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次偶遇傅梓心,他骑车从苏陌后面过来,缓缓地停在她旁边。苏陌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他,没说话。傅梓心眼神很黯淡,望着苏陌只说了一句话:上车。
苏陌想拒绝,不吱声。
“上车。”傅梓心又重复说了一次。
苏陌抬头看他的眼睛 ,他眼神里满是命令的意味。
车都开了好一段了,他们却没有说一句话。
“你有没有话要跟我说?”苏陌首先打破沉默。
“没有。”
“那我有话说,听说你恋爱了。”
“恩,因为你说我们是兄弟。”
“什么意思,那你意思是说你当人家是备胎,为了气我吗?你对感情的态度究竟是什么,那么不负责任吗?”
“也不是,就是觉得找个实在的人吧。医生挺好的。先耍着看看。”
“哼!算了吧。你很虚伪,你大可不用活的那么累。曾经跟你说过,搞清楚你想要的,你会过的轻松一些。你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你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你问过自己没有,哪个向哪个妥协?在感情上也是,你就不能干脆一点吗?你永远不会撇清关系,哪个跟你合适你就走近谁,你身边永远都有备用的人。你这样终会害人害己,大家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而在生活模式上,你要很自由吧?这种自由要有厚实的物质基础,也要有丰富的精神自由。可是很多东西急不来的,你慢慢来吧。我始终不是你,说的都是主观成见,我姑且说着,你就姑且听着。对与不对是一回事,你听与不听是另一件事。”
“你懂我,但你也不完全懂我。很多事情不是那么绝对的。有些话不能说的那么满,总得给自己留条路。”
“你考研要是没考上你打算怎么办?你有什么规划,你打算呆着哪里?”沉默片刻以后,傅梓心发问。傅梓心话里有话,苏陌感觉到了。她不想回应傅梓心。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不知道,且看吧。反正没考上公费我不会去念的。”
“你会不会来S城。”
“不知道。”
“你总是那么犟。”
“我不懂你。至少有一点我懂,我喜欢你远远超过你喜欢我。”苏陌冷笑。
傅梓心沉默没有回答。如果可以看着他的脸,不知那几秒他表情会是怎样的。
“我到了,你靠边停车吧!”
“我下午有事不能来接你回家。”她哪里轮得到他傅梓心接,就算他要来苏陌还不敢让他接,傅梓心也不怕他现在的女朋友吃醋。
苏陌不再多想,迟钝了,也厌倦了猜测。如果他要苏陌清楚知道,他会明确的告诉她。
渴望的东西,没有缘分彼此不走近,所有的心事和情愫也不过是一场忧伤的暗放,败在心里,它的美谁都看不见,苏陌感到的也只是落寞和遗憾。苏陌想:她爱傅梓心最终是一个失落了的愿望。没有期限也不再生长。
这么久以来似乎都是苏陌一个人在默默的跟自己、跟傅梓心战斗。她好累,她不想继续了。
苏陌重新默默关注傅梓心的心情和动态,仅仅以一个朋友的身份。
傅梓心的心情变动频繁起来,处于四年新高状态,但苏陌看不懂。
1、放弃需要很大的勇气。
2、太沉醉于自己的世界,忽略了别人的感受和看法。
3、难道忘记需要一辈子吗?!
4、也许喜欢上一个人只要一秒钟,爱上一个人只要一分钟,可我们却需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忘记。
……
苏陌想想又笑,跟她有什么关系呢。他忘不记的不可能是苏陌就对了,那个曾经让他刻骨铭心的女孩——傅梓心的高中同学,不管她是谁,他拥有过一段真正纯粹的爱情。
傅梓心同新女朋友交往一个月以后,发消息给苏陌:“我又单身了。你肯定会骂我。”
“我骂你干嘛,不归我管。”苏陌还在生气。
“你不管谁管。我单身那么久。”傅梓心急了。
“我管不了。”苏陌想她是在赌气。
“我去做俯卧撑了。”傅梓心生气了。确切说应该是失望。
苏陌不知道她为什么话里要带刺。傅梓心说他单身了她明明很开心。
傅梓心的心情间隔性的变化:
“问?”
“问?!”
