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谨若是被饿醒的。闻到了饭菜的清香使劲地嗅着鼻子,差一点儿就摔下床去。原来以为是梦,但诡异的是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猛然发现床侧居然站立着,一,二,三,四……八名宫女。经过了昨晚的事情,她实在对这种突发事件有了点后怕,经不住往床脚蜷缩身体,不料牵动了已经血肉模糊的左手,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干涸凝固的伤口再次扯裂开来,又有鲜血渗出。
要不要这么悲催啊?我的手。云谨若还没有来得及哀嚎,那八名宫女便齐齐扑了过来,异口同声地说:“公主,您没事吧?”
“等等……”云谨若伸手去阻止他们靠近,发现伸出去的是那只受了伤满是鲜血的,又换了回来,接着问道:“请问几位是?”
“奴婢们是皇上派来伺候公主的。”四名宫女福了福身子。
另外四名极为不屑地横了眼先前的四个,声音里有着得意,也一起拜了下去,“奴婢们是太后派来伺候公主的。”
呃?云谨若倒是愣住了。之前她的确有想过要问步云烟要宫女的,可是貌似还没有开口吧,她是怎么知道的?还有那个似乎病的不轻的小皇帝,自己和他可是连话都没有说过的,他又跟着起什么哄?
她在这里思索,那几个宫女可是不闲着,争先恐后七手八脚地服侍着云谨若起床,结果人多手杂,竟又碰到了已经几经波折的伤口。
“轻点,疼……”云谨若倒吸着冷气,眼泪都快下来了,脾气一下子上来,出声吼道:“我又不是残的,你们做什么?还怕我死的不早么?”
八名宫女一起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连声喊着赎罪饶命的。
昨天还是卑微的别人口中的下堂妇,睡了一觉起来居然就成了香饽饽了,这样的反差实在是大,是不是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刚生出这样的念头就苦笑了,这宫中哪天不发生事情的,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只是不管怎样,这几个宫女要是继续这么折腾下去,她不死也就真残了。云谨若随便指了一人说道:“你留下帮我,其他的人都去收拾收拾屋子打扫打扫卫生什么的。”
话音刚落,一名长相也算秀丽的宫女抬起了头,说道:“公主,我们是太后派来的。”
“我知道啊,你已经说过了。”说完以后云谨若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自己适才随手一指选中的是皇帝派的人,感情这还是在争宠呢么?心底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欣菊。”那宫女答道,还附带着挖了被云谨若选中的宫女一眼。
那名宫女竟然也不是吃素的,毫不客气起瞪了回去,也对着云谨若说道:“公主,奴婢叫玉烟。任凭公主差遣。”
“奴婢叫柏丝……”
“奴婢叫媛霜……”剩下的宫女竟也争先恐后地自爆起名字来。
云谨若满头黑线,这么多的名字她哪里记得住?清清嗓子说道:“你们的名字太杂了,改个好记一点的吧。”
宫女们一愣,又不服输磕头,还不忘嚷着,“有劳公主赐名。”
本来没想自己出马的,既然她们这么说了嘛,那就……云谨若也不推脱,沉吟出声:“风花雪月,良辰美景。你们也别争,太后虽然尊贵但自古当以帝王为尊。皇上虽然年幼尚未亲政也还是皇上。所以皇上在前太后在后,你们便一人得一个字罢。”
都这么说了,若是再争下去就不太说的过去,宫女们只得应了。留下得了雪和景的两人,其它的都给云谨若轰了出去。也并没有传唤了太医来,吃过饭的云谨若想着要不要亲自去拜见一下靳墨诏时,有人送了药来,说是太医院送来的。云谨若也便着人收下了,只是隔着窗看见那人离去的背影时,心里还是不平静了一下。那人,她在临熙宫见过的,是北冥司越的人。不过也并没有戳破的打算,假装不知地收敛了心情,云谨若还是决定要去看看靳墨诏。
不让那些宫女跟着,云谨若独自一人出了门后不走修楫好的石径,专挑松软的土地走。走出好远以后才发现原本一直随身携带的荷包不见了,便折回去找。
绵软的土地上除过稀稀拉拉的几根草,就只有一个绣工相当精美的荷包静静地躺在那里。也就是无人问津的悠然苑,要不然这样的地方早就给种满花草了罢,云谨若想着,蹲下身拾起自己丢失的荷包,对多出来的脚印视而不见。
太医署的后院里,有一块不大的地方是专属靳墨诏所有的。在药童的指引下,云谨若很顺利地在偌大的太医署找到了后院捡着草药的靳墨诏。
“堂堂太医还做这等琐碎事情,交给徒弟们不就得了?”
