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醒来到在西吟生活已有七八个月之久,为何穆国此时才来挑衅?”我自言自语道。
“据我了解的情报,传萧吟月逃匿之事这几日方始。萧吟月一直在穆京有所出现,要不怎么可能隐瞒这么久?”晏嵘接口分析道。
“那么还有一个萧吟月。”我斩钉截铁道。
“不错,有三个萧吟月,只有一个是真的,两个假的。一个是你,另一个假的还是你的替身。东穆到底意欲何为?”晏嵘站起身来,在床前来回的踱步,但又不像是普通毫无规律的步法,怪异的我都看不清他的脚是腾空还是落地。
盯着他完美无瑕的侧脸,晏嵘,流连花街、纵情声色的纨绔子弟,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还是眼前沉着冷静的是他,
无论哪一个,我都觉得高深莫测,他真的是我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还是一切都是虚妄的假话,被人精心设计的骗局?
不论我愿意与否,我和阿慕闲云野鹤的平淡生活结束了,身不由己的被领入一个巨大的沼泽,越想逃离,却泥足深陷。
越是思考,越是觉得什么都可疑,世间原来无一人可以信任,可以依仗。
“吟歌,一切还需从长计议,你若累了便喝杯热水先休息。”晏嵘颀长指节圈住杯子,递过来一杯冒着热气的水。一直沉默思考的我被那温润的嗓音拉回现实。
那么漂亮的双手,是刚刚沾满血腥的手,我回忆起那一幕,便想干呕,慌张的推他伸向前的手臂,把热水浇了他一身。
“我不想喝水,我先休息了。”佯装镇定的说,我翻身对着墙壁,手心黏黏的,都是冷汗。
“恩,那你好好休息。”他被开水烫到仿佛没事人一样,没有生气,只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吟歌,……..”晏嵘拉开门,声音已如同蚊蚋。
门扉隔绝了寒流,我紧攒着被角的手才放松,开始回想过去的一幕幕。
我所认识的几乎所有人,都带着一副面纱,不论虚情还是假意,揭开了,全都面目全非。
师傅如顽童般,不分原由就赶我们下山,是大智若愚,还是别有用心?
数月前,还见过面的大师兄方思已经官袍在身,再也不屑于我这乡野出身的师妹叙旧,那日并未和夏怀慕一同出来寻我,他在山中待了那么多年,好似并未提起他的至亲,真的只为衣锦还乡那么简单?
还记得二师兄在山中煽情的说我是他一世都宠爱的小师妹,当日情景历历在目,怕我惹事生非,关切之意颇浓,我不自主的摇头,他的哪句话是真,哪句又是假,他的真面目又是什么?
风锦何时何地都紧随我,寒嘘问暖,把我当作小姐服侍,体贴万分,后来我去药膳坊相寻,无了踪影,大师兄敷衍说她可能回乡了。她又是谁?
他们每个人都有真诚的一面,做戏未必能那么全情投入,山里的师傅,朝堂之上的大师兄,回乡的二师兄和风锦。
他们也曾陪我走过风沙泥泞,暮春之初,夏花灿烂的时节。
这么久以来,相携于舟楫,寄情于山水虫鱼,诗词歌赋的夏怀慕呢,我们如今面对彼此的身份还能够相谐一世吗?
天意弄人,一个是东穆质子,一个是西吟质子,哈哈,这就是我期盼已久的爱情,多么滑稽,多么可笑。
我一夜未眠,思虑着种种重生后的经历,我想,此时才是我真正的重生,不得不接受的身份,失踪的弟弟,陷入牢狱之灾的父亲,被定下的婚事。
开启屋门,一重物倒地的声音,冬日冷冽的风割着面,接近一尺厚的白雪已经覆盖整个京都,晏嵘竟然在靠在屋外的门上,他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衣衫,站起来给了一个温暖的笑:“早,吟歌。”
“你在这里守夜?”看到他明显肿大发紫的眼袋,憔悴的面容,像是一夜未睡的疲惫,我疑问道,他以为他是铁打的吗。
“是啊,反正睡不着,就守在这里,你不用担心,我有内功护体,你看我手不凉。”他看起来很开心,双手握住我紧缩在袖子里的手。
的确不是很冷,相反握住很温暖,冬日里我眷恋的温度。
我毫不犹豫打掉他的手,纵使夏怀慕是和我站在对立面,我一时半刻也不会狠他,最关键的是根本忘不掉。我又如何轻易接受一个陌生人。
“海棠苑里住的那个是谁?”我单刀直入问道。打破尴尬的气氛。
“应该是用来假扮你的。”他回道。
“废话,我也知道是假扮我的。”我随着自己平日的性子气恼道。说完才知事态严重,如今我对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说是不要命了吗,赶忙捂住自己的嘴。
“我不是有意说你说的是废话。”我急忙又致以歉意。
“没关系,我怎么会介意这些,你小时候还踢过我屁股,我都不在意的。”晏嵘开怀笑道。
“那个,我们小时候很熟吗?”我好奇问道。
“你说呢?”他反问道,只见他黑亮的眸底闪着揶揄的光,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很狡猾的样子。
笑容很恣意,伸手把我耳畔被风吹起的一缕乱发夹在耳朵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