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说:“臣以为不可。”
“有何不可呢?”李显回击说。
“韦玄贞虽为大唐国丈,却没给国家立一寸功劳,仅是一个晋州参军,两天之内就要提拔到宰相的高位上,其德其才其功业都难以服众。”
“裴爱卿认为韦玄贞没有功劳就不得提拔吗!好好好,裴大人不也是从一名小吏开始而后坐镇中书省的。朕今日不但要提拔韦玄贞,而且朕还要提拔朕的乳母的儿子提升为五品官!”
“陛下,臣读《极谏用外戚封事》,深感西汉外戚干政危机社稷的道理。臣闻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莫不欲存,然而常亡,失御臣之术也。夫大臣操权柄,持国政,未有不为害者也。昔晋有六卿,齐有田、崔,卫有孙、宁,鲁有季、孟,常掌国事,世执朝柄。终后田氏取齐;六卿分晋;崔子弑其君光;孙林父、宁殖出其君衎,弑其君剽;季氏八佾舞於庭,三家者以《雍》彻,并专国政,卒逐昭公。周大夫尹氏管朝事,浊乱王室,子朝、子猛更立,连年乃定。故经曰“王室乱”,又曰“尹氏杀王子克,”甚之也。《春秋》举成败,录祸福,如此类甚众,皆阴盛而阳微,下失臣道之所致也。故《书》曰:“臣之有作威作福,害於而家,凶於而国。”孔子曰:“禄去公室,政逮大夫。”危亡之兆。秦昭王舅穰侯及泾阳、叶阳君,专国擅势,上假太后之威,三人者权重於昭王,家富於秦国,国甚危殆,赖寤范睢之言,而秦复存。二世委任赵高,专权自恣,壅蔽大臣,终有阎乐望夷之祸,秦遂以亡。近事不远,即汉所代也。
汉兴,诸吕无道,擅相尊王。吕产、吕禄席太后之宠,据将相之位,兼南北军之众,拥梁、赵王之尊,骄盈无厌,欲危刘氏。赖忠正大臣绛侯、朱虚侯等竭诚尽节以诛灭之,然后刘氏复安。今王氏一姓乘朱轮华毂者二十三人,青紫貂蝉充盈幄内,鱼鳞左右。大将军秉事用权,五侯骄奢僭盛,并作威福,击断自恣,行污而寄治,身私而托公,依东宫之尊,假甥舅之亲,以为威重。尚书九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门,管执枢机,朋党比周。称誉者登进,忤恨者诛伤;游谈者助之说,执政者为之言。排摈宗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毁而不进。远绝宗室之任,不令得给事朝省,恐其与己分权;数称燕王、盖主以疑上心,避讳吕、霍而弗肯称。内有管、蔡之萌,外假周公之论,兄弟据重,宗族磐互。历上古至秦汉,外戚僭贵,未有如王氏者也。虽周皇甫、秦穰侯、汉武安、吕、霍、上官之属,皆不及也。
物盛必有非常之变先见,为其人微象。孝昭帝时,冠石立於泰山,仆柳起於上林,而孝宣帝即位。今王氏先祖坟墓在济南者,其梓柱生枝叶,扶疏上出屋,根插地中,虽立石起柳,无以过此之明也。事势不两大,王氏与刘氏亦且不并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则上有累卵之危。陛下为人子孙,守持宗庙,而令国祚移於外亲,降为皂隶,纵不为身,奈宗庙何!妇人内夫家,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孝宣皇帝不与舅平昌、乐昌侯权,所以安全之也。
夫明者起福於无形,销患於未然。宜发明诏,吐德音,援近宗室,亲而纳信,黜远外戚,毋授以政,皆罢令就第,以则效先帝之所行,厚安外戚,全其宗族,诚东宫之意,外家之福也。王氏永存,保其爵禄;刘氏长安,不失社稷,所以褒睦外内之姓,子子孙孙无疆之计也。如不行此策,田氏复见於今,六卿必起於汉,为后嗣忧,昭昭甚明,不可不深图,不可不蚤虑。《易》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唯陛下深留圣思,审固几密,览往事之戒,以折中取信,居万安之实,用保宗庙,久承皇太后,天下幸甚。”
“裴爱卿真是有心人,可以把刘向的《极谏用外戚封事》一字不差的背给朕听。朕就算朕把天下交给韦玄贞也是朕的事,有何不可!怎么就做不得侍中?”李显明白裴炎坚决不肯受命,忍不住大怒。
“退朝。”李显拂袖而去。
裴炎平时骄狂惯了,今日不想被李显劈头盖脸的呵斥了一番,自然大失了面子。他明白李显对他的不满已是由来已久。上一次,裴炎绕过嗣皇帝奏请太后掌政已经惹得李显不满了。
“看来陛下刚勇有余,宽厚不足;早晚要报复于我!我将乃至如何呢?”裴炎心想。他越想越后怕。“看来,此事马上禀报皇太后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