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一定”，看到李天昊发笑，丁春秋竟然也笑了，“你这个人虽然武功高超，但是看年纪轻轻，想必没有太多江湖经验。老夫要杀了你，易如反掌。不过老夫现在有一个问题不太清楚，还希望你能如实解答。”
李天昊显然对丁春秋的威胁嗤之以鼻，他开口说道：“你经验丰富，不也败在了我的手下？我等下杀了你，你还拿什么复仇？而且，就算你有问题，凭什么我就要回答你？”
丁春秋在李天昊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坐到了地上，显然受伤颇重。不过他竟然没有丝毫气馁之情，只是轻轻笑笑，开口说道：“你可以杀了我，不过你自己也要死了，而且，你的小命已经在本仙手中攥着了，让你死还是让你活着，无非就是你听不听话的事情了。”
听到丁春秋敢这样说，李天昊显然有些惊讶，他走到丁春秋面前，一伸手打出一道六脉神剑，击碎了地砖，才开口说道：“我现在身负无数绝顶武学，你们逍遥派的几大功夫，我都懂。就连李秋水的那套八荒六合，我也知道，你拿什么和我拼？”
说完这句，李天昊显然心情极好，又笑了两声，可不知为何，那笑声份外刺耳，在空旷的大殿里久久回荡。
石云帆在旁边安静的听着，心里也有和李天昊同样的疑问。如果他真的什么武功都懂，都练到了极处，那丁春秋是无论如何也赢不了的。不过，他很快就在李天昊第二次发笑的时候，找到了丁春秋如此自信的原因。
三笑逍遥散！
这丁春秋真是个狠人！
听到李天昊的第二声笑，石云帆突然意识到了他之前隐隐约约的一个感觉。原来这丁春秋确实恢复了记忆，但是他好像也知道自己在武功上不一定能胜过李天昊，竟然从一开始就存了下毒的主意。下的还是他最拿手的那份毒。等李天昊中毒之后，他再主动攻击，以伤换伤，逼李天昊受伤，逼三笑逍遥散发作，把局势牢牢的控制在了自己的手里。
不愧是星宿老仙丁春秋，这一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的漂亮极了！
而就在石云帆想明白丁春秋策略的同时，那位坐在地上的大高手、大恶人也自己揭开了谜底。他看着李天昊，嘴角带着一丝讽刺的笑容，说道：“既然李大人这么厉害，不知可曾听说过老夫的拿手功夫，三笑逍遥散？”
“三笑逍遥散？”
李天昊重复了一遍，起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立刻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惊恐的、大声的，再次重复了一遍。
“三笑逍遥散？！”
“对，正是老夫的三笑逍遥散。这是我们星宿派很拿手的一种毒药，用毒蛇、蝎子、蜈蚣、毒蟾蜍和毒蜘蛛秘制而成。中了老夫这药物，必然会在不知不觉中发出奇怪的笑声，笑三声之后，立即会死，无药可解。”
丁春秋这个时候已经无比放松，他就那么软软的坐在地上，摇头晃脑，好像读书一样，跟李天昊介绍了一遍三笑逍遥散的特点。李天昊作为一个穿越者，自然知道三笑逍遥散这个变态的药物，也知道这个药物只有中毒之人受了内伤才有效。他本来想说自己根本没有受伤，却突然意识到了丁春秋刚刚拼着受重伤，也要打自己一掌的目的。
“你早就计划好了！你跟我换了一招，就是想让我受伤！可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毒，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
李天昊这次是有些慌了，他语气微微有些急促，像一个不甘心失败的赌徒，等着丁春秋告诉他谜底。
“在我刚刚跟你打招呼的时候，老夫一甩袖子，毒粉就飘荡到了空气中，三笑逍遥散无色无味，你自然不会知道。李大人，你现在已经笑了两声，随时可能笑第三声。等到你笑了第三声，就连老夫都救不了你的性命，你还不考虑一下老夫的建议？”
丁春秋优哉游哉的说，说完了伸出手，让李天昊扶他起来。李天昊楞了一下才明白丁春秋的意图，不过他毕竟还是嫩了些，猛然被压制就失了分寸，下意识的把丁春秋扶到了大厅一角的床榻上，才退到一边，想了一下，开口说道：“还请老仙先帮在下停了这毒，在下在告诉老仙关于您想知道的一切，可否？”
“好！”
丁春秋在空中虚出一指，遥遥点在李天昊身上，继而开口说道：“你身上的毒我已经暂时压制住了。现在，请李大人告诉我，你是怎么把我弄到这里的？我要如何才能回去，回到我的世界？”
石云帆在一旁听的已是一头雾水，这个丁春秋不应该是北京的一个乞丐，被李天昊给了名字和武功么？又怎么会是“弄到这个世界”呢？丁春秋是不是不了解情况，猜错了事实呢？
不过转念一想，石云帆突然觉得丁春秋说的也有道理。他要真是一个乞丐，李天昊能在短短几天内，把他从对武功一窍不通的普通人，变成一个绝顶高手，那显然需要极大的能力。而如果是把丁春秋直接拉到这个世界，修改了记忆的话，可能还要稍微轻松一些？
不过，无论如何，这些都是石云帆不着调的猜测，他也不知道真相如何。他只能和已经听傻了、看傻了的周淮安、邱莫言一起，等着李天昊回答丁春秋的问题。
