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雪方才已是知道凌易就是秀王,是圣旨上赐婚的人。
但是在屋外听到凌易并没有表明身份,假意问道:“灵儿,虽说你和十五两情相悦。但是那圣旨上.......”
看到妹妹转忧为喜,林洛雪自是高兴,此时也忍不住想“捉弄”一下妹妹。
哪知林洛灵听了丝毫不慌张,嘴角带着浅笑,道:“这个我一点都不担心,十五说了,十四有办法。姐姐你也是亲眼瞧见了的,在抚香楼内那些个书香子弟,无论文武,都不及十四半分。既然十五都说她有办法,想必她定已是有了两全其美的法子了。说不定能让我不嫁给那个皇嗣,我都不担心,姐姐你就且宽心吧。”说着便美滋滋的躺倒在床上,手中还握着那个紫玉钗。
又是十四?
圣旨,就是皇上本人也无法更改一字,就算十四再有办法又如何?
十四的深不可测,林洛雪猜不透。
然而有幸,凌易就是秀王。
看着林洛灵又恢复了那单纯活泼少女的模样,心中也不免宽慰了许多。
几日的愁眉不展,油盐不进。如今心结一解,果真与之前的那个林洛灵,判若两人。
林洛雪在其身侧躺下,瞧见她嘴角仍在偷笑,轻声道:“方才十五都跟你说了什么,竟能开心成这个样子。”
林洛灵扯过锦被,将脸埋在被中,轻笑不语。
笑声轻盈,就是孩童吃了蜜,也笑不出这么甜的声音。
情人间的甜言蜜语,本就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即使是血缘至亲,青梅竹马。
凌易迈着雀跃的步子回到房间,面上带着笑,跟早上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完全不同。
推开门,凌夜背影就在眼前,身形还是那么沉稳岸然。
凌易蹦到一旁的位置上,拍手笑道:“姐,你真是神了啊!什么事都跟你料想的一样!”顿了顿,道:“只是,这样会不会有些......太........”找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说卑鄙又不至于,但总归不太正道。
人心难测,若能猜度人心。想要做成什么事,便是易如反掌。
只是凌夜这次的心计,并不是为了伤害人。
谁说砒霜是剧毒,在善用者手里,便是救人的灵丹妙药。
凌夜淡淡道:“林二小姐为人心思开阔,不似一般小女儿家那般的优柔寡断。过了这么多天,心里虽说还有怨恨,也是淡了。你告知事情的原委,表明了心思。只要她心一软,是不会不原谅你的。说来你也是受害之人,她知你无意,对她又痴情一片,难道还能心甘情愿嫁给什么皇子皇孙吗。”
凌夜特地加重了语气,凌易额上瞬间冒出了冷汗,连忙微笑恭恭敬敬的为凌夜倒了一杯茶,道:“这....这她不是急了吗。天下女儿家,也没有几个会心甘情愿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
寻词开脱,最终受不了凌夜身上散发出的冰寒,便借口累了,一下子滚到了床上,连同被子一起盖过了头顶。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林洛灵不是拘泥于恨的人,性子单纯。凌易痴心一片,那夜的事又不是恶意所为。误会说清,心结一解,两人又是两情相悦,自然水到渠成。
只是凌易愧对林洛灵,心中的内疚压过了理智,又是处于困局中之人,才不知所措。
凌易盖着被子,动也不敢动。心道凌夜怪她不慎中计,暴露了皇嗣身份。
自从暗卫门现身,两人身份是滴水不漏,如今因她还毁于一旦,凌夜岂能不生气?
其实,并非如此。
凌夜真正在意的,恰好相反。
凌易向林洛灵隐瞒了自己就是秀王的实情。
还是本性使然,哄女人开心的办法,最万无一失的,是惊喜。
她想将身份留到最后关头。
林洛雪不开口,谁都不会在近期知晓。
堂堂秀王,以护卫身份被捕入狱。成州官员,愚蠢之辈也知道这皇室族人,不得妄加议论。
不必动用什么手段,这些官员都会闭嘴,让此事悄无声息的瞒过去。
只是盯着她们的那些苍蝇,不会就此放过。只要大婚之日一到,凌易秀王身份昭然若揭。那她的身份.......
