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元旦，我们毕业也快半年了，留在上海的同学说要聚聚。聚会时间约在元旦晚上，地点是学校附近我们以前常常去的一个饭店，也就是周国庆上次被宰的地方。那天班里一半同学都到了，有的是单身，有的是带着家属。我和丽娜一起去的，进门就看见灵灵和一个很清秀的男生在唱歌，样子亲昵。
丽娜说：“那不是她新的男朋友吧。”我刚要说不知道，就看见灵灵亲了那个男生一下，只好点点头说：“可能是吧。”
再巡视就看见丁剑，旁边坐了一个漂亮的女孩，他正在给那个女孩削苹果。我和丽娜不约而同地摇头，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太快。
灵灵看见我放下话筒，走过来，抱住我问我“好久不见了，你最近怎么样呀？”
我说：“先别管我，你看起来很不错吗？那个帅哥是谁呀？”
她看看我，抿嘴笑了，“来我给你介绍。”她把那个男生拉过来，告诉我们他叫徐兴，我们点头算是认识了。胡扯一阵子他们两个接着去唱歌了。我观察了一下那个孩子，发现长得真像丁剑，我偷偷对丽娜说：“灵灵审美眼光真统一呀，这个徐兴越看越像丁剑。”丽娜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一个人喜欢的类型总是很一致的，比如张艺谋，就喜欢巩俐那个样子的，女演员挑来挑去都是那个模子。”
“那刘波的眼光怎么就变化那么快呢？”我看见刘波和他新女友走进来不解地问。
“嗨，你以为他想呀，他倒是愿意再找个何月那样的，可是他找得到吗？你晓得什么叫梦想和现实吗？”
我想起何月也问过我相同的问题，觉得自己挺傻的，算了吧。
刘波远远冲我招招手，笑了一下，拉着王艳艳走了过来，周围乱哄哄的，所以的人都在唧唧喳喳地说话。王艳艳去洗手间了，我趁机偷偷地问刘波：“你爱王艳艳吗？”
他惊奇地望着我，“当然爱呀。”
“那你爱何月吗？”
他笑容黯淡下去，很认真地告诉我：“她是我一生中最爱的女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可你刚才还说爱王艳艳？” 我更加疑惑地说。
刘波笑了，冲我扬了扬自己的胳膊：“都晓得自己天生的胳膊是最舒服最好看的，可是侬失去了一只胳膊，又有机会装一条假肢，侬会不装吗？侬装了假肢，会感谢假肢给侬生活带来的方便，但是侬永远不会说假肢比原来的胳膊更好用更舒服更好看。”
我无话可说，他的理论似乎无懈可击，为什么我就那么傻，没了原来的胳膊就再也不要胳膊了？
王艳艳回来了，刘波拉着他去和其他人打招呼了。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出神。丁黎黎走过来和我打招呼。
“研究生的日子过的如何？”我打趣她。
她笑笑，“还不就是那样。混日子呗。侬现在怎么样？”
……
随便扯了半天，她忽然问我：“李雁的事情侬晓得了口伐？”
“什么事情？”我一愣，下意识地去找李雁，发现她没在现场。
“侬还不晓得呀。嗨。我也是前几天才听说的。”她叹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呀？”我好奇地问。
“她被开除了。”她小声说。
“什么？”我吃了一惊，“开除？为什么？”我同时想到周辉，和周辉有关系吗？周辉别出什么事情呀。
“嗨，说来挺难以置信的。她前几天搬出宿舍了，我们一直都不晓得怎么回事呢？我前几天偶然在院办公室听老师们议论才晓得了原因。真是没想到呀。”这个混蛋就顾着自己感叹，完全不理解我着急的心情，“到底怎么回事，侬快说。”我催促她。
“我听那两个老师说呀，嗨，怎么说呀。”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侬故意要急死我是不是？”真是被她气死了。
“我们院的副院长李教授侬还记得口伐？”她问我。
“记得呀，给我们上过古典文学鉴赏课。”我快速回答。
“前几天听说他被革职了，说是因为贪污。”黎黎神秘兮兮地说，“但是我听那两个老师说还不只是贪污，还有作风问题？”
“啊？作风问题？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真生气了，这不是存心逗我吗？我要听李雁，怎么又扯到李教授了？”我没好气地说。
“别急呀，我得慢慢说。”
