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儒一边喊一边朝那木屋靠近,但他并没有莽撞的直接破门而入,根据地上的那个铁拐,许言儒可以猜到这人必定已经腿脚不便,如若要来应门,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都到了这时候了,他反而开始有了十足的耐心。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屋内就响起了一顿一顿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正单脚跳着向门边靠近。
牛皮做的帘子微微动了动,接着被一只枯槁的大手掀开了一道缝,露出一双苍老但却神采奕奕的眼睛来:“什么人?”
“您好,请问您是步道老先生吗?”许言儒有礼貌的问道。
老者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将许言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接着又回到了屋里。
就在许言儒有些莫名的当口,老者又住着一根铁拐出来了。他的右腿脚踝微微弯曲,似乎已经是折了硬接上的。
“我没见过你。”老者毫不客气的说道,枯槁的手伸进怀里摸了摸,半晌掏出了一根泛黄的烟管,看起来也已经有些年头了。
许言儒伸手入怀,掏出那个小包送给他的玉佩,恭恭敬敬的递到步道手中,说道:“先生,是小包兄弟托我来找你的。”
老者接过玉佩细细看了几眼,微微挑了挑眉:“你是要……上雪山?”老者从鼻腔里喷出一口烟,态度并不见缓和,但是语气没有方才那般疏离了。
许言儒点点头,又将齐欢儿中毒的前后简单的同老者说了,然后道:“还希望先生能够帮我上雪山。”
步道重重吸了口烟,叹气道:“你如若早来两年,老夫或许还能帮你这个忙。只是……你也看见了,老夫如今已经是个瘸子了,莫说爬山了,连自己的日常起居都有了困难。恐怕老夫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许言儒知道凭借自己不甚强健的身体,想要独自一人爬山那雪山几乎不太可能,他拼着一口气,就是几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这个老者身上了,此时一听到老者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难道欢儿真的没救了?
眼前的雪山渐渐变得面目狰狞,仿佛在嘲笑着许言儒的无能和懦弱。
步道何等精明,一眼就看穿了许言儒瞬间垮下来的肩膀,说道:“虽然老夫不能亲自陪你上山了,不过……老夫可以告诉你上雪山的办法。”
许言儒皱眉问:“先生请讲?”
步道将手中的烟筒往一边的墙上磕了磕,方才继续说道:“北疆雪山不能从正面往上爬,因为山脚下常发生火灾,导致雪山正面的树木已经被大火烧的所剩无几,山上的雪水也极其不稳定,每日都会不定时的发生雪崩和各种雪灾,从它的背面开始,虽然坡度较陡,但是树木茂盛,比较容易攀爬。老夫给你画一张图纸,只要你根据老夫的图纸走,必定能够顺利的到达雪山山顶。”
“敢问先生……”许言儒不解道,“先生这屋子应当是位于雪山正面吧?如若真像先生所说,这雪山的正面时常会有雪灾发生,为何先生的木屋可以不受其害呢?”
步道略带欣赏的看了许言儒一眼,哈哈大笑道:“没想到你这年轻人还算有点求知欲……你看见了没有。老夫这个冰屋后方的雪上,是垂直于地面的,再加上老夫这屋子的屋顶是刻意做的倾斜状,正好和地面,山壁,形成了一个三角。就是这奇特的三角,才让老夫的屋子避开了雪崩和暴雨。”
“年轻人,老夫是不会害你的!这玉佩,是包子那个臭小子给你的吧?若不是看在这玉佩的份上,你是爬上去走上去还是飞上去,老夫都懒得管你啊!”
话音未落,雪山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的轰鸣,接着,拳头大的雪块和暴雨一般从山上急滚下来,许言儒头上正中一颗,当时就被砸的有些头晕目眩。
步道原本拄着铁拐走的异常缓慢,此刻也不知道失了什么法术,竟然在眨眼间就将许言儒这么大一个人给扯进了冰屋。
就在许言儒后脚刚刚踏进屋子的那一刻,巨大的雪堆从天而降,将门外的木头篱笆埋的一丝踪影也无了。
许言儒心有余悸的往外看了两眼,总算切实的相信了步道老者的话。可是他突然发现,牛皮帘子外面的那个出口,被雪堆完全堵住了。他们被堵在了冰屋之内!
步道看出了许言儒的惊疑,他毫不在意的笑笑,甚至连手中烟管都没有灭:“没见过世面的小崽子。什么叫做北疆雪山?一会你就能真正见识到了!”