“老仙，我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李天昊正一脸无辜的回答丁春秋的问题，“简单的说，您老应该是一个故事里的人物，我知道这个故事，便从北京城的街头乞丐里找了一个，给了他您的名字。您现在用的身体就是他的身体啊，在您的右腿上，应该有一条横着的刀疤，那是那个乞丐某个冬天和别人抢饭吃受的伤。我当时是在马圈那块找到那个乞丐的。如果您还记得那些事，您应该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啊！”
丁春秋的表情略略有些纠结，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这个我确实记得，但是我相信我是丁春秋，而不是那个从你那拿了我的名字和武功的乞丐，我是星宿教的教主，老仙。我是声名远扬的丁春秋，我不是乞丐！”
说到这，丁春秋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他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吐出了两口大大的鲜血，那血液中还带着细小的血沫子。石云帆只是从远处大眼一瞟，就知道丁春秋的肺部受了重伤，这种伤势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很快就会危及生命。不过他看不论是李天昊、还是丁春秋好像都没拿那个伤势当一回事，便熄了出言相劝的心思，继续看起两人的互动来。
“老仙，我知道的我都跟您说了，您说您是丁春秋，会不会是听了那个该死的小子的妖言惑众，误以为自己是故事里的那个人，混淆了现实和幻想呢？”
李天昊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的假设，却很快被丁春秋否定了，他坚定的看了周围的几人一眼，继续说道：“不用说了，我知道自己是丁春秋，绝对不会错。那个小子讲的故事虽然大体和我的经历相同，但是有很多地方都有错漏。而我自己，也还清楚地记得我的过去，我的师兄，秋水，阿紫和那些故事，还有那个棋局，那些事情都在我的记忆力，像石头一样坚硬。那不可能是假的，我一定是真的，真的是丁春秋！”
“可是您还记得自己做乞丐的那些日子不是么？您还记得我当时找到您的时候，您正在被一群人追打是么？您还记得我给您名字、给您功法的时候，您自己的感激和诺言不是么？既然您还记得这些，那您又怎么知道，您是丁春秋，而不是我从街头上救回来的那个乞丐，那个叫做大老三的乞丐呢？”
“对……我记得……我是大老三……可我明明应该是丁春秋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丁春秋显然被自己头脑中两套完全不同的记忆搞晕了，他坐在那里，一会清醒，一会糊涂，一会说自己是丁春秋，一会说自己是大老三，一会要杀李天昊，一会又哭了起来。而在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身上伤口的血液越流越多，他突出的血沫子也从深红色变成了粉红色。
那是肺动脉受创再明显不过的标志。
这个不知道是叫丁春秋还是大老三的人，要死了。
“哎，我说！”
在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看着丁春秋一个人纠结的时候，石云帆突然喊了起来，“反正你都要死了，死了就不要祸害别人了，还不把我们几个身上的毒掌解了？”
丁春秋听到石云帆的要求，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老子这种人物，死了不也得拉几个垫背的么？这是你们的荣幸，还不跪下磕头？”
他说完这句，忽然间又换了个表情，说道：“也对，反正都要死了，还是少造杀孽为好！”
石云帆这时已经等不及了，他拉着周淮安，冲李天昊示意了一下，走到丁春秋身边，也不管这个老人现在是什么状态，霸气侧漏的开口命令道：“丁春秋，不管你是真的丁春秋还是只是一段记忆，你都做了一辈子恶人，难道在这个世界短暂的停留时，还要做恶人么？”
“你……你说得对……”
“不，老夫不是恶人！老夫是好人，一个大大的好人！”
“我来帮你解毒……”
“我要杀了你！你个臭小子！你害死了我！”
丁春秋的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他的人格转换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不过石云帆的努力是有成效的，丁春秋在某次挣扎时，帮石云帆、周淮安解了腐尸毒。又在某次挣扎时，告诉了李天昊解开三笑逍遥散的方法。三个人解决了各自的担忧之后，才看着这位到死都在纠结自己到底是谁的老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到死的时候，都在问同一个问题。
我，到底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