“我怎么不急，你还慢慢说，你再不说我掐死你。”我真急了。
她赶紧说：“那两个老师说李教授和我们院一个女学生有不正当关系，帮那个女学生保送上了研究生。侬想想是谁？”
“啊？不会吧？”我吓坏了。
“怎么不会，那两个老师说那个女生连小孩都有了，后来去打掉的。他们说是李教授自己承认的。李教授说他为此给了那个女生一大笔钱呢？”
我觉得有个巨型炸弹在我脑袋里炸开了，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好疼，那证明我没有做梦。
黎黎摇摇我的胳膊：“侬怎么了？”
“没事。”我虚弱地冲她笑笑，“是误会吧。不可能是……”
“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但是很多学生会的同学也从一些老师那听到了类似的消息。李教授被革职是千真万确的，李雁被开除了也是千真万确的。据说我们院觉得太丢人了，没有公开处理这件事，私下里解决了。但是这样的事情哪瞒得住，很快就在我们院传开了。没想到吧，李雁居然是这种人，难怪她莫名其妙的保研了，那个名额本来是侬的。真是下流呀……”
她后面的话我都听不清了，李雁和李教授发生关系，怀孕了，那周辉呢？那她和周辉是怎么回事。如果她那次怀孕是因为李教授，那周辉不是……周辉该是怎么的伤心呀。我来不及多想，我要去看看周辉。我忽然站起来，跑了出去，此时晨星刚到门口，她看见我向外跑，一把拉住我“侬干什么去。”我摔开她的手义无返顾地跑了。
我给周辉打电话，电话通了可是没有人接，周辉一定伤心死了吧，当乌龟，戴这么大的绿帽子，被如此欺骗，他一定气疯了吧。没有人接电话我更着急，我给周国庆打电话，问他周辉住哪？他告诉我就住在他隔壁，我飞快地向学校跑，跑到男生楼，爬四层，我着急地砸他宿舍的门。门开了，我冲进去，看见周辉正安安静静地坐在电脑前打字，我一下子觉得累极了，瘫在门框上。周辉回头看见我，很惊奇的样子，他跳下床，问我“侬怎么来了？”
我仔细地观察他的脸，觉得他人很正常，但还是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他笑了笑，“我没事呀，侬怎么了？”他居然还笑的出来，那我明白了，他还不知道。
我虚弱地冲他笑笑：“我也没事，那我先走了。”
他拉住我，用那双我无比熟悉的梦里梦见了几千次的清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我：“到底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事，没事。”然后向外走。他还不知道，那让他再高兴几天吧，这种事情越晚知道越好。我觉得好疲惫，我有气无力地往回走。周辉追上来了，在旁边陪着我走，也不说话。我冲他笑笑，可怜的孩子，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疯了，我知道他是很骄傲的人，他要是知道自己这样被李雁耍，他真的会疯了。我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没有用，我脑海里全是周辉痛苦绝望的脸，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我们。
周辉轻轻抱着我，任由我哭，我想要是他知道了李雁的事情还好这么冷静吗？忍不住更大声地哭了起来。当时我们还没走出男生宿舍，不停地有男生从我们身边过去，用惊异的目光注视我们。但是我管不了了，我就是要哭，认认真真地哭，我为周辉不值呀。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哭累了，趴在他的肩头休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依然觉得他的怀抱温暖亲切？周围依然有无数的男生走过来走过去，用惊异的目光注视我们，但是我完全不在乎。后来，周辉见我平静下来，轻声问我：“怎么了？告诉我。”
我自己摸摸眼泪说：“没什么，刚才有人骗我说你生重病了，我吓坏了。”我骗他。
“傻瓜。”他像以前那样拍拍我的头。
我怕自己忍不住再哭出来，推说自己有事赶快走了。
回到家，呆呆坐了半天，丽娜和晨星一起回来了，晨星跑过来问我：“侬怎么回事？聚会还没开始，侬就不见了。”
