口,山下村落称之为圣水,每逢祭祀都要上山祭拜。不过奇怪的是,他们祭拜的并不是什么神灵,而是峰山山顶的一脉教会,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女罗教。

女罗教建教不过十载,从来不与外界接触,教主旋覆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众人之所以害怕乃是因为女罗教的人一身是毒,若惹上他们那必是死无葬身之地。

多年前的秀翠山陆家庄就是因为得罪了女罗教,结果一夜间被灭了门。上上下下百口人,全部死于非命。

这消息震惊江湖,同时也撼动了朝廷。曾经有派过官兵围剿,但都因地理环境恶劣无法攻上山去,且统领身中剧毒而亡不了了之。从此,女罗教名声大噪,无人敢上门挑衅。好在它本身门人稀少,且教主并无野心,所以这么多年才能与朝廷相安无事。

但女罗教唯一的敌人,当属与之隔水相望的沉医谷,一医一毒,自古就互不相容。而这两脉十年如一日的相互争斗更成为江湖上永不衰熄的话题。

彼时山峰上冰雪尚未完全消融,本是三伏天气,但仍旧冰冷彻骨。山腰蜿蜒的小路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马蹄印,那匹马儿周身青鬃,没有一丝杂色,而四蹄雪白,踩在雪地里犹如漫步云端。马上人黑色斗篷遮挡严寒,如果仔细看去可以发现那斗篷里包裹着地并不是一个人。

“爹爹,叶儿好冷···”

怀里的小小身体不住地颤抖着,那一双原本黑漆如墨的眸子因为冰冷难以入眠而布满血丝。斗篷人抬头看了看那若隐若现的山顶虹光,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快到了。”

小小的手臂紧紧箍在他的腰上,冰凉的手指几乎不能合握在一起。女孩忍不住小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叶儿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娘亲···”她从来没有离开娘亲这么久,虽然父亲在这期间对自己很好,可她还是感觉到他的隐忍。

如凌天忽然来的烦躁,让他不由拧眉。胸口闷闷的,他越发着急地想要抵达虹光所在的地方。

“去见一位雪山圣女。”

“圣女?是很美的人么?”

“嗯。”

“比我娘还美么?”

“嗯。”

“···”她忽然一阵失望,不由想起了娘亲驻足在山门前,目送自己离开时的眼神。像是一面上好的菱花铜镜碎裂开来,千疮百孔地反射出种种忧愁。她已不再是什么也不懂的年纪了,只是爹爹并没有察觉。

她借着爹爹对自己的宠爱无数次帮娘亲挽回爹爹的心,可似乎,他的心永远都如同那天边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即。

那位雪山圣女,是不是会成为爹爹的下一房姬妾?可是,爹爹又为什么会带着自己来呢?

如此想着,就听见头顶那略显苍桑的声音:“到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披风小袄,跳下马去。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她一时玩心大起,也顾不上冷,在雪地上跳来跳去。六月天还能看见这么厚德积雪,这里可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啊。

一不留神脚下一滑,她顺势向后仰去。一双手稳稳地托在她的腰间,绵如丝弦好听的嗓音在她头顶娓娓道来:“当心。”

她不由好奇地抬头,一双狭长的眉目引入眼帘。眼角似笑非笑,衬得眉间朱砂鲜红动人,挺翘的鼻梁、轻抿勾起的嘴唇掩映在素白无痕的面纱后。耳边流苏轻晃,扫打着颈间毛茸茸的披风护肩,白衣胜雪,不染粉尘。好美的女子!

她就是爹爹口中的雪山圣女么?

她慢慢站稳脚跟,白衣女子才慢慢放开她。她想到刚才的窘态一时羞赧,一转身躲在了爹爹的身后,白衣女子微移莲步,停在了如凌天面前:“故人到访,璇樱有失远迎。”

如凌天似乎并不认得她,可是女子眉眼间却是很眼熟,不由有些疑惑道:“你是···?”

“婢子璇樱,见过素宿门主。”

“嗯。”他才不管什么璇樱,直接道:“教主在么?”

白衣女子依然彬彬有礼:“教主在留香殿相候。”说罢她就侧身让开,如隐叶这才看见原来她身后是一扇石门,可能就是爹爹所说的目的地了。

白衣女子望着如隐叶小小的背影,惋惜的眼神紧紧跟随。看样子超不过十二岁,又是一个可怜人。目光触及女孩旁边的如凌天,原本温顺柔和的眸光瞬间变得凌烈恨毒···

如凌天带着她慢慢走了进去。殿内的温度并不暖和,四周分别安置着四个硕大的火炉,里面渗入不知名的香气,随着那微薄的温度四散开去。一别三年,他望着熟悉的摆设忽然感到一阵疼痛自心口传来。

该死的,它又来了!

牵心结之毒每三年发作一次,疼痛无孔不入。那里宛如针刺刀绞,间隔不断,总在自己最毫无防备的时候袭来。

“丁--”忽然有清脆的铃音随风传来,她来了。

腰间系着的银铃随步伐摇曳轻晃,震颤之下,动听如山涧清泉潺潺。浅棕锈红总是最适合她的颜色,狐绒貂裘将她高挑的身形修剪恰当,胸口一朵金丝绣成的硕大莲花更衬肌肤雪白。

若隐若现的颈部蜿蜒绘着莲瓣与胸前莲花相映衬,嘴角噙着不可一世的微笑,媚眼如丝,眉心一点花钿,直蔓延到发鬓,分外妖娆。发髻高盘,绾成灵蛇射月状。珠花环翠,满眼闪烁过后,最终都会被那样一双凌厉的眼神所吸引。

她还是一如既往张扬,身份尊贵如她的名字,永远都是夏季最为斑斓的色彩。

女罗教主,旋覆。

“如凌天,一别三年,可好?”她的声音狭长而带着似有若无的颤音,让人不住暇想神驰。

如凌天淡淡笑意涌上脸颊:“教主风光依旧,甚至更胜从前。而我,还是老样子。”

“呵呵,”教主旋覆掩唇轻笑:“看来你不是思念我才来的,旋覆好生失望啊。”吐气如兰是她,可眼神里却没有丝毫媚意。她目光触及如凌天身后那双望着自己怯怯的眼神,面色慢慢缓了下来,轻叹道:“又是一个三年,牵心毒催命,算算日子我就知道你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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