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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含沙射影(6)

东宫琴室,武伦凝望着。李成器李隆基几个王子吹洞箫,他们的音乐老师安金藏在一旁抚琴,曲调婉转细腻,仿佛是一位风尘仆仆的女子在述说心事,是万般相思,是千古离愁,只是凝成一滴泪随花而落,又与谁说?“好一曲《妆台秋思》摧心肝。”武伦眼角凝出泪水。他怕王子们发现他的心事,急忙拭去。李隆基心思细敏,他知道父亲的心事,忍着不提。一曲闭绝,琴室里空留余音,更让人难以释怀。武伦沉思着。李隆基说:“当年曹操持千金赎文姬归汉,蔡文姬悲喜交加,既要归附故国,又不得已舍弃自己的儿女,心如刀绞,拟作此曲,今日听来依旧让人肝肠寸断!安老师,我说的对吗?”他忍不住拭泪。

“殿下,说得极好。懂其曲,更明其情。”安金藏说。他原是西域胡人,由于其父归附了唐朝,他成为负责宫廷祭祀乐舞的太常寺的乐工。因为善吹胡笳,他被分到东宫当了王子们的教习。

“王儿们吹箫已经大有长进了,为父很是欣慰。安金藏教习他们有功,下去领赏吧。”武伦说。

“谢皇嗣大人。”

宫门骤然被敞开了。“是谁如此无礼?!”李成器与李隆基呵斥着。

“是来某!”来俊臣旁若无人地走进来,后面跟着丽景门的衙役们一个个都是气势汹汹的。武伦面容平和,说:“来大人擅闯我东宫,为何不予通报呢?”

“皇嗣大人,来某可是奉了陛下的圣旨,让来某查东宫密谋造反一案,来某不得已的惊扰殿下!”来俊臣藐视的说着,在他看来武伦不过如此,笼中的困兽,只得让任他摆布。他笑着。

“父亲,让儿臣把这群不知礼节的东西打出去!”李隆基说。

“不可!”武伦说,“既然来大人是奉旨办事让他们查吧。我们稍安勿躁。”

“还是殿下识大体。臣请殿下等一干人在琴室等候,来某要借东宫安思殿一用。”他反客为主,骄狂的说。“来人,请殿下的女眷们也到琴室里静候。”武伦的孺人豆卢氏等人惊恐的走进来。“殿下。”她说。“若我有何不测,你要照料好隆基他们。”武伦悄声说。“是殿下。”她说。

来俊臣踱着方步走进东宫正殿安思殿,他端坐在武伦的蟠龙椅上,双手抚摸着雕龙。“带人犯。”他咆哮着。他已经把丽景门里的刑具统统搬到东宫里。他像一只恶狗露出牙齿。东宫里,太监宫女乐工一批接着一批受刑。李隆基镇定的紧靠着豆卢氏身旁,从安思殿传来一阵阵恐怖的哀嚎声,撕心裂肺。他的心灵在那一刻变得更加强大。武伦淡定如常。整个东宫如同坠入鬼蜮。

“你们还不承认谋反之罪吗!”来俊臣狞笑着。那些太监宫女纷纷认罪。“皇嗣大人是清白的!”安金藏从乐工人群里走出来说。来俊臣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他慢慢地抬起来头直视着来俊臣的眼睛,面容平静,神情淡漠,眼里却有种志不可夺的坚持,一字一顿地道:“不相信我的话,我只有用剖心来证明太子没有谋反。”说完,即拔出佩刀刺入自己的腹中,鲜血迸出,肠子流到地上。安金藏已经不省人事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到在场众人急促的呼吸。

佩儿乘着马车从东宫外经过,她看到东宫已经被丽景门的人围了起来。佩儿面色慌张地走进公主府。她低声密语太平公主:“皇嗣大人危在旦夕。”“即可进宫叩见母皇。”太平公主说。她哭着跪倒在武媚的面前:“母皇陛下,女儿求您救救伦儿哥哥吧!虎毒不食子,旭伦是您身边唯一的儿子了。伦哥哥的乐工安金藏可以为证明伦哥哥的清白而死,您为何宁可相信他人也不能信任伦儿是清白的呢?”

武媚震惊了,“朕命人将安金藏抬到宫中,请御医仔细诊治。”太医把肠子放回其腹中,以桑白皮为线缝合,敷之以药。也许是安金藏命不该绝,过了一宿,他竟然奇迹般苏醒过来。

武媚亲临探视,安金藏仍然苍白的脸,她的心里想五味俱全;感叹地说:“太子有冤,自己却不能辩白,反而让你为他洗脱罪名,太子不如你忠诚呀!婉儿,拟诏终止案件审理。传皇嗣进殿。”

武伦噤若寒蝉的跪下。

她的心被触动到最柔软的一层。她冥想着:“朕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信不过嘛?旦是我的儿子,可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竟然也不了解他。”她轻轻叹了口气。“有子而不能自知,连累得安金藏受苦,这都是我的过错啊!”

武伦伏在地上痛哭失声。武媚走过去抚摸着他的头,如同当年的舔犊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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