我立刻把丁黎黎告诉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们。丽娜以前和我们关系淡淡的，但是经过了保研的事情和我失恋的事情，她似乎明显地站在了我们这一边，彻底成了我们的朋友，所以现在我们都把她当自己人。
他们两个听完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会吧。”两个人先是一起愣了半天然后异口同声地表示怀疑。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丁黎黎说的。她说千真万确。”我肯定地说。
随后，晨星马上就相信了，“李雁那个贱货，这种事情她肯定做的出来。那时候我们上古典文学鉴赏的时候，她就有事没事去接近那个色鬼李教授，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一副媚态。我估计两个人那时候就勾搭上了。”
“晨星，拜托你。说话别这么狠。”丽娜受不了。
晨星嘿嘿笑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模仿周国庆的嘿嘿笑，学得惟妙惟肖，一开始大家都觉得好玩，可是现在我发现她成习惯，改不回来了。
然后我又告诉他们我去找周辉，结果发现他还不知道。
“那侬告诉他了吗？”晨星满含希望地问我。
“没有。”
“啊？侬为什么不告诉他？”晨星气愤地问。
“我怎么告诉他呀，他会疯掉的。我怎么忍心告诉他。”
丽娜说：“我也觉得应该告诉他，不能让李雁继续欺骗他了。”
“就是，就是。”晨星补充，“丽娜也这么说。”
“可是很多事情我们也不确定，还是等等再说吧。”我回答。然后愁眉苦脸地趴在晨星肩上，“我实在不忍心让他知道，我宁愿他永远不知道。”
“那不是便宜了李雁那个贱人，侬怎么忍心他继续戴绿帽子呢？侬这不是帮他，是害他呀。”晨星教育我。
我依然是愁眉苦脸，“为什么会是这样，我现在都不太相信，晨星你掐我一下。”
然后晨星毫不客气地在我耳朵上狠狠掐了一下，我“嗷”的一声叫出来，“你用这么大劲干什么？”
“我让侬好好醒醒。哼，就晓得妇人之仁。”
好像她不是妇人一样。
“我觉得李雁好可怜，被开除了，不晓得她以后怎么办？”丽娜说。
“我也觉得。”我支持丽娜的观点。
晨星完全不理解我们，“侬俩疯了，她自己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情，她活该。小单侬忘了她是怎么打侬的了？她可是一点也没有心慈手软呀。侬想害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个研究生名额是侬的，她本来就没有资格上，本来就应该开除她，难道还要嘉奖她呀。”
“嗨，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停了一下说：“其实也不能说那个研究生名额就是我，也许不是因为她，我也上不了研究生，我觉得我和研究生没有缘分，一开始申请的时候我就把班主任的推荐信漏了，幸亏白老师帮我，但是最终也没有用。”
“小单，”丽娜忽然神色古怪，“侬的材料是李雁帮侬送的口伐？”
“是呀。”我回答。
“是装在一个大信封里口伐？”
“是呀。”我回答。
“那次我办黑板报回来看见李雁从一个大信封里拿出一张纸，放在马桶里冲走了。”她犹豫着说。
我愣了一下，晨星气愤地问她：“侬怎么不早说。”
丽娜很内疚地说：“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不晓得她扔的是什么。我今天才晓得小单的材料少了东西。现在想想时间正好，很可能……晨星说得对，她老早就想害侬了。”
“XX”我骂人，“这个混蛋。”我生气了。可是现在知道这件事情有什么意义？发生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这点小插曲算什么呢，只是增加点愤怒罢了。
“为什么李雁这么恨我？”我不解地问。
“她说过呀，因为侬什么都比她好。”晨星回答我。
“她心理有问题，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这个结论是对的。”
