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您去了，就跟美人一起，不要走远了。”
宫娥一句话，萋萋眨眨眼，点头应承。
潇阳王目光一闪，并不多言。
前头萋萋与潇阳王同去，后头的人自然跟上他们步伐。
因还没到地方，宫娥说着春归大会需要注意的事项，萋萋一一听下，对苏美人又多了一分感激。
就这么走去没多远，就到流朱湖畔。
顺着湖畔走过，杨柳依依，草木萋萋，一派暮春之景。
摘星楼在望，楼前空地上，走着几只仙鹤，悠闲显眼。
几个适龄少女，正拿着食物投喂，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像是美妙的水波，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朝着摘星楼走去的未婚男子，当即被攫了心去。
人人脸上现出兴奋的潮红。
萋萋勾唇一笑，抬眼看去，正见楼前空地上，苏美人冲她招手。
她足下一顿，潇阳王已开口道：“去吧，本王与十一弟有话说。”
她转头，他微微一笑，迈步去了。
远处，十四五岁的年轻男子笑嘻嘻挥手：“七哥，快来快来，给你介绍个朋友……”
那脸上笑容诚挚清澈，无端教人心头温暖。
她心下妥帖，朝着苏美人走去。
走到近前，宫娥恭敬退后，苏美人招手道：“走，咱们楼上说话。多日不见你，怪想你做的小火锅的。”
话中语气亲昵，渐有轻狂之势，丝毫不避讳萋萋此前的身份。
萋萋倒没什么，旁边的人早已有些讪讪，不知如何答言。
故而，无人凑她们的热闹，她与苏美人自去摘星楼上。
楼梯呈环状，二人拾级而上，别致有趣。
走到二楼回廊，楼中装饰一新，果然有些相看的喜庆。
因主持会议的德妃还没到，大家都挺闲散。大厅中，主位上无人，其余宾位便也稀稀落落只坐了一两人。
苏美人没有要进门的打算，拉着她的手，转过回廊，走到了临湖那一面。
那一面，几个年少公子正临风赋诗，隔壁几位小姐羞羞答答偷眼看，脸上飞起红霞，心思绮丽。
苏美人一笑，状似无意地避开他们，选了个没人的空落，这才驻足站定，淡淡笑道：“蒋小姐近日可好？”
萋萋走近，与她比肩站在栏杆前，望着浩淼湖水，低声道：“还好。”
苏美人转头：“恭喜了。”
这是第二次对萋萋说恭喜，她眼中有难掩的羡慕：“这个送给你。”
她伸出手，袖中藏着一只尺长的锦盒。
萋萋眨眨眼，忽然想起上一回的纸笺，不由得一愣。
苏美人微微一笑：“七夕过后，蒋小姐就要嫁人了。其实今日，本不必邀请你。是我与德妃娘娘提起，她才特地请你过来。算是……为你散散心吧。”
如此一说，萋萋不好答言。
德妃娘娘与苏美人的好意，却是不能不领情。
“多谢美人。”
萋萋含笑点头，目光闪烁间，终是伸手接了苏美人递来的锦盒。
“客气什么？德妃娘娘那里……对你也是很喜欢的。”苏美人补充道。
萋萋目光一闪，不解的看向苏美人。
苏美人微笑：“德妃娘娘就是十一王爷的母妃。”
这些个宫中之事，萋萋做宫娥时并未太过关注。
说穿了，她本就是个不爱热闹的人。
至于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她更是不耐烦理清。
那时候，她一心一意只想熬够年份，早早出宫。何曾想过会再次跟这些人打上交道？
见她傻愣，苏美人微微摇头，转头望着湖水，温和道：“德妃宅心仁厚，在这深宫中，一直不与人争斗。她膝下只有一女一子，女儿乃是三公主，早就出嫁，儿子便是今年刚满十三岁的十一王爷。”
如此，十一王爷年纪尚轻，并不能对太子构成威胁。
自然，也不能对潇阳王构成威胁。
萋萋转头，瞧着苏美人散发着母爱的侧脸，低声道：“你想说什么？”
苏美人温婉一笑，伸手指着远处湖上：“蒋小姐你看那头。”
顺着她的手看去，萋萋并未看见什么，不过是一湖瓦蓝瓦蓝的水波罢了。
苏美人却道：“湖上烟波浩渺，湖下暗潮汹涌，不管是东岸还是西岸，都怕被水淹没。大家，只好寻了可靠的大树，生根发芽，遮天蔽日，以此保住泥岸根基。”
越过那片水波，的确能看见远处的湖岸。
看见那片湖岸，便能看见湖畔遮天蔽日的大树。
大树的根又粗又深，深深扎进水中，水流只能从根下静静流淌，绝无牵动岸边根基的能力。
萋萋转头，另一侧的湖岸便没有这样的风景。
茵茵草地上白沙隐隐，水大时便被水冲刷，水小时便被绿草长满。
湖岸边界线，由着水流与绿草做主。
她目光一闪，低下了头。
苏美人意思很明确，他们都想要借潇阳王这棵大树保住泥岸。
