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德意气风发地回禀武媚说:“陛下放心,王庆之再也不会来打扰陛下了!”武皇心思一转,道:“大胆李昭德,是你杀了他?”李昭德一如既往的轻松与佻达,说:“下人下手不知轻重,也没想到这人这么不经打。”
武媚霍然长身而起,凌厉的目光直直地逼向李昭德。李昭德含笑以对,甚至不屑于掩饰心中的快乐。四目相对,彼此都把对方看得通明透亮。武媚知道话已经出口覆水难收,只能化作一声长叹:“昭德也不赞成立魏王为太子么?”“那当然。”李昭德坦率地说,“臣不明白陛下是怎么想的。天皇为陛下之夫,皇嗣为陛下之子,要是儿子都靠不住,那侄儿就更靠不住。”
武媚已经被人正中软肋,嘴上仍然不肯认输:“但王庆之说得也不无道理,江山不能给异姓人继承。”“皇嗣不是已经改姓为武了么?”李昭德永远是那么能言善辩,“陛下如果是为百年之后打算,就更不能立魏王为太子了。儿子立庙祭祀父母天经地义,从来没听说过侄儿会立庙祭祀姑母的。”武媚语塞,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反驳李昭德,反而在被李昭德慢慢说服,他说的每一句话,听来都是那么在理,确确实实地在为她着想。李昭德察言观色,知武皇已经意动,就差最后一根稻草了。“陛下身有天下,为天皇临终顾托,陛下若将天下传给武承嗣,他是否会立庙祭祀姑母不说,至少天皇是绝对得不到血食的。”
“你说得对,这些不能不考虑。”武媚一声长叹。李昭德趁热打铁说:“魏王威权过重,不可不防,请陛下三思!”武媚一怔,有些不以为然。“承嗣是我的侄儿,所以才会委之以腹心。”
“姑侄之情怎比得上父子之亲。”李昭德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为了皇位,以子弑父尚且屡见不鲜,何况侄儿?魏王夺嫡失败,难免不怀恨在心,以亲王之贵复兼首席宰相之尊,陛下万事托之以腹心,一旦有变,只怕悔之莫及!”
李昭德这一席话直听得武皇如醍醐灌顶,句句入心,矍然道:“有道理!若非爱卿提醒,朕几乎铸下大错!婉儿传旨下去:武承嗣刚愎自用罢黜宰相之职;李昭德忠心为主擢升为宰相。”
此番武承嗣夺嫡不成,反而连首席宰相之位也丢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武承嗣气急败坏,“皇兄,臣弟听说是李昭德那老贼在陛下面前参了您一本。陛下本来疑心就重,此番正中下怀,索性免了您的宰相之职。”武三思说。
“是可忍孰不可忍!”武承嗣说。“皇兄,您要下一本如何打算呢?”武三思问。
“为兄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武承嗣说,“我要进宫面圣去。”
武媚凝视着武承嗣,说:“承嗣,朕免了你的宰相之职,你可有不服吗?”“陛下,承嗣才疏学浅,难以服众,陛下免了我的职,承嗣心服口服。”武承嗣口是心非的说,“只是?”“只是什么呢?”“只是李昭德自从接任宰相之后,专横跋扈,专门与我们武家过不去。侄儿心中不服。”
武媚爽朗的笑起来,哪里还会听得进去?反而教训武承嗣说:“自从我开始重用李昭德,晚上才能睡得着觉,不用那么烦心。昭德是为我分忧解劳,可比你强多了!朕还要重要他。”武承嗣碰了一鼻子灰,沮丧地退出来。
“婉儿,拟旨:令李昭德着手调查狄仁杰与魏元忠谋逆一案,务必明察秋毫,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