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沉,深山寂静。一灯如豆,静静燃烧着,映出半室暖黄。剥的一声,灯花轻爆,光芒不定。
彭古意让她躺好,起身,用针拨了拨燃掉大半截的灯烛。
方晗松松裹了件睡袍,侧躺着身子,以手托腮,打量他的背影,笑道:“二哥,你可还记得三年前,宋太傅揣着一把据说是失传百年之久的名刀——寒月刃来相府寻伯父品鉴。其实哪里是品鉴,不过是想在伯父面前炫耀罢了。”
她抿唇轻笑:“这宋太傅其他都挺好,但偏偏藏不住东西,得了好物就喜欢在人前嘚瑟。他将那短刀夸得天花乱坠,说什么‘劈风斩疾,销铁断金’,还嚷嚷着要同相府中收藏的所有刀剑比试,拍着胸脯说他那刀一定能拔头筹。”
她忍俊不禁:“伯父被他扰得无法,只得让人将相府收藏的刀剑搬出来比一比。孰料,那寒月刃一见相府名刀剑,别说比试,竟连拔也拔不出来了。宋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只觉脸面大无光彩,抛了那刀,愤愤地背着手回去了。”
“其实,他那刀倒是把真正的好刀。至于为什么突然拔不出来,”她柳眉轻扬,眼珠一转,笑嘻嘻道,“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你趁他转身观摩相府刀剑时,倒了瓶强力粘胶进鞘。那粘胶沾物即凝,牢不可破。他一个文弱老头子,能拔得出来才怪。”
她笑得开心:“伯父不知情,以为宋太傅吹牛,将那刀也当做了废刀,并不理会。你又不爱玩刀剑,最后便宜了我。那可是一把不世名刀,晚上我抱着它睡,简直要笑醒。”
彭古意将灯芯拨正,转身又坐回床沿。他见她说得高兴,于是也不打断她,静静地听她回忆往事。
方晗扯了扯他的衣袖,仰脸看他:“二哥,你怎么没反应,你都不记得了吗?”
彭古意轻咳一声,含糊道:“当然记得。我只是在听你说而已。”
方晗看了他片刻,眼珠一转,又道:“那刀鞘上还刻着武士对决的纹路,刀柄镶着三颗绿玉珠子,漂亮得很。”
彭古意点头,“嗯”了一声。
孰知,方晗见此,顿时努起了嘴,哼道:“还不承认,你明明都忘了。那刀鞘通体银白半点纹路都没有,刀柄缠的是黄色丝绦,哪里有绿玉珠子。”
彭古意:“……”
翻身背对他,使出小性子,方晗道:“忘了就是忘了,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彭古意揉了揉太阳穴,只觉隐隐头疼。他又不是牧云凉,哪里知道相府以前的事。但见她生气,只得温声哄道:“我不好,我把过往的事情忘了。你放心,以后的事我都会记得一清二楚。”
方晗“噗”地笑出声,又转过脸来,嗔道:“我哪里敢生你的气。”似记起了什么,她忽然沉默,垂了睫毛遮掩眼底神情,低声道,“二哥,这是你第一次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