我打电话把这件事情告诉何月，何月非常有大将风度，反应很冷静，简单地说了一句：“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弄得我觉得自己特别大惊小怪。我问何月要不用告诉周辉。何月非常肯定地说：“你才不会忍心告诉他呢，等等吧。”我真是越来越崇拜她，她可能真是仙女口也，料事如神。
第二天，周国庆来给我们做饭，这孩子自从那次给我们做过一次饭，以后每个周末假日都自动到我们家报道，自带工具和原材料，任劳任怨，不辞辛苦。
我很想把李雁的事情也告诉他，但是又觉得到处散布很三八，忍住没有说。可是，晨星一看见他就提起了这件事，一五一十，绘声绘色地全都告诉了他。周国庆听完很吃惊，愣了半天没说话，最后也没说话去厨房做饭了。
其实我对国庆的感觉很矛盾，一方面我不希望他总是这样鞍前马后地伺候我们，另一方面就觉得有人给做饭真是太幸福了。看样子，他自己也觉得挺幸福的，而且就是我不让他来，晨星和丽娜也不会答应，晨星巴不得我能嫁给他，她自己可以一辈子蹭我们的饭。
我在厨房帮周国庆打下厨，国庆忽然问我：“小单，要是周辉和李雁分手了，你还会回到他身边吗？”
我愣住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李雁的事情被周辉晓得了，周辉肯定会和她分手的，那我不是就可以重新和周辉在一起。我能继续和他在一起吗？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我们真的还能重新在一起吗？
我看看周国庆，对他说我不晓得。
我是真的不晓得。
周国庆走了以后，晨星问我：“侬喜欢周国庆口伐？”
我仔细想了想，回答他：“喜欢。”
“那侬为什么不当他女朋友。”
我告诉她：“我也喜欢你，但是我能当你女朋友吗？”
她撇撇嘴，“少给我打马虎眼，我很认真地问侬，侬喜欢周国庆口伐？”
我又仔细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她：“喜欢，但是是像喜欢朋友那样喜欢。”
“那你们以后不可能在一起喽？”她接着问。
我仔细想了想，点点头。我想起刘波的假肢理论，但是真的，我宁愿没有胳膊也不想要个假的。
“真的？侬可要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我认真地说，“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但是仅此而已。”
晨星说：“好，那我正式宣布我要追周国庆。”
我和丽娜正在喝水，听他这么一说，同时把水喷了出来。
“晨星，你不是认真的吧。”我问她。
“我当然是认真的。”她坚定地回答。
“你说你喜欢周国庆。”
“对！”她坚定的点头。
“可是为什么我一点儿也没有看出来？”丽娜说。
“为什么我也一点儿都没有看出来？”我说。
“那是侬观察不仔细，阿拉喜欢他很久了。但是他在追小单嘛？吾总不能抢小单的潜在男朋友呀。所谓朋友妻，不可欺。”
我晕，“好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真的喜欢周国庆呀？”我又问了一遍。
“是呀，你们为什么不相信，国庆人老实，厚道，勤劳，能干，这样的好青年到哪里去找呀？”
“那你为什么还一直让我和他在一起？”我奇怪地问她。
“我觉得他好呀，他又在追侬，我不希望侬错过这么好的青年呀。”她很无辜地说。
“好孩子。”我抚摸她的头，“李雁怎么就没有你这觉悟。”
我发现自己真的一点儿也不了解晨星，我真的是一点儿也没有看出来她喜欢周国庆，我私下里怀疑她是喜欢周国庆呢，还是喜欢周国庆做的菜？
“可是，姑娘，你要追周国庆吗？”我问她。
“对呀。”
“可是你准备怎么追他呢？能否给我们透漏一下。”丽娜和我配合很默契地问她。
晨星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皱着眉头说她也不知道。
“小单，他很喜欢侬，侬说他喜欢我口伐？”她愁眉苦脸地问我。
“我也不晓得。”我很老实地回答她。
最后，她对我说：“那我以后多像侬学习好了，等我和侬差不多了，估计他就喜欢我了。”
真佩服晨星，这么烂的办法也想得出来。
“为什么你们说周国庆在追我，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忽然想起这件事情。
“傻瓜也看得出来。”她们两个异口同声坚定地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