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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译文(1)

冰人

[冰岛]格尔德·克里斯特尼(Gereur Kristny)严蓓雯译

我永远也想不通奥尔加怎么会认识那姑娘的。她不是住我们这片儿的。一个可能的解释是,他们的爸妈互相认识。奥尔加的爸妈是共产党员,可出名了:给闺女买酒,而且根本不在乎她并不同意。他们家墙上,有张致敬无产阶级的海报,这些无产阶级养活了资产阶级,可资产阶级反过来支持精英阶层,精英又反过来认可贵族统治,贵族再反过来资助宫庭,而宫庭最终力挺皇帝。很有可能我们去拜访那姑娘,就是脑子里吃进了这套共产主义调调,我们都知道,这些想法来自这样一个概念:世上没有阶级之分,因此,人人都得降尊纾贵去拜访别人,给人鼓气。沿着这思路,精英不该高高在上,不屑于上资产阶级家的门,而资产阶级,应该和工人阶级一起喝杯咖啡啥的。

我们仨常常一块儿出去玩儿——奥尔加,史坦娜和我。我们的聚会,跟常规的周末线路完全不同。我们定期在彼此家里碰头,吃糖果,换糖果,谈糖果。吃这种或那种糖时,喝Tab好呢还是Fresca?或者,喝汽水,配奶油蛋糕好呢还是巧克力麦芽球?一旦这些全在我们嘴里奇怪地挤作一堆,我们又想,其实干脆光吃火星巧克力棒就好了。再后来,我们还会想,要是花同样钱买一袋混装的,是不是能吃到更多。

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史坦娜家聚。她爸妈不是共产党员,而且刚在ártúnsholt建了个房子。他们从来不会想到要给孩子买酒喝。他们没时间整这事儿。他们有生意,总是在工作。我爸妈更不可能了,就算求他们也不行,他们绝对反对我喝酒。他们不时说,这个谁那个谁,怎么是那么个酒鬼,真没想到!不过,即便这样,我们家从不缺酒,看来有人总是去买。我爸常常晚上喝点儿。刚开始那几大口让他高兴得很,看着钓鱼报道都能哼起曲儿来。到自然节目开始时,他就会皱眉、头疼,最后,满身斑点的美洲豹一爪子扣住羚羊,他就开始嘟囔了。然后我妈就会宣布,所有人该上床啦!她道了晚安,他没有。他靠在墙边,看上去根本没注意到我,在他高大的身形下,我挤出道来走向卧室。就好像他是个妖怪,站在黑黢黢的通道里,而我衣衫褴褛,是个看不见的魂灵。

爸妈卧室紧挨着我的,我会坐在电视机前,看到深夜,这样就不用隔着墙壁听到他们的声音。他嘟囔抱怨。她呜咽啜泣。有天,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车库乐队。乐队成员都是快乐的男孩子,他们在车库放东西的地方排练。他们全是我的好哥们,有时候我们不干别的,就是厮混在一起。我玩键盘手。没我,乐队就屁也不是,不过有时候我也觉着,没他们,我也啥都不算。一想到那些乐手们在车库,日子就没那么不好过了。我的朋友关心我,要是我爸妈吵翻了天,他们会出面的。

不过,现在,我们这些女孩儿,共产党员的女儿,住宅建筑商的女儿,禁酒主义者的女儿,一起出发去找一个奥尔加都不太熟的姑娘,就像那三个聪明人想要找到小耶稣,至少我们在暴风雨中艰难前行时,无法从奥尔加那里套出更多消息。“她在学校里老被人嘲笑,”奥尔加最后终于开口,抽了抽鼻子。“她真的一个朋友也没有。”

一个朋友也没有!就好像一发子弹也没有,还得上战场!我一直都有朋友——她们不是一直那么有趣,但好歹是朋友。我们三个人,史坦娜、奥尔加和我,从六岁开始就一个班,但友谊是从去年冬天开始的,那时我们都七年级了。她们两人冬天打手球,夏天踢足球。我对运动不感兴趣,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弹键盘想曲子上,虽然那些歌我立马就忘了。我只是想戴上耳机,把家里的一切关在外面,想象着男孩子们在车库里等着我,就为了听我新写的曲子。能这样子真不错。有时候,我会摘下一个耳机,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能听到我爸妈的声音,然后就想出首歌来给他们伴奏。我让低音低鸣、咒骂,音量越来越高,然后突然坠入沉默,心上一震——直到一切重新开始。

我知道有些孩子觉得我特怪,所以能跟史坦娜和奥尔加交朋友真幸运。一个朋友都没有,光想想就受不了。所以我等不及要见见那连一个朋友也没有的姑娘了。

她住在一栋三层楼里,就像在Hlíear造的那种。这些奢侈的房屋得益于战争暴利,贝壳砂墙面熠熠生辉,里面的住户当然也受惠于希特勒的傲慢,因为起居室都是拱形的窗户。奥尔加摁了门铃,一个朋友也没有的姑娘应了门——一个人开的门,当然。那双严肃的灰眼睛藏在一丛厚发下,盯着我们,脸颊上每边都有一大坨红晕。就好像她为自己羞红了脸,可第一眼看去说不出为什么。她长得很普通,住得很普通,爹妈也很普通。他们就闪了一下,冲我们说了声嗨。