清淡且带着调笑的熟悉声音传来,靳墨诏的手抖了一下,“啪”地一声,一株刚送来的虫草落了地。伸手入袖掏出一方绢帕来细细地擦着手恢复常态地抬起了头,眼看着有着绝世容颜的女子一步一步地含着笑意向自己走来,太阳正从她身后的角度升起,金色的光芒在给她的周身踱上了一层圣神的光辉同时也晃花了他的眼,使他看不真切即使闭着眼睛也熟知的那明明倔强却又刻意隐藏的眼神,禁不住喃喃自语:“你不该来的……”这里这么肮脏,你应该配的起更好的地方。
因为是顺着光,所以靳墨诏眼里一瞬间的愣怔和心疼悉数落进了云谨若的眼里,还有那句话……原来这皇宫里真的是每个人都有秘密的,即使纯净如斯的靳墨诏也不例外,还是,自己一开始就看错了?云谨若的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光芒,笑着说道:“你说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靳墨诏的眼里瞬间便清明了。皱起眉头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看着白布包头的云谨若满是责备地说道:“原还想着你能主动来看我是因为挂念了,不曾想倒是用的着我了才来的。”
云谨若倒是不尴尬,依旧笑的舒心,“可不是么?来这里没几天伤到是受了不少,你可别记恨着,好医好药,不许吝啬。还有就是,倒是真的是有想你的。”
“呵呵,莫不是为了骗我的药敷衍我罢?”靳墨诏心情大好,调侃着说道。
云谨若委屈地撇下了嘴,大呼着冤枉,刻意做出的表情让靳墨诏忍俊不禁。
“不过好药还是要要的,不留疤的那种。”笑闹完毕,云谨若把手伸在靳墨诏的眼皮底下,将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
靳墨诏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把抓住了云谨若的手腕,急急问道:“不是只是被打昏了么?怎么手也会受伤?还伤成这样。”
云谨若的手抖了一下,靳墨诏才发现自己的动作不太妥当,松了手就进屋去拿药。
他刚才说,只是被打昏了。在临熙宫里,北冥司越并没有传唤太医院的人,给自己诊治的只是他的专属大夫。而且具她所知,自己受伤的原因还不是那么公开的事情,甚至更多的人都不知道的。可是,靳墨诏却知道。在太医署里,靳墨诏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不仅备受尊重,还有自己独立的院落。据说,他是当年由先帝亲自召进宫里的,现在更是全权负责小皇帝的病情。那么,他又有什么背景?
靳墨诏进屋许久还等不来云谨若,出去一看见她居然还站在太阳底下发呆,忍不住生起气来,恨声说道:“不是头痛么,还晒什么太阳?自己不注意别回头又说我的药不好用。”
呃?那么凶干嘛?云谨若知道靳墨诏时着急自己的伤口,但还是想逗逗他,“我可没说过你的药不好用了,我知道你给我的,必将是最好的。”
“好吧。”靳墨诏无奈了,放柔了语气弯下了腰去,“公主殿下,那请问微臣现在是否可以为您上药了?”
云谨若启齿一笑,点头说道:“不必客气,这便来了。”
那样炫目的笑容……这一次的靳墨诏没有沉迷进去,只是失神了一下便恢复了正常。
“哎吆,你是不是用错药了?怎么这么疼?”刚刚上好药,手心便传过了一阵钻心的疼痛,云谨若想甩手时看见了靳墨诏难得严厉的目光,只得改为叫唤了。
靳墨诏细心地替她包扎伤口,嘴里说道:“谁叫你不小心的,活该。你别动了,疼只是暂时的,很快就过去了。那么深的伤口你又不叫缝针,想不留疤就只有这样,这已经是最好的药了。”
“真的么?”云谨若皱着眉头看着靳墨诏动作轻柔地将自己的手给包成了猪蹄,不满地嘀咕着,“就不能包的好看一点么。”
“不能。”靳墨诏忍着笑意说道,忽而想起了什么,抬起头问道:“我刚刚似乎听见你说我用错药了?”
“没,绝对没有,你听错了。我怎么会说亵渎你医术的话来呢?”云谨若忙讪笑着摇头否认。
靳墨诏的手放在云谨若耳际的发上,止住了她的动作,目光柔和地说道:“别摇了,不晕么?”
这么暧昧的动作,让云谨若一时间有点尴尬,却又不好意思直接挡开靳墨诏的手,正纠结间靳墨诏倒是自己将手拿开了,还忍不住调侃道:“你脸红个什么劲?此刻在我的眼里你是没有性别的,说句你能听的懂的话就是,和一块肉没什么区别。”
什么?脸红?不是这个,重点是和肉没什么区别?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的,怎么可能是肉?想要发飙的云谨若一抬头,却不慎撞进了靳墨诏带笑的眼里,机械地移过视线,哼哼唧唧地呻吟着:“哎吆,我头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靳墨诏苦笑着摇头起身说道:“是不是疼的很厉害?需不需要我帮你按一下。”
“不……不需要,其实,也还好了,没有多疼。”云谨若刚要摇头又想到了之前,硬着头皮迎上靳墨诏的视线说道。
靳墨诏倒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不严重就好。那你现在是想睡一会还是……”
“我想去外面躺会儿,吹吹风。”好不那么尴尬。云谨若忙打断了靳墨诏的话。不管怎么说,在靳墨诏的这里她至少还是轻松的,不用那么费事地去琢磨,悠然苑的那八个宫女实在叫她头大,赶又不能赶的,又难缠的紧。最最主要的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她们中的哪个就会在她的身后给来一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