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脸上唯一仅存的血色也慢慢的褪去,她想要开口,可是还未说出话来,眼里就忍不住先落下了泪。她就好像一个刚刚学会哭的小女孩儿,一落泪就止不住,也不会用东西去擦,只能默默的流着。如同染了露水的花朵儿一般,湿漉漉的,有一种类似于水生的美丽。
谢习风的面色更是复杂,他似乎想要伸手去安慰对方,但最后还是站着没动只是替那少女答道:“我当时正好在雪山族求医。哈日珠拉她是雪山族的圣女,她的医术最好所以那天她带我去雪山上采药,等我们下山的时候就看见湘皇在杀人。”他顿了顿,直接就略过了一些事情接着道,“我们一直躲在边上,等到湘皇带军离开才敢出来,后来我看他们的行军路线,就猜到他们可能会来东都,所以就带着哈日珠拉一起来报信了。”
谢习风的话声刚刚落下,整个房间里都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之中。周清华怔怔的看着哈日珠拉和谢习风,无法想象这两人是如何看着湘皇杀人,如何躲着湘皇刚来报信的。
哈日珠拉此刻终于抬起头来,她的眼睛里盛着盈盈的泪水,一触就会落下一般,如同那浸在露水里面的花瓣一般的清丽绝美。只是,那埋在最里面的是深黑色火焰和仇恨的火种,这些是永远也没办法流去的。她瞪着谢习风,几乎是用哭一样的声调说道:“元仪他简直就是个疯子!!”她咬牙切齿,声音里面都带着一种铁锈一般的血腥味,仿佛喉咙都禁不住那种撕裂一般的痛楚,“他的病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治,族长他们愿意试一试本就已经是竭尽心力了,可他居然还为了这个屠杀我们一族,抢走了我们族里传下来的圣药。他简直是疯子,难怪长生天会让他的这样的病,难怪他注定要病死,圣药也救不了他……”
周清华看着那个几乎要流出血泪来的少女,本来到了嘴边的安慰也仿佛失去了力量——在这里,言语的苍白几乎叫人无法开口。她坐在床上看着哈日珠拉,眼睛也慢慢的酸楚起来——如果说谢习风只是机缘巧合的见证了那场屠杀的话,哈日珠拉则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亲同族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对于一个在这之前还未经历过世事、无忧无虑的少女来说,这是何等的残忍、何等的严酷?
谢习风终于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扶摇摇欲坠的哈日珠拉,可是对方却是坚定的推开了他。
“你以为你当时拉住了我,救了我一命,我就会感激你么?你不过是想要我替你治你的病罢了,你们这些人都是灾星、没有心肝的坏人!”哈日珠拉几乎是用看着仇人的眼神看着谢习风,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曾经为了这样一个美姿容的少年郎而心如鹿撞自告奋勇要带他上山采药的话,此刻她是真真正正的迁怒、恨上了对方,她是真的情愿和自己的族人一起去死而不是像如今这样置身事外、忍辱偷生。
谢习风用力拉住她,用无法拒绝的力道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我以为,你决定活下去就是为了亲眼看着湘皇遭到自己的报应。”他沉默了一下,慢慢的垂下眼,轻轻的、温柔的道,“哈日珠拉,当时族长明明看见了你和我却一字不说,他的用意是再明确不过了,你是你们一族仅存于世的血脉,请务必珍重自己。至于我的病,全看天命便是了。”
哈日珠拉的面颊上沾着狼狈的泪水,她抬着头看着谢习风,怔怔的。她苍白的面上掠过一丝挣扎过后的痛苦,忽然,她再也忍不住“呜”的哭出声来。
崔成远从床上站了起来,起身拉住谢习风的手往外走道:“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你,我们去外边说吧。”他顿了顿,看了眼哈日珠拉还有床上神色复杂的周清华,声音也是轻轻的,“有些话,她们也许更加能够说得清楚一些。”
谢习风点点头,他低头看了看几乎要跪倒在地上的哈日珠拉,仿佛想要转头去看周清华但还是忍了下来,沉默着和崔成远一起出门了。
崔成远走到一半,忽然转头加了一句话:“先整理一下吧,我们可能今晚就出发赶路。”
周清华拉了拉裹着自己的被子,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好的,我马上收拾。”顿了顿,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想要轻松一些似的,“好在我还会骑马,赶路也省了点时间。”
崔成远静静地看了看周清华,好久之后才淡淡的回了一声道:“恩。”在这一刻,他的目光深沉的几乎叫人看不透,一如卷走一切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