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涵在“失踪”期间,公司里职工都知道他的手受了伤,领导给假休养的。但在公司里的同事知道他另一方面的前后因果,那是在他的母亲来到公司找人时,大家才发现的。
蒋涵在“失踪”回来之后,心中暗暗发誓:今生再不谈恋爱、不找女友,不讨老婆,一人自由自在。原来那健谈的、嘴上常“吹箫唱曲”的蒋涵,变得寡言少语。他把心扑在工作上,用一种自我折磨式的、赌气式的、高强度劳动方式来消除失恋后的痛苦。
人要永远坚信一点,一切都会变的。无论受多大的创伤,心情多么沉重,甚至一贫如洗,都要坚持住。太阳落了还会升起,不幸的日子总有尽头,过去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
蒋涵几个月的自我折磨式劳动,工作效率显著。到了年终,被评为公司年度先进工作者的称号。第二年开年,公司就任命他为施工队副队长,经济待遇也增加了许多。在施工中,蒋涵对现有的一些建筑设计,感到单一、有的也不合理,在可观性方面也不足,他从上海“万国”建筑风格中,与自己单位的单一建筑设计作比较,他认为要借他人之长,弥补自己的之短,便提出了一些改进的意见,得到了设计师和公司领导的高度重视。
同事在看到“失踪”归来的蒋涵,好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一边同情他,一边在规劝他:心要放开,除了张三,还有李四,天上飞的没有,地上走的还是多得,那怕你这样一个能干的帅小伙。但感到最痛快的要数公司会计黄慧,她却在暗暗窃喜:好啊!只有人家摔了你,你才会体会到另外一种爱的存在。
蒋涵与黄慧有什么恩冤情仇,人家失恋她黄慧在暗笑呢?
黄慧是公司一把手的千金,在公司管钱的会计。她个子不高,一米五一二,人长得只能说是一般般,最最主要的是皮肤比较黑。有小伙子在暗中夸张地开玩笑:她是一个中非混血儿。要说黄慧能引起人注意的地方,除了当这个会计的行当外,还有的是下巴左侧一个小伤疤。但人不能论貌,貌是父母给的,作为黄慧是无能改变自己的。但她水平怎么样?女孩子不谈水平。反正她在公司里,有一种自豪感,父亲是这个公司的功臣,公司的缔造者和领导者,自己是掌握公司命根子——钱的。虽然她貌不惊人,在这诸多的“光环”中,人人见了都是小黄小黄,那亲亲热热、崇崇拜拜的。
蒋涵第一天来公司报到上班,黄慧看到这小伙,是人们所说的高大帅,心中感到自己的未来的“白马王子”就是这样的,便产生了爱慕之情,真正体验了一回“一见钟情”的那个词。后她向蒋涵发起了总攻,放出了多个求爱的“炮弹”,原来山头早已被她人占领,自己的武器不及他人先进,山头无法攻下。在蒋涵母亲来公司找人之后,她得知蒋涵被人摔了,她的心中一种从未有过的舒心感油然而生,又产生了一种新的想法:我的东西可能就是我的,别人捡去了还会送回来的。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不全不费工夫。可能就是这个道理。于是她重新调整战略,采用了飞机、大炮连番轰炸的方式展开攻势,有非达目的不罢休的英勇气慨。在黄慧的心中:我也是不错的,也比较漂亮的,就是个子矮一点,皮肤黑一点,除了这个方面,我其它方面不亚于其他的女孩。好多方面还比其他女孩还好呢。是的,所有女孩都是自信的,所有的女孩都认为自己是最漂亮的,甚至有些不自知的姑娘,也不服自己有不足,认为我除了某个方面不足外,其它方面都比她人优越和优秀。
每月的十五号,是公司职工最高兴的日子,施工队的职工来到财务室,点着一张张崭新的、甚至未折叠的人民币,即好奇又羡慕。有说晚饭要到饭店去好好搓一顿,改善改善生活;有说要给女朋友买件新衣服,给她重新打扮一番;也有说买点补品什么给父母的,要给父母尽孝……蒋涵没有挤到前面,等大家都领去了工资他才上前,会计小黄抬头望了一下,把工资单递给他签上大名,而后把装有工资的信封递给蒋涵,眼睛又一次地把他睨了一下。她那眼睛看人有点不同,她那眼睛看人深藏奥秘,她那眼睛看人使人不可理解。