那姑娘没邀请我们进她的房间,相反,领着我们去了客厅。要是在她房间,我们就可以坐在书桌前的转椅上晃悠,或躺倒在沙发床上。客厅墙上,照例是那些装饰性的挂盘,厅里还有松软的沙发,玻璃鸡尾酒桌,铺着刺绣软垫的椅子。就跟我家一样。爸妈知道我来这家玩一定很高兴。一个不错的家庭。水晶糖罐里装着聪明豆。我们坐得笔笔直,好像等着男孩子来请我们跳舞似的。多像大人啊。我觉得特别不自在,真希望自己还在外面,在平静的冬夜里。窗外雪花轻柔地飘落。

她爸妈在干什么?我想着,竖着耳朵。我听见厨房里不停传来压低了的聊天声。但我们在厅里的对话一点也没意思。起初,我们这些闺蜜讨论粉的聪明豆是不是比黄的好吃,或者,有没有另一种颜色总体上来说更好吃,我们的主人,那姑娘,只是静静听着。奥尔加想起来,据说有一个世界范围的研究,要确定新的聪明豆该推出什么颜色,大部分人选蓝色。“M&M不也是吗?”史坦娜咽下口点心,问道。

“是吗?”奥尔加带着疑问看了看我,我耸了耸肩。我没注意那点儿事。事实上,我压根忘了我干嘛在这里。车库里的家伙可能在想我到哪儿去了。一个朋友也没有的姑娘挨个儿看着我们,眼神还那么严肃。我们在这么糟糕的天气里突然上门,陪孤独的她玩,她至少看上去并不怎么激动。也许她刚咂摸出有闺蜜的滋味,她们在一起叨叨的究竟是什么。她肯定很怀念一个人在房间里翻翻纸牌。为什么她不请我们上她房间里去呢?

突然,奥尔加为我们这次登门定下了调子:我们必须向这姑娘展示出对她的一点点小兴趣。奥尔加猛吸了吸鼻子,开始问起我们的主人学校怎样啦、老师如何啦、最喜欢的科目是啥啦等等。回答很简短,好像发电报,每个字母都要花钱似的:“我觉得数学还行,”或者“生物老师还不错。”她那局促不安的眼神仍然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飘来飘去,每过一会儿,脸上那坨红晕就更深了。史坦娜和我也不时抛出个问题,但我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你没有朋友?为什么大家都嘲笑你?

没多会儿,我们能想到的问题就问光了。沉默蔓延开来,萦绕着沙发上的我们,吞噬着水晶糖罐里剩下的聪明豆。那姑娘的眼神在屋里扫了一圈,像探照灯一样,然后,没来由的,她问,“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不是自己,而是什么别的人?”这句话一个字儿一个字儿慢慢蹦出来,好像她不相信它们能在这残酷而没有朋友的世界里活下来似的。

我的心立刻砰砰乱跳,好像要挣脱令人窒息、监牢一样的胸腔,跳出来。“是的,”我想说,“我是乐队的键盘手,我们在我家车库里排练!乐队所有家伙都棒极了,也许我们马上就要去巡回演出了呢!”

但我决定让史坦娜和奥尔加先开口。也许史坦娜想成为瑞士的手球明星?那么,奥尔加会成为某种工人领袖,就是她爹常告诉她的那类人?但是,奥尔加和史坦娜看起来不知所措。沉默了会儿,史坦娜说,“没有……”,接着斜眼看着我们的主人,“那么……你还喜欢做什么?”

“没有想成为的人吗?”那姑娘说着,从安乐椅上站了起来。我仍然能从她的话音里嗅到一丝希望的味道。我看向奥尔加,她慢慢摇了摇头,最后说,“没有。”

姑娘的眼神好像落在我头顶上方空气里的某个点上,然后她说,“有时我是《冰人》里的一个角色。那个女孩,桑娜。”

史坦娜和奥尔加默默看着姑娘,希望她接着解释。

“你们看过《冰人》吗?”姑娘迟疑地问。

我读过那系列里的一本,但是,我觉得桑娜那个人物实在太奇怪了,就没读下去。她是一个暗黑组织的成员。我的闺蜜们显然从来没被挪威巫术吸引过,因为我们同时都摇了摇头。我的心还在激烈跳动,所以接下来就没说什么话,让我的闺蜜们叨叨去了。不管怎么说,已经没办法重新连上刚才的话题了。短暂停顿后,我们每个人都看了看表,说了句那么晚啦之类的,站了起来。我总算松了口气,但又希望别的女孩子们没注意到。

“能看看你的房间吗?”史坦娜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姑娘打开门,说,“里面乱乱的。”她脸上全是斑点,比刚才更多了。我们没勇气跨过那道门槛,但在过道往里瞅了瞅。房间里有张桌子,上面放着不少字典,一台电唱机,旁边是Limahl和Level 42的唱片,床上满是泰迪熊、毛绒兔、狗和猫。所有这些动物上方,悬挂着一个小小的、穿着白衣的小丑。虽然咧开大嘴笑着,眼泪却在瓷制脸庞的每边脸颊上滑落,像是怪异的处女玛丽雕像,为人类的罪孽哭泣。

回家路上,我走在闺蜜们身后几步,每一步都踩在她们留在雪地上及踝深的脚印里,自娱自乐。暴风雪已经过去了。周围很安静,我们也没什么话要说。

“那女孩是够怪的。她说的冰人到底是什么人啊?”我听见史坦娜问。

“她们是一套书里的。不用管它。反正我们还会再去看她的,”奥尔加说,又添了一句,“……哪天。”

我们回家的路正好要经过城里最危险的路口,Mikla路和Kringlumyrar路交叉口。撞得粉碎的尾灯撒满路边,红黄的碎片像珠宝一样在雪地里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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