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呵呵笑了两声，“我老了，绍清，我真的老了，我总会觉得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
顾远头顶已经掩盖不住的白发刺痛了言绍清的眼睛，他调皮地眨眨眼睛，“老家伙，我觉得你做个女人也蛮好的，这样糖糖的宝宝就有奶妈了。”
顾远没有被他这个做作的笑话逗笑，嘴角抽搐了几下，动容地看着言绍清，“谢谢你，儿子，只有你能接受我的脆弱。”
言绍清摊摊手，假装无奈地朝着顾远抛了个媚眼，“谁让我有魅力呢。”
顾远不屑地瞪了他一眼，“滚，自恋。”
言绍清见他有了些微的笑意，暗自宽心了些，顾远对家人的过度爱护源自于他知道生活不易，不，应该说，他比平常人更知道生活的艰辛。顾远的父亲抛弃他们母子之后，他的母亲只能依靠卖笑生活，试想这对一个孩子是多大的屈辱，他得忍受多少冷眼和轻蔑。十二岁就独自出去打工的顾远，其实还是个孩子，是一个没有依靠，只能拼命挣钱养活自己的孩子，早熟的孩子。
言绍清将手搭在了顾远的肩膀上，“老家伙，我觉得糖糖是不会离开TOM的，她只是耍小孩子脾气，可能是产后综合症吧。”
“呵呵，”顾远不觉失笑，“产后综合症，你倒是什么都懂。”
言绍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别笑，我是很严肃的，我原本是安慰你的，倒笑话起我了。”
顾远捂着嘴笑了起来，言绍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也觉得自己很好笑，居然知道这么多名词，他以前可不会留心这么多女人的事情，他只关心他的事业，他的言绍婉。
他们父子笑了一会，直到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这脚步声极为轻缓，他们看着脚步传来的方向。
于暖拎着一个饭盒，由远及近，顾远忙站起身，上前一步，接过于暖手里的饭盒，长臂圈住了于暖越加纤细的腰。
“你怎么来了？”顾远微带责备，于暖温柔地笑笑，靠在顾远的怀里，“我担心宝儿，我做了她爱吃的椰汁西米露，希望她吃了，心情能好点。”
顾远揽着她的腰，坐在了椅子上，于暖确实很虚弱，她瘦削苍白的脸上却挂着往日的温柔，抬手替顾远理理衣领，“你这么匆忙出门，也不知道多穿些衣服，你以外你还年轻呀。”
顾远对她的责备却在嘴角绽出了温柔的笑意，他对于暖的责备食之若饴，眼下，于暖的责备也是珍贵的。
言绍清心下黯然，却不敢有太多的表露，顾远心里的难过是难以估摸的，言绍清知道要是易地而处，他一定痛不欲生，他很心疼强颜欢笑的顾远。
顾远将于暖的手护在掌心，“冷不冷？要不我送你回家吧？宝儿这里有绍清。”
于暖摇摇头，“我倒是不冷，我饿了，你帮我煮点牛肉面吧，好久没有吃了。我想吃你亲手做的。”
顾远没有任何犹豫点点头，就去了，疗养院是他的产业，他有自己的小厨房，他径直去了二楼的小厨房。
于暖见他上了楼，认真地看着言绍清，“绍清，我把你爸爸交给你了。我很怕。”
她说到这里，喘息了片刻，言绍清刚要张嘴，她就接着道：“绍清，我发现我生病的时候，我以为只要和他闹离婚，假装不爱他，就可以离开。他那时候正值壮年，在我一次激烈的反抗之后，他不敢再碰我，这么多年，他很少会越矩，连外遇也只有那么两次。我很难过，你知道吗？我宁愿他移情别恋，你知道吗？绍清，他很爱我，爱到可以忍受这么多年的无性婚姻，你该知道的，那对于一个男人是怎样的煎熬，正因为如此，我，”她一直隐在眶里的眼泪簌簌而落，她深吸了一口气，哽咽道：“我不能放心他一个人，我一直冷淡他，就是希望他及早放手，可是最终他还是知道了真相，我不担心糖糖，TOM可以很好地照顾她，容忍她的小脾气，我只担心你的父亲。”
于暖眼含泪光，顿了很久，“我的时日恐怕不多了，我好爱他，爱到宁愿冷落也不愿意他受伤害，你可以说我矫情，可是他是我放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的，他被冷落难过的时候，我更难过.那种痛楚是可以贯通的，我的心和他的心是一起疼的。”
于暖双手捂脸痛哭起来，言绍清不知道怎么安慰她？“顾伯母。”李小白不知道何时走到了他们身边，或许是在他和于暖一起拧结痛苦的时候，她就来了。
“顾伯母，你不要太担心顾伯父，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治疗。顾伯父要是知道你这么爱他，一定会觉得很美好，就算，”那样的话，李小白是不能说出口的，“他一定觉的很好，因为被生命里最珍视的女人那样的爱过，他的回忆会是带着甜味的苦涩。顾伯父不是孤单的，他拥有和你在一起的回忆，想起这些回忆，他只会觉得你是去了遥远的地方等着他，你们会接着续写自己的生活。顾伯母，顾伯父曾经去南非找过我，他跟我说，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言绍清会怎样，我会痛苦，但是也会庆幸，幸好是他先离开，所有的苦痛是我来扛，而不是他。顾伯父说他和我想的一样，顾伯父并不知道你有多爱他，告诉他，他的回忆里会有更多的美好。相信我，顾伯父跟我说珍惜言绍清，因为他爱我，我也告诉你，珍惜和顾伯父在一起的每一天，别再但心你的离开会让顾伯父难过。你的一生是他这辈子的回忆。最美好的回忆。顾伯父跟我说过，和言绍清在一起，就算将来是未知的痛楚，不要为了不可知的将来患得患失，享受眼下，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他跟我说他爱你，甚至为了得到你用了卑劣的手段，可是他不后悔，因为顾伯母，你给了他生命中最持久的悸动，顾伯母，你明白了顾伯父的心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