蒋涵拿来装着工资的信封转回头。
“你数数。”黄慧叫蒋涵把工资数一数。
蒋涵抽出钞票,上面放着一张电影票。他想回头还给她,还有好多同事还没走,又怕造成一种新的影响,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
集财务科长、会计于一身的毛阿姨,笑眯眯地来到了蒋涵办公室,转弯抹角与蒋涵谈青年恋爱的事,要给他介绍对象。说黄总两个儿子已经成家立业,现在就这么一个千金,他有多么多么地喜欢,他的家庭条件多么多么地好,黄总待人多么多么地真诚,小黄多么多么地懂事,多么多么地能干。你从一线职工到办公室都是黄总和小黄的关心,才有这么好的工种给你。如果没有黄总,那……毛科长把话说到一半,留下了另一半,你自己去猜吧!毛科长不亚于旧时代的那些媒婆,不是说花言巧语,也是嘴巴两张皮,能把人往死里说,也能把人往活里救,但有些话你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时间又过了三个月,也就是蒋涵来到公司足足两年的时间,蒋涵从施工队调到公司设计与监督科,又送到省建筑设计院充了三个月的“电”。公司职工议论纷纷说蒋涵交了桃花运,公司老总的女儿看上了他。这真是皇帝女儿不愁嫁,帅哥那愁没美女。但蒋涵对个人问题还是扭扭捏捏、举棋不定,没有明确的态度。
蒋涵的办公室,突然来了不速之客,蒋涵被搞得有点手足无措,迅速站起来给不速之客沏茶。
“不用,我办公室泡着呢。你坐吧!坐吧!”公司老总黄老头,平易近人的话使蒋涵消除了一些紧张。但他还是站着,没有坐下来。
“你坐吧!”黄总又补了一句。
“到办公室适应不?”黄总问。
“很好!”蒋涵回答。
“现在在看些什么书?”黄老头看到蒋涵桌子上放着一叠书,问道。
“都是些建筑方面的。”蒋涵回答。
“这样很好,年轻人要多多看书,尤其是业务方面的书,对我们以后不管是当职工,还是当经理都是有利的。”黄总说。正说着有人找黄总来了,黄总礼貌地就告辞了。
黄老头,是第二建筑工程公司的老总,人本身长得就小巧玲珑,加上年纪大了,有点佝偻,更显得瘦小。他原是一个泥水工,十几年前亲手组建了这家公司。多少年来,他带领全体职工从艰苦中走向辉煌。特别是近年来,建筑行业迅猛发展,公司效益一路飙升,职工得到了极好的福利待遇。效益好了,腰板硬了,话也有份量了。他在全公司的职工中有极高的威望,尤其主管局,他说一的,领导也不会说二。但他也有烦恼的地方,自己年近退休,这个公司是自己从《沙家浜》戏里的胡司令一样,十几个人,七八条枪开始打天下,到今天成了家大业大的公司,可以说是战功赫赫。自己退了,能够顶替自己的,人才可以说大大的有,但他的心中,要找一位自己的亲戚或者是亲人,或者自己比较信得过、靠得住的人来接替自己的位置,这样才放心。两个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在其它单位上班,不可能到这里任职,毕竟不是私营公司。想了好长时间,盼望这个女儿,早点谈个姑爷,看看能不能将这副重担给他,想在自己退休之前能给他定好,当不了主职,或许至少给他一个副职干干。时间越来越紧,在他的心中真有点急了。这个女儿,已经二十又五了,自己心里清楚,不是那种沉鱼落雁的姑娘,现在花落谁家?还是半空的雪。听说女儿看上公司的职工,他在考察了一段时间,小伙子从各方面都不错,就是两人能不能谈好,他心里还是个谜。他在毛科长的谋划下,已经将蒋涵一步一步“培养”起来,从一个捧砖做墙的职工提到施工队副队长,从副队长到办公室抓施工监督和设计,但至今他和女儿的事还没有什么结论。看来,工作还是比较有难度,今天是根据毛科长的“策略”,要他亲自去找蒋涵谈一次话,给一点“压力”。