果不其然,时间才过去不多一会,一束极强的光线就透过帘子的缝隙照射进来,炙热的太阳缓缓的在雪山之巅升起,还没来得及凝结的雪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融化。连许言儒被冻得僵硬的四肢,也开始隐隐觉出温热来。
“这雪山的气候,当真是变幻莫测,如若不是先生提点,许某恐已经命丧这场雪崩当中。许某还不自量力的怀疑先生,还望先生切莫怪罪!”许言儒真诚道谢道。
步道毫不在意的笑笑,突然他脸色一变,几步冲到雪才融化了一般的出口处,看向太阳升起的方向,喝道:“快!你不是要去采兰芝子吗?现在正是极好的时候!雪崩刚过,太阳升起,雪山背后的温度不似平日那般低。你如若想要采集到能够入药的兰芝子,必须得趁此时上山!”
话毕,步道就用自己的铁拐使劲的扒开门口的雪堆,给许言儒硬生生敲出一个出口来。
许言儒心中感激,又不知道该作何表示,恰好身上带着些提神醒脑用的烟草,便一股脑儿的掏出来给步道老者。
步道老者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这一口,刚好他的烟草即将抽完,正发愁呢,此刻见到许言儒给他的东西禁不住两眼放光。
许言儒淡淡笑笑:“先生,许某没有别的东西能够答谢先生,就这一点随身之物,还望先生不弃。”
“够了够了!这都是好东西啊……”
在许言儒临走之际,步道特地给了他一个里面装着冰块的竹筒,并千叮咛万嘱咐,让许言儒在找到兰芝子的时候,一定在它枝叶上的雪未曾融化之前将它取下塞入竹筒方才有用。
许言儒将步道的话一一记在心里,就循着步道提供的地图绕道去了雪山背后。心里不禁默念道:“欢儿,你可一定要挺住啊。”只要心里想着齐欢儿,许言儒觉得,再大的艰难险阻,他都能够一一克服。
而这时,许府内,齐欢儿正坐在床榻上,手中拿着针线,正仔仔细细的缝补着一个药囊。
进来给齐欢儿送饭的许母看到了,不免嗔怪道:“欢儿,你还病着呢,不好好歇着,这做的是什么东西?”
齐欢儿放下手中的伙计,苍白着一张小脸冲许母笑笑:“这是一个药囊。欢儿想着安先生在许府这许多日,多次从阎王爷手中抢回了欢儿的命。所以想做一个方便结实的药囊送给安先生。”
许母一边摆饭盒一边点头道:“这话在理。安神医医术高明,又为你和你腹中的胎儿尽心尽力,自然是要谢的。可是你现在的身子骨,哪里经得起这些操劳?这些事情都交给爹娘来做就是了。你的耽误之急,就是要好好调养身体,等着言儒找药回来!”
说道许言儒,欢儿眸中就是一闪,心情顿时有些低落下来。
这几日,许府中的人都刻意避开不去谈起许言儒。北疆雪山何等危险,许言儒自小未从出过远门,如今远赴他乡不说,去的还是如此险阻之地。谁又能不担心呢。
“娘,都是欢儿没用!还连累的言儒长途跋涉出去涉险……如若言儒有个三长两短,欢儿真的万死难以弥补这个过错!”齐欢儿情绪一激动,顿时又咳嗽起来。
许母焦急的上前安抚齐欢儿:“言儒的脾性我们都清楚,此事,就算我们阻止他也是于事无补的。你和宝宝若是出了什么事,言儒难道就能一个人生活下去?正因为我们了解他,所以也不敢阻止他……只能希望,他能够平安归来了。”
许母离开之后,齐欢儿一个人坐在床榻上愣神,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绣着药囊,直到一双略微带着凉意的手,缓缓抽走了她手中的针线,齐欢儿方才回过神来。
“安先生?”
安从阳今日换了一袭白衣,越发显得仙风道骨。他眉眼淡淡,轻声道:“病人怎可以不听大夫的嘱咐?你现下需要的是休息,不可过度劳神,否则对你腹中的胎儿不利……”
齐欢儿颇为无奈,难得的翻了个大白眼,调笑道:“先生,欢儿看书,你不让;刺绣,你又不让;出去透透气,又说会受寒……欢儿整日卧在和床榻之上,整个人都要锈住了!”
自从那日齐欢儿出了意外之后,安从阳对于她的看护比往日又更为细致了。几乎日日夜夜都要让齐欢儿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看起来比许父许母还要上心。只有安从阳自己知道,从那一夜起,齐欢儿这个人在他的眼里,突然已经不单单是病人那么简单了。
安从阳从药箱中放出一个墨绿色的锦囊,转身递给齐欢儿道:“这是安神散。我观你夜间睡的不甚踏实,又因为身怀有孕翻不得身,所以让小童熬了一副安神药装入这锦囊之中。你入夜后将其放在枕边,有助于入眠。对于胎儿也有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