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晗茫然地看着床顶,了无睡意,一直到东边天际泛白,她才有了倦意阖眼而眠。然而,她刚入睡未久,便被一阵高声吵嚷闹醒。
彭古意先她一步醒来,因为昨夜之事,他有些羞于见她,转身下床,背对她轻声道:“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他着了衣裳,将门打开半扇,循声瞧去。
一夜细雨未歇,此刻天地之间仍是笼着濛濛湿意,将那原本就不甚明亮的天色遮得越发灰蒙蒙,阴沉沉。
院门打开。门内站着阿玉和她的男人,门外为首的是一个涂脂抹粉眉目不善的中年妇人,妇人身后跟着三五个身材壮实的奴仆。
那中年妇人双手叉水桶腰,吵得唾沫飞扬:“那死鬼一晚都没回来,不在你这里还能去哪里?你再不把他交出来,我就不客气了。”
妇人冷笑一声,又道:“不过对你这种女人有什么好客气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做得什么勾当。千人枕万人睡的破货。”
阿玉白皙面庞涨得通红,又羞又怒,但仍保持着冷静,挡在妇人身前,道:“这是我家,无论人在不在这里,你都没有权利擅闯民宅。”
妇人抬手就去推阿玉,讥笑道:“这个世界真是颠倒了,连****都敢理直气壮。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不要脸。擅闯民宅?我今个儿就闯了,你能怎样?”说着推开阿玉,一路向里冲。
后面的奴仆凶神恶煞地跟上。
阿玉两人挡不住,被他们推搡得差点跌倒在地,气得眼睛都红了,浑身乱颤着。
中年妇人带着家奴,径自闯入堂屋,将所有能藏人的角落都翻砸一遍。
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通响,不知屋中多少东西就此遭了秧。
妇人翻了堂屋,不见自家男人,又去翻搅东偏房。入宿房中的车夫听闻响动,慌忙穿了衣服出来,同正要踹门闯入的女人撞个正着。
那妇人见到这车夫,愈发信了之前的传闻,打量衣衫不整的车夫一眼,向阿玉冷笑道:“哟,刚才还装得像贞洁玉女一样,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阿玉将唇咬得几乎出血,冷冷道:“清者自清。我没必要向你解释。”
妇人一边指挥奴仆将房中东西又一通打砸,一边指着阿玉愤愤道:“你清什么清?别以为大家的眼都是瞎的。不知有多少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出没,当我们看不见吗?”
闻言,阿玉变了脸色。
妇人一脚踢去,将脚边的木桶踢得骨碌碌滚开,又恨道:“滚出我们村,滚得远远的。我家老爷之前那么本分的一个人,现在倒好,整夜整夜不归家,都是你这破鞋勾引的。”
辩驳无用,阻拦无用,阿玉冷着脸,任他们将自己家砸得不成样子。
中年女人砸了东偏房,又转去西偏房。
彭古意眼见这一幕,不觉头疼。别家事情他们不好插手,何况对方还是一位不讲理的妇人。劝恐怕是劝不下的,这该如何是好呢?
然而,他并没有头疼多久。因为方晗顶着黑眼圈下了床,方晗着好衣裳自房中行出。
那妇人见又有人出来,正待再骂。却见方晗施施然行来,停在她前方不远处,手起掌落,狠劈上院中一棵腰粗的老槐树。
只听“咔咔咔”一阵细微响动,接着“砰”的一声巨响,那老槐树竟拦腰折断,轰地倒落在妇人面前,激得泥水四溅,溅了那妇人一身一脸。
方晗勾了勾唇,十指一握,指节间一阵“噼里啪啦”连响。她微笑着看那妇人:“这位大嫂,大清晨就扰人好梦,不太妥当吧?”
妇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骇得直向后退:“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告诉,你最好别惹我,我有五个哥哥七个堂哥九个表哥,我家……”
方晗转了转手腕,向前几踏步,拎起旁边一名壮汉,暗暗运力于臂,接着手臂一抡。
只见那壮汉“嗖”的一下越过墙头,没了踪影。良久,才听到外面远远传来一道落地的惨叫声。
方晗笑吟吟地停在那妇人面前:“大嫂,你爹是谁,你有几个哥哥?”
妇人花容失色,忙不迭往外退,退得急了,不留神间被绊倒在门槛处。那几名家奴忙向前,欲搀扶,却又不敢碰她,只得眼睁睁看她软着腿挣扎了又挣扎。
方晗缓步行来,俯身将她拉起,又替她象征性地掸了掸身上泥水,指了指阿玉,含笑道:“我姐借住此地给大家添麻烦了,但人生在世谁没有个困难时候,邻里间也要互帮互助不是?还望以后大嫂能多照顾些,小妹感激不尽。”
妇人已吓得说不出话,只是哆嗦着,一个劲儿地点头。
这时,有人从通往村庄的道路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夫人,老爷昨夜,在李员外家喝酒,喝得多了,半路回来跌了一跤,于是就睡在了庄外的十里坡上。小的们已经将老爷扶回去了。”
妇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方晗揉了揉眉心,将妇人推给跟随妇人而来的奴仆:“既然没事,那就快回去吧。下着雨天怪凉的。”
妇人依着众人的搀扶,深一脚浅一脚地转身回去。
将闹事者送走,方晗打了个呵欠,又伸了伸懒腰,扫一眼亮起的天色:“呀,该起床了。”
众人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腰粗老槐树,又觑了眼方晗,只觉脖颈一凉。若那一掌劈在自己脖子上,岂不是……
彭古意眼望这幕,心中一阵喜一阵忧,喜的是这么强悍的战斗力跟着她果然吃不了亏,忧的是若自己某天得罪她……
然而,总有些不怕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