而今，正是通过她向潇阳王示好。
她眨眨眼，不肯吭声。
“美人，德妃娘娘请您过去，大会快开始了。”回廊那头，宫娥人未到声先至，笑嘻嘻禀报。
苏美人冷淡道：“不过与蒋小姐随意聊了两句，走吧。”
几人往大厅去，回廊上再无旁人。
萋萋握紧了锦盒，悄悄掩着袖口，若无其事的进了大厅。
厅中早等候多人，男女皆有。
众人三三两两围坐在长条几之后，饮酒作乐，欢笑恣意。
因是相亲大会，大厅当中连个屏风也没有。男女互望，谁美谁丑，一眼便知。
当中，甚而还有许多人其实早就相识相慕。
参加这相亲大会，不过博一个合理的托词。
苏美人往主位上走去，萋萋注意到，德妃正含笑望着她们。
她微微一顿，脱开了苏美人的手，不肯跟上去。
苏美人回头，语气温柔道：“蒋小姐第一次参加，没什么经验，还是跟着我吧。”伸手一拉，又将萋萋的手捉了回来。
萋萋不好再挣扎，跟着苏美人，走向了主位。
然而，她却没有在主位上坐下，而是请宫娥送来锦櫈，低头谢过，挨着苏美人坐下了。
如此，她倒是比苏美人和德妃要低一个头。
抬眼，潇阳王正望过来，与她眼神交汇，微微一笑。
果然，他认同了她的做法。
大会开始，德妃说了几句开场话，就请在座男女猜谜。
原来，这春归大会上也设置有关卡。
第一关是猜谜，第二关是作对，第三关是赋诗。
连闯三关之人，才可进入最后一关，根据主持大会之人的要求，完成一件事。
拔得头筹者，可得到一个机会，那就是自由选择姻缘的机会。
皇室宗亲，朝臣大家，婚姻素来不是儿女情长的小事。
大家都知道，原配是谁，并不取决于自己喜欢谁，也不取决于谁喜欢自己。
而是取决于，和谁联姻，更能促成家族的兴旺。抑或，自己有多少筹码，能结到怎样的姻缘，为家族谋取到怎样的利益。
春归大会，是武威大帝给的例外。
把握住这个机会，就可以真的实现郎情妾意，男欢女爱，和和美美。
家族和权势都不再是阻力。
你只需要说出，你爱谁。
据闻，历年的春归大会都举办的很成功。
只有近年有一次，春归大会上生了意外，某位世家小姐暗害旁人，闹得大会草草结束。
萋萋眨眨眼，默默听下苏美人的介绍。
一转头，目光掠过男宾席位，不由一闪。
这个时代对男人是优待的。
只要不曾迎娶正妻，男人似乎就算是单身。
那些贵女小姐，也并不排斥与此人相看。
潇阳王端坐在席位上，身旁坐着十一王爷，兄弟二人正低头说着什么。满面笑意的样子，并未将对面的女宾放在眼中。
他们不将女宾放在眼中，女宾中却有许多人正看着他们。
一个个眼神爱慕，容颜羞涩，芳心暗许。
萋萋收回目光，不愿再多瞧。
猜谜已然开始，公子小姐们谁也不肯认输，一个又一个的揭开谜底。
德妃娘娘笑着出题，气氛渐渐活跃。
大厅中一片喧哗，酒香花香混为一团。
苏美人伸手轻轻触碰萋萋：“怎么没精打采？不喜欢猜谜？”
萋萋转头：“不是。只是有些……困了。”
苏美人一笑：“你是要做正妃的人，自然是没意思看这个。喏，你看礼部侍郎家的周小姐，对你家王爷好像就很有心。”
萋萋冷冷转头，果然见一位小姐粉面生辉，正拿着一张谜面请教潇阳王。
明明男女席位相隔很远，明明才到第一关，这周小姐竟等不及，要先示爱。
萋萋挺直腰背，想随意说句话敷衍过去，谁知那周小姐扶着额头踉跄两步，晕倒了。
刚好，就晕倒在潇阳王脚边。
“有人晕倒了……”对面，女宾席上，一位年纪不大的小姐尖叫起来。
成功将大家的视线吸引向潇阳王。
潇阳王搁下酒樽，挑眉。
周小姐柔软的身体就在他脚边，那一双鼓胀的隆起，似乎已依然触及他的脚尖。
这样怪异的姿势，只要是个男人，大概都会伸手搀扶一把。
十一王爷一愣：“小姐，你没事吧？”
周小姐人事不省。
“潇阳王爷，还不快将她搀扶起来。”对面，尖叫的小姐紧张的过分。
十一王爷年纪小，正要伸手，潇阳王冷冷道：“这位小姐恐怕是早起，未来得及用早膳，所以体力不支。”
他转头扫视一眼，瞧着德妃：“德妃娘娘不如派个宫娥，将这位小姐搀扶到偏厢，暂且歇息？”
他发话，十一王爷不再乱动。
德妃点点头：“如此甚好。等周小姐歇息片刻，咱们接着玩闹就是。”
她淡然挥手，对苏美人身旁站着的宫娥道：“你去扶一扶。”
宫娥一下子涨红了脸，却不得不在众人的注视中走过去，搀扶起周小姐出了大厅。
萋萋看着周小姐的背影，蹙眉不言。
直到周小姐和宫娥都消失在大厅外，她才回过头来。
苏美人微微倾身道：“蒋小姐现下可方便？我的宫娥扶周小姐去歇息了，你与我同去更衣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