“问!”
“想恋。”
“当人越长大,会发现爱情越加珍贵。”(苏陌想,他又在缅怀他多年前的爱情了吗?)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你最近怎样?”傅梓心十几天左右会这样问候苏陌一次。
苏陌从来都说她很好。
“你变了,还是我变了?”傅梓心问。
突兀的问句,你什么时候没变了。我又什么时候变了。
苏陌回答:“我在长大当然在变。”
傅梓心沉默。
很久后他接着问:“我真的很坏吗?”
“很坏。”苏陌毫不迟疑的回答。
“我觉得我对你已经算很好了。”傅梓心竟然这样说,那他的不好会是什么样子?
二月底陆续有一些高校可以查看分数。
“你成绩下来了吗?”傅梓心看来还是很关注。
“没有,三月初去了。”
“紧张吗?”
“有一点。”
“相信自己,加油。”
“好。”
没几天傅梓心发短讯给苏陌:“我签工作了,以后就留在S城了。”
看他的博客,里面写道:虽然很想去远一点的地方发展,但是考虑到以后的家庭还是决定留下来。
三月初,成绩终于下来了。复试线355,苏陌382分安全过线。除了苏陌,K城所有与苏陌同考S大一个专业的人都没有进复试。总分过线,单科不过线,全卡在英语上,包括英语系的。
傅梓心在苏陌查到成绩后第二天问苏陌成绩。如实相告以后,傅梓心难得的夸了苏陌:“不错,恭喜了。”
在很多人眼里,这个分必是稳上的。只有苏陌自己知道她报的专业竞争有多激烈。她并不安全。就算有信心,复试接近五比一的录取率一点不让人轻松。
岱佳也没有任何疑问的再次上了中科院的复试线。四月苏陌到S城复试,岱佳来S城提资料和档案。中科院的复试时间要比S大晚一点。正好,复试前大家见一面,互相加油打气。
下午两点左右,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段,苏陌走在S城的街上,阳光很炫目。苏陌拖着一口袋的书,想再抱抱佛脚。
没想到苏陌和傅梓心竟凑巧的在那么大的城市绿灯亮起的几十秒,于穿梭的人行道迎面遇上。
苏陌条件反射一般叫出傅梓心的名字。傅梓心惊异后,跟着苏陌退回到他刚走过的街对面。傅梓心问苏陌的第一句话是:“来怎么不跟我说。”
苏陌很清楚的记得告诉过傅梓心她什么时候要去S城,傅梓心说他不在学校。苏陌没说过她会去他学校,她去S城几乎都是住乐乐舅舅家市区的一套空房子。他是怕苏陌去学校找乐乐又去烦他么?
他还是没有在意过。
当天下午傅梓心的签名变了:“爱没有错,错的是我们还没有学会爱却急着去爱。”
苏陌读不懂。
他们相遇时,傅梓心那个问句里的不在意让苏陌心灰意懒。复试回校后,学校有一个名额,去K国教汉语,月薪8000,每个月有国际长途补贴,来回的机票报销还包生活。苏陌自己写了自荐信,负责人说她家人若不反对就可以了。马上开始办理签证,两周之内就走,毕业现场答辩可以不参加,通过网上视频完成。就在这关头苏陌打电话放弃了。
她舍不得走。
研究生录取名额年前公布有32个,面试那天贴出公告只招20个。90个人惨烈竞争,进的20个中包括推免生,所以实际名额还更少。调剂的名额有很多个,苏陌毫无心思调剂其他的专业。复试成绩迟迟不下来,苏陌连S校内调剂都不愿意,更不要说调剂到不如S大的那些学校去了。耽误来耽误去,什么学校苏陌都不要想调剂了,苏陌恐慌中有丝破罐破摔的冲动,反正没有等她的人,她若不念书了去哪个城市都一样。
成绩下来,苏陌果真被刷了。
考中科院的岱佳也不是很顺利,被中科院调剂到别的专业。导师认为岱佳大学始终不是天体物理专业的,底子相比较其他学生要薄,真上了做科研项目时会跟的很艰难,建议岱佳换个专业。同导师第一轮谈了以后他无限迷茫。
“我该怎么