一只鸽子落到了窗户上,翅膀的振动声惊醒了凌夜。
走到窗边看着那雪白的鸽子,毛色纯良,是宫廷中御用的信鸽。
这种信鸽只有宰相以上的官员才能用。一见这鸽子,凌夜隐隐约约生出不好的预感。
取下竹简,只见上面写道:左言已反,三万士卒皆归突厥。近日突厥蛮族遣兵压境,意图不轨。皇上微服出宫,念数日后将至林府,望殿下留心。梁道。
看罢,凌夜将纸片放入炉中烧成灰烬。转手又写了回信,放回了鸽子。
“父皇要来了。”凌夜低声呢喃道。
左言谋反,这个时候还要出宫来林府?
就算是为了婚事,也不可能不顾边境急报。
大魏这个皇帝,曾经也是威风赫赫的马上将军,不似那等养尊处优的皇子。
寻访成州,必至林府。
战事一起,难免需要粮饷物资。提前来林府,展示圣恩。明里是为了庆贺两家婚姻,实则是为了日后的战争。
凌夜的眼眸灰暗,帝王总是如此无情吗?
此时,凌夜心中担心的不是左言谋反,而是其他事。
自己的这个父皇,自幼就不亲。若是见到她,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番波折。
方才的鸽子,凌易也是留意到了,见凌夜没有了怒意,一轱辘爬了起来。笑嘻嘻的说道:“你说我身份暂时不能暴露于外。这赐婚的人是我,但是灵儿不知,她若问我,你说我该怎么交待?我知道你心里早有主意了,不如就先说说,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凌夜冷道:“你不必自己表明身份,自会有人替你说的。”
话中有话,凌易来到林府,虽遭到了不少人的质疑目光,但也没有人驱赶她。不用说,定是凌夜早就做了安排。
凌易道:“林文士,是不是知道我是谁?”
凌夜点头。
凌易惊道:“不会吧,那......”
凌夜抢道:“你不用担心,林文士为人谨慎,不会到处乱说的。林天扬为人卑鄙,不必说,林文士绝对不会告诉他。林洛雪也是心思细腻的人,她知道你是她妹妹要嫁的人,自然不会到处宣扬。”眼神望向窗外,说道:“放心吧,明天从抚香楼回来,你的身份,自然会有人替你告诉林洛灵。”
凌易有些畏惧,说道:“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城府竟如此之深,阴谋诡计只怕不输给七哥。在那日朝堂之上,你是有办法反驳七哥的,是吗?”
凌夜冷笑,道:“兄弟手足,后宫妃子,宫廷大臣,有谁给过我们好脸色。这些年,又有多少人使了奸计谋害我们。”目中悲凄,道:“母妃是父皇珍爱的女子,所以父皇才一直没有杀我们。若不是凭着这点,就算我们有上百条命也不够死!若是我把凌嚣扳倒了,那就等于是成了众矢之的。落了残害手足的骂名,到时就真没有我们容身之地了,最后的结果除了死,还是死!”
凌夜道出其中利害,有些事情该让她明白。
仅此一役,凌易不能再似先前那般,毫无思量。
凌易一听,心中是沉重万分,脸上嬉笑一扫而空,严肃道:“我知道,五哥虽说待人宽厚,但也是顾忌着我们几分。不然在父皇罢黜我们的时候,他为何不出来为我们说上几句话!更不用说其他皇子了,各个都是墙头草!”叹息道:“你叫我假扮风流,娶了一堆姬妾,不就是为了让大臣们以为我是酒肉之徒,不足为患吗。我也真傻,直到现在才明白。”
这个木头总算有些开窍了。
凌夜道:“你的性子,不适合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我知道你想帮我,但你真的没有能力,斗得过那群小人。当然,就连我都没有把握,特别是老七身边的那个道人。”
那个玄袍道人,甚是诡异。
凌易眼睛一亮,惊道:“我就说怎么那个家伙这么眼熟!那日在抚香楼我听到打斗声,就出去偷偷看了看热闹。我见了那个道士就觉得像在哪见过,你这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他就是老七身边的那个人!我听人家都叫他什么......智中仙!”
凌夜也是一惊,听说陷害自己谋反的计策,就是出自一个叫智中仙的人之手。
原来是他。
凌夜不安,沉重道:“陷害我们的那条计策,原来是他出给老七的。按大魏律例,盗用官印者,一律满门抄斩。反其道而行,如此反而打消了盗用的疑虑。盗用皇子的印,亏这个智中仙想得出来。敢犯抄斩之险,还真是有点本事。”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敌人,往往就是最可怕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