蒋涵是个明白人,他从野外到室内,从砌砖做墙到坐办公室,这不都是黄家一手而为?黄家人这么处心积虑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要自己做他的姑爷吗?当时,他真不想来,仍在施工队砌他的墙。这由得了你蒋涵吗?不可能!除非你离开这个公司。他想到当初王茜嫌弃自己的不就是做墙抱砖吗?不就是嫌弃自己的工作差吗?而抛弃了自己吗?如果当时就是坐办公室的,也许她王茜不会与自己“再见”的。今天叫自己去坐办公室了,何乐而不为呢?但去坐办公室,这就意味着自己同意要走那步路。在蒋涵的眼里,长时间以来,对这个“会计”左看右看都看不上眼,没有那么一种看上去就有心动的感觉。他又常常把她与王茜作比较:她的个子没有王茜那么高;她的皮肤没有她那么细嫩;她的脸庞没有她那么妩媚;她的步履没有她那么轻盈,她……她什么都不如王茜,他的脑子中找对象就是以王茜的模型来定框。如果自己坚持原则,去了办公室,仍不同意这门亲事,黄老头这个一手遮天的人,将对自己会怎么样?如果答应了这件事,心里感觉是不舒服的,蒋涵处在痛苦之中。
中国现今的社会,与西方的不同点:一个企业、一个单位的一把手权力之大是难以想象的。它大到什么程度?它可以把一个人从天上玩到地狱:它能把一个正常人玩成一个精神病人:它会把一个好人玩成一个坏人。同样,它会把一个坏人玩成一个好人,一个无能的人玩成一个有才的人。这就是他的权,那怕是一个小小的生产队长,在当年“大呼隆”年代,“猪槽盆”端掉就端掉(有不听话的或有问题的队员,队长说不给粮食就不给,就如自己家养的猪一样,把喂猪用的装猪食的盆随给随拿的意思)。你不服,拿石头打天去吧!那你蒋涵也要好好想想,不要吃不了兜着走。
东方人的眼光,与西方人的完全不同点:人要靠情商高,不是智商高。那怕你有天大的本领,再高的智商,没有得到社会上掌权人的支持,也难以成事。你蒋涵以后想有个什么大出息,还得有人来引导。如果缺少个引路人,你一个做砖的,不是做官的,想有多大的出息?难说!为什么?论智商:中华地大物博,人才济济,“两弹一星”早就上天,还怕没有一个会砌墙做砖的吗?你蒋涵是老几?论情商:在官员面前点头哈腰,在平民面前趾高气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才”多如牛毛。你蒋涵虽然有高中毕业文凭,但还没有这种能耐。论官商:自己有局长、部长、县长的亲戚吗?如果你蒋涵也有这种官商的话,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砌砖做墙。从多个方面去分析,你蒋涵还是不足的。如果在今后的婚姻中,又出现一个你喜欢的,王茜这样的人物,你咋办呢?好单位、高待遇、优秀的女孩会看上你蒋涵吗?答案是肯定的,现在的女孩,现实!如果你不信,走着瞧!
当你理解了生活就会慢慢知道,坚持未必是胜利,放弃未必是认输,与其华丽地撞墙,不如优雅地转身,给自己一个迂回的空间。人生就像一场戏,我们要扮演各种不同的角色,不能因沉醉于其中的某一种角色而难以自拔,也不能因陷入某一段情节而不肯出来。无论过去是无限风光,还是黯淡消沉,都要学会面对、提起、转身、放下,不断迎接更好的角色,更好的明天。
蒋涵在黄慧那热情的爱抚,毛科长那半劝半吓的做工作,黄总那“关心”教诲背后的权力威慑,蒋涵“哎”——长叹一声,这可能就是命运,人强强不过命,人巧巧不过运。于是他举起了双手——屈膝投降。
蒋涵在自我安慰:黄慧在自己的心目中,虽谈不上称心如意,也可以凑合凑合。中国的家庭本身就是一种凑合,哪有多少婚姻真正是门当户对,情投意合的?不多!你喜欢她的,她不一定要嫁给你,她喜欢你的,你不一定看上她;志同道合、深深相爱的,由于社会的原因、家庭的原因、人为的原因,棒打鸳鸯散的事例从历史记载中有,文学作品中有,现实生活中更是比比皆是。感情是要培养的。当培养了感情,说不定就有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千古美言。到时自己的老婆还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