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床边围了几个同事，都是值夜班没啥要紧事的。
太平间发生的事已经让昏昏欲睡的医院瞬间沸腾了。连病人及家属们都在讨论发生的事。
我们科室的小黄下来守着我，我一睁开眼就看见她的脸，她激动得整个身子都扑上来，拉开我安放在心口的手，“高洁！你没事吧？吓死我们了！”
她皱着眉眼，摸了摸我被扇的那边脸，带着哭腔说：“都发青了……我们还以为你被打得脑震荡了，还准备给你做个脑部CT的！”
“我没事。”我动了动身子，她连忙扶着我坐起来，在我腰后垫了个枕头。
“你不是今天晚班吗？”我问她，她说：“朱医生和徐明明在呢，我来负责照顾你。”
我挺不好意思：“我没什么事，真不需要照顾。”
围着我的其他同事也一再向我确定我是不是真没事，得到肯定的答复，其中一个和我同期实习的年轻医生说：“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们大家在这里打扰你也没那么于心不安，哈哈……”
平时他和我开玩笑开惯了，此时这样说话也不过是想让气氛轻松些，不过我病床边围了两三个前辈，都责怪地朝他看去，他笑着笑着声音明显蔫儿了。
太平间发生事情的当事人有两个被警察当场带走了，我和小万被送到急诊室，他们想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事肯定都是围着我这个当事人问，我在医院交友算广泛，不像小万师傅，他们基本不熟。
他们相当于前线记者，我说的经过很重要，明天准会传遍整个医院及大家的朋友圈。
我问她们：“小万师傅呢？醒了没？”
同事告诉我，小万倒是比我先醒，黄院长家住得近，赶来得最快，怕小万受什么刺激，已经将他转入单人病房了。
难怪大家都围着我，黄院长在小万跟前，谁还那么闲凑过去围着问他啊。
“听说那两个打手是小万师傅撂倒的，这不科学啊！”提到小万师傅，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哎，我睁开眼就为这事后悔呢。我就不应该叫保安的。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我这个蠢者！他们都想从我这里打听到第一手新闻，怎么说才能维持小万的形象，我还得好好想想。
“小万在哪里，我先去看看他。”
我刚要从病床下来，走过来两个警察，床边的同事自动让开，警察出示证件，请我协助他们调查。
我随他们走到急诊室门口，看到安静地坐在这里等我的小万，他也要跟着去协助调查。现在宋济川没在他身上，也没和他商量，他倒是有点懵。
我安慰他：“没事的，我们去走一趟就回来了。”
我们跟着警察一起上了警车，五分钟就到了附近的警察局。
凌晨的警察局，我不是第一次进。
人少点好，比人多的时候感觉自在。
我和小万没有被分开询问，而是并排坐在一张宽大的桌子边上。
小万有些紧张，不停地扣着手指，我带着安慰的笑回视他。
两个警察拿着记录坐在我们对面，礼貌性地说了开场白，然后就单刀直入地问我们是怎么回事，先让我们叙述一遍。
估计他们多少也知道小万的事，将目光转向我，希望由我来叙述。
我便从头讲起，没有说宋济川的事，隐瞒了小万一人斗两个人的事，只说小万吓着了，乱打一气，其中一个是被我拍晕的。
警察也不相信：“你是说万生和你是无意打晕了他们？”
“不是我们多厉害，是他们失了手，警察同志你们看看我们，被揍得没有人样了！”
主笔的警察同志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埋头写下问话记录。
我补充道：“毕竟他们是客场作战，太平间那种地方很邪乎的。”
警察同志嘲也似的笑了一下。
我问：“那两个人审问了没有，他们为什么要害我们？不对，是为什么要害小万师傅？他们明显是冲着小万师傅来的，还装死诈尸。”
警察同志说：“那要问你们自己，平时有没有与人结怨。”
“要说是冲着我来的你们倒可以这么想，可是是小万师傅啊，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小万师傅怎么会在外面树敌，你们多调查调查就知道了！”我有点不爽，他们也太不上心了吧。
“很多事情都不在常理。比如，你们两个竟然制服了他们两个。”
我的脾气还真上来了，我一副不依不饶的姿态：“作为受人民尊敬的警察同志，有你们这么办案的吗？我们才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怀疑我们帮着他们说话？”我站起身，激动起来：“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们不拼命就是死，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常理？”
