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洵,你若要强行将我带走,那么你便是同时伤害了两个女人。今日这一切,全是我自愿的,没有给谁施恩,更没有别人欠我人情之说,你不必为了报恩将她放在一边,这样真的很自私。”
自私么?
回来的路上,宫洵一遍遍在心里问着自己。
他也很想爱得纯粹,他也很想让方初久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她是他唯一想娶,想守护的人。
可是……她的回答是什么?
宫洵苦笑,他一直以为他和方初久之间经历过生死,共过患难,早已将对方的生死放在第一位,却直到今日他才发现,原来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丢了彼此的心。
她还是方初久,却再不是那个在迷雾山脚对他破口大骂的率真女孩,再不是那个敢主动吻他的痞子女孩。
秋日的雨掺杂着凉风毫无预兆地铺盖下来。
宫洵站在雨中呆愣了半晌,闪身进了一家酒馆。
……
……
方子玉来后,所有人的谈话都被方初久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她强忍着闭紧眼睛,眼泪还是不争气地顺着面容划了下去。
她从来都知道,夏云依喜欢宫洵,也知道这个胸襟广阔,性情率真的女子不会与她争夺,可是刚才听到她为了给自己解毒做了那么大的牺牲。
方初久头一次觉得自己没用,似乎自己才是介入宫洵与夏云依之间的第三者。
“妹妹,你醒了?”一直守在床榻边的方子玉见到方初久睫毛动了动,他立即站起来,满脸欣喜。
“哥哥,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方初久努力睁着眼睛,却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妹妹是这天下最棒的女人。”方子玉掏出锦帕替她擦去泪痕。
“这段感情,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是吗?”方初久自然知道方子玉是在安慰她,继续问道:“我不该活过来,不该爱上宫洵,不该介入他的世界。”
方子玉大惊,不明白好好的她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妹妹你这是糊涂了?”
“我清醒得很。”方初久无力的垂下眼眸,“云依她原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别这样。”方子玉心疼地看了方初久一眼,“云依她做事向来有自己的原则……”
“就是她这个原则压得我喘不过气。”方初久接过话,“她要是光明正大跟我抢跟我斗,或许今日我的心里还能好受些,可是她怎么能一声不吭就把自己的青春耗在我身上?她有没有考虑过我会不安,我会愧疚?”
方初久几近声嘶力竭,泪流不停,“他们一个个都这么自私。宫洵在海底墓假死骗光了我的眼泪,骗碎了我的心,然后若无其事地装成另外一个人回来;云依不声不响以命作引解我身上的毒。他们在做这些的时候,从未想过我的感受。”
“初久!”方子玉闭了闭眼睛,“他们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方初久冷笑,“他们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方子玉静静看着方初久,似乎有些理解她此刻的无奈。
“从前有一份真挚的感情可期盼,如今我只想躲避,哥哥,我好累,你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方子玉有些不敢置信这会是爱宫洵入骨的妹妹会说出来的话。
“我当然知道。”方初久安静道:“我觉得我跟宫洵之间需要时间和空间彼此沉淀一下,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或许我们都忘记了初心,忘记了在一起的理由。”
方子玉从方初久脸上看到了决绝的神情,他动了动唇,一时竟不知道从何劝慰。
“妹妹想去哪里?”片刻之后,方子玉再次开口,却不再劝导。他很了解方初久说一不二的性子,更知道此刻的她心里很矛盾,很彷徨。
“随意吧!”方初久扯了扯嘴角,天下之大,她走得出这个院子,却走不出被宫洵困住的心,离开这里,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感受得到方子玉的犹豫,方初久道:“宫洵有办法让云依恢复容貌的。我不勉强哥哥,若你想留下便留下吧!”
“妹妹你想去哪里,哥哥永远是你最明亮的眼睛。”方子玉毫不犹豫道。
同一天,文逍带着早已联络好的五万戍京卫杀入皇城,老皇帝却拿出半月前拟好的传位圣旨直接将亲生儿子文逍封为大离国太子。
封位诏书一出,震惊朝野。
同一天,方子玉回朝辞官带着方初久出了帝京城。
同一天,夏云依被宫人抬着凤辇接入皇宫。
同一天,宫洵在城东酒馆喝得大醉。
同一天,一直称病不上朝的司马昭云听到方子玉辞官的消息突然从床上蹦起来进宫请了一个月的省亲假骑上马衣风猎猎出了帝京城。
……
……
半个月里,方初久和方子玉走走停停,一路游山玩水——虽然方初久脸上不曾绽开过笑容。
二人不知不觉中竟来到了青州城。
感受着熟悉的味道,方初久心里说不出的感慨。
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有随侍高喊:“成王府二公子回府,闲人回避!”
成王府虽然被抄家,但丝毫没有影响夏侯玉麟在百姓心中神圣的地位。
随侍声音一落,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方子玉和方初久安静站在一旁,却不想那马车到他们跟前停下,车上帘子被一只极修长的手指掀开。
方子玉稍稍抬头,看见天水碧色衣袍一角,那人容颜,清透明净。似吸收了天地精华,浓缩于眸底一般,那双眼睛随意流转间,仿佛能窥探出人藏在最心底的秘密。
方子玉眸光动了动,想着不愧是天机老人唯一的徒弟,这份超然的气质,恐怕也只有宫洵能与他比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