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样说,这次的出行还是很开心的,让云谨若连日来的阴霾散去了不少。美景佳肴,不自觉地便多喝了几杯,装醉撒赖地缠着沐流光背了好一段路程,直到沐流光将她送回去离开以后,云谨若才睁开了眼睛。觉得自己有点头疼,便叫宫女们煮了一碗醒酒汤进来。
“我都没有认清楚,你是叫什么来着?”云谨若一边喝着汤,一边和进来送汤的宫女搭讪。
那宫女讨好地笑了一下,行了一礼说道:“公主,奴婢是得了个景字,便叫了景儿,伺候您换过衣服的。”
这么一说云谨若倒是想起来了。那日里宫女们吵吵的时候她倒是很安静的,也便同她拉起了家常,问道:“你多大了?几时进宫的?”
“回公主,奴婢十六,进宫已经三年了。”宫女答道。
三年,也算是老人了吧。若在现代,还正是个受家人宠爱的年纪。可是在这个皇宫里,不知都经历过了什么事情。“那,你能给我说说宫里的情况么?”云谨若接着试探。
景儿却是笑了,“公主想知道什么情况呢?皇上年幼尚未立妃,这宫中的人也不多,没有那么复杂的。至于其他的,公主您也是宫里出来的人,自然是知道做奴婢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一番话说得颇有深意,云谨若只有苦笑的份了。怎么这里的人个个都是如此精明的样子?倒显的自己很无趣了。不过十二岁对古代皇帝来说也不小了,没有立妃,怕还有别的原因吧?
上前接过云谨若手中的碗,景儿看着云谨若沉思的脸,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公主,闲谈哪天都可以,您现在还是抓紧休息一会儿罢!”
“嗯?为什么抓紧?不有的是时间么?”云谨若假装听不懂她的话。
景儿却是急了,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只说了让云谨若赶紧休息便退了下去。
云谨若眯起了眼睛。其实景儿的意思她明白,也是她心中所想的。自己今天跟着沐流光出去,看似隐秘实际上还不是公开的秘密?这个消息怕早就被送到了步云烟那里了罢,她就等着被传唤问话吧。只是这景儿善意的提醒是什么意思?名义上她可是步云烟的人。算了,想不通便不想了,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的。云谨若躺下身用被子蒙住头。
可能是白日里睡多的缘故罢,此刻居然全无睡意。正在辗转反侧间,有人行了进来。云谨若猛地掀开了被子,吓的来人捂着胸口倒退了几步。
是小皇帝那边的人,叫做风儿的。
风儿稳住脚步行了一礼才开口笑道:“可吓死奴婢了,奴婢之前还以为您已经睡着了呢!”
“有事?”云谨若问道。其实已经明白是什么事情了。
果然,风儿上前服侍着云谨若起身,说道:“太后懿旨,召您觐见呢。”
现在么?云谨若从窗户望出去,天已经黑透了,不禁勾了勾唇角。这步云烟也是个性急的,居然连几个时辰都等不了了,也便下床唤了人进来替自己梳妆打扮。
一袭桃红色的宫装,挽起了淡雅别致的流云髻。闪闪发光的金饰,还有额间绛红色的花钿。发若墨云,肤如凝脂,微微翘起的红唇充满了诱惑,波光流转间竟也有着道不尽的风情。
收拾妥当的云谨若看着镜中的人倒一时发起了愣来。从来都没有好好打扮过,出嫁的时候也许也有这样的风情,只是当时的心境倒没有在意这些。这副模样,也是有着倾人国的资本了,只是不太应景。上次步云烟见到自己的容颜后的细微表情她还是历历在目的,现在若是这样去,她该不会认为自己是故意炫耀的吧?
这么想着,便要伸手欲拆了妆容重新换个不这么耀眼的。忙有宫女来拉,嘴里说着:“公主,这可使不得,听说摄政王也在呢。”
云谨若回眼看去,说话的人不是步云烟这边的,是小皇帝的人,风儿。
“公主,您不是之前询问奴婢太后对您满不满意么?您若是这样去不就能得到太后的夸奖了?”另一边也有人悄声说道。
云谨若听着明显意有所指的话住了手,迈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对着跟在身后的众人说道:“我只带两个,其他的人别跟着。”也便指了指风儿和一直低着头的景儿。
白日里天气大好,夜晚却还是凉如水。风儿和景儿各提着一盏宫灯走在前面引路,云谨若一边在她们后面悠闲地踱着步子,一边抬头看天。
快到月圆的时候了,即使没有宫灯,地下也是明亮一片。惨淡的月光萦绕在视线里的影影绰绰间,非但照不出什么,反而愈发诡异起来。
“阿嚏”,两名宫女回头去看的时候,云谨若捂着嘴鼻站在原地,瓮声瓮气地说道:“这天儿有些冷了,风儿你回去替我取个披风过来。”
风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
等风儿走远了,景儿跪在地上,低头说道:“公主恕罪。”
云谨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走到跟前勾起景儿的下巴笑着出声:“恕什么罪?”
景儿的眼神毫不躲闪地迎上云谨若的,继续说道:“奴婢不该捏造您的话。但是您不是想知道真相么?”
“哦?”云谨若扬扬眉毛,“我这么去就会知道了?”
景儿沉吟了一下,语气有点不确定起来,“公主时聪明人,即使不全知道也会猜出个一二来。”
“那么,我会有几分危险?”云谨若松了手,直起腰淡淡地问道。
景儿也跟着站起了身,小心地看了看云谨若的脸色见没有多少变化才说道:“危险有十分,主要还是看公主如何化解了。其实奴婢这也是在帮公主,以公主的容颜和性子,这危险一直都会在的,早早知道了还能防范一下的。”
云谨若将目光融进夜色里,半响才又出声,“那你知道,皇上他们所为何意么?”
“公主,您应该说,是帝师所为何意。”景儿纠正道,“据奴婢所知,他们是希望摄政王看上您的。”
“为什么?”云谨若心下疑惑更甚了。若是北冥司越娶了自己,至少表面上来说云国就归了他,和与之分庭抗衡的沐流光以及小皇帝大为不利啊。可是若是也赞成这门婚事,那为何刺杀呢?
云谨若紧皱着眉头思索,景儿见状忍不住催促说道:“公主,您若是再不去,只怕迟了太后更会怪罪呢!”
云谨若脑中灵光一闪,伸手制止了景儿的话头。原来如此,她终于理顺了。
表面上皇帝一伙的确是赞成这门亲事的,也许是迫于步云烟的压力,也许是另有什么目的。所以身为云国手握大权的上云将才必须要死。而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权利想来他们是已经知晓的,所以才会留着。如此盛装打扮,无非是为了让北冥司越看上自己,那么就是说,他们在自己的身上还是有所图谋的了。
那个在桃花林中眉眼带笑的男子,任凭自己调侃的男子,是有什么目的的吧。真的,每个刻意接近她的人都是有所图谋的呢。掩去淡淡的失落,忽略心底莫名的忧伤,云谨若不再有犹豫,大步流星地朝着步云烟的所在的凤宁宫的方向走去。景儿连忙小跑着追赶。
凤宁宫里,灯火辉煌,歌舞升平欢声一片。云谨若走进去的时候,乐声没停,但是推杯换盏的动静倒是停了。各人看着盛装打扮的云谨若,眼里皆闪过惊艳之色。
“哐蹚”一声,有酒樽滑落在地,云谨若下意识地看向左上首,见北冥司越以颇有深意的目光望着自己,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的笑,缓慢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那份沉静,比起坐在他下首连倒酒溢出杯子来都不知道的玄衣男子来,强出许多。看向正前方的高位上,步云烟正旁若无事地低头喝茶,身边的宫女们在收拾着被她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不小心摔掉的杯子。尽管没有看到步云烟的神色,但是那抹恨不得剜去她一块肉的目光叫她的心里泛起了寒意。
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的小皇帝,还有神色阴晴不定甚至带上了若隐若现懊恼的沐流光,甚至连第一次见面就赏了自己一顿板子的北冥司晨都在。北冥司越眼里的惊艳一闪而逝以后就不再看她,默默地低头饮酒。
在最下首,是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的靳墨诏。小皇帝的身体不好,所以每次有这样的宴会,他必侍奉在侧。
就连许久不见的鸳鸯也现身了,已经梳起了夫人髻,以极其卑微的姿态跪坐在北冥司越的身后。感觉到云谨若的目光后极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
将众人都的神态极快地看了个遍后,云谨若才缓缓地俯下身,将众人都拜了个遍。
步云烟已经恢复常色平静地叫云谨若起了身,虽是笑着,但是眼底的隐晦和阴冷却还在。
站起身左右扫了一下,云谨若倒是为难了。没人各占一个小机,刚刚好,哪里还有她的位置?每个人的身边都有空位,但是她却不能走过去。目光撞上靳墨诏,对着他的欲言又止和为难微微点头表示理解。这个场合,身为太医的靳墨诏根本没有说话的立场。若是他真的叫了自己,那非但解不了她的处境,还会让他们两个一起受罪。
刻意地避开北冥司越,目光转过左边的李玄,右边的小皇帝,北冥司晨,最后挑衅地停留在沐流光的脸上。沐流光苦笑一下,低下了头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