警察同志伸出手示意：“坐下坐下，这么激动做什么？这就是奇迹啊！”他说到奇迹两个字的时候，手指在桌上重重地点了两下，他皱着眉想了想，接着说：“这个两个人是训练有素的专业打手，一口咬定不是别人指使，他们认罪。”
定不定他们的罪我不在乎，我想知道背后指使他们的人是谁，“总有办法让他们说出来的，你们难道没有办法吗？”
警察同志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没问出什么，连自己抛出来的疑点都没办法解释，只说：“目前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我自告奋勇：“我有办法让他们招供。”
他不相信地问我：“什么办法？”
“但是先得把他们打个半死。”
他以为我捣乱，“这属于严刑拷打，不能用不能用。”
我是想把他们的灵魂打出肉体，在鬼魂世界里搞定他们，可这对于警察来说是不可行的，他们只要听我说先得把人打个半死，就认定了我是要复仇才提这个荒谬的建议，死活也不让我来。
现在人在警察手里，我又不能找人去把他们两个打个半死，真郁闷。
桌下，小万轻轻地拽了拽我的衣摆。
警察同志合上记录本，问我们还有什么别的问题没，小万嗖地一下站起来，畏缩着说：“没有问题，可以走了。”
他像是想赶紧逃离这里一样，敢情他拉我就是让我不要说了，就这么结束的意思？
警察看着他，小万没敢与他们正视，微微鞠了一躬，他的身子早就侧过去随时准备走，警察挥挥手：“去吧去吧。”
当事人都表示没问题了，我也没道理还留在这里争，我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他。
出了警察局，我才发现，此时已经不是小万，是宋济川。
“你什么时候来的？”这下，换做我不敢正视他了。
“这件事情没必要和他们争了，争不出结果。”他目光忧虑。
显然并没在意徐娘说的我喜欢他的事，仔细想想，他要怎么在意呢，是跟我说谢谢啊，还是说不准我喜欢？听见了只当没听见最好。
那么，我就当我自己还没暴露吧。
我先道了个歉，“不好意思，我叫保安的事太冲动了，一时忘记你在小万的身上不好解释。同事们都还等着我讲述完整事情经过呢，我该怎么说呢？”
“叫了保安引来警察也没什么不好，”宋济川说：“这个事情闹大了，才会传得远，不然，以小万的性格，肯定不会主动对别人说起这件事。”
“别人？”我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指的是老太太？”
“没错。”
“她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难道不是她指使杀手过来的？”
“你怀疑的是她？”宋济川觉得有点可笑，“她亲自来找小万怎么可能暗地里下杀手？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她找回小万的确是为了继承的事，我问你，小万如果回了宋氏，触动了谁既得的最大利益？”
他在考我？这也太难了吧！“我只知道宋氏的族人而已，对他们宋氏的集团公司业务什么的没那么熟。”
他突然敲一记我的头，笑说：“都说了是为继承的事，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哦——“宋济安？”我来了点感觉。“你的意思是——宋济安派人来取小万的性命？”
他不置可否，目光望向悠远处：“具体是谁指使不得而知，能肯定的就是一定是他这一方。事情一旦传出去，甘翠微不可能猜不到。”
“都是子孙，为什么甘翠微要偏袒大儿子这边？想要给继承权，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找过来？”
宋济川耸耸肩，表示不知道，顿了一会儿，又猜测道：“也许是简丹把孩子藏得太深，找起来难。”
我还是不明白，“这么多年都不知道，现在是怎么知道的呢？真的是崔载德告诉他们的吗？”
宋济川耸耸肩，表示只有天知道。
我彻底糊涂了：“你不是说你是宋济川吗，怎么现在小万又是宋济川了？你们俩到底谁是宋济川？”
他笑得别有深意，“我也想看看。”
明明之前他还那么气愤，现在怎么又变得这么轻松了？真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是有头脑的人，小万和他一起回宋氏，就算是宋济安那边有什么动作，也有他帮忙。
第二天一大早，宋氏那边就派人过来接小万。我没有想到，我也被叫上一起去宋氏。
在车上，小万说：“我得让奶奶答应你随时可以去看我，高医生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想，向老太太提这个问题的人不是小万而是宋济川吧，他让我帮他取那样东西，为了铺好了一条路进宋氏老宅，我到底能不能好好地完成任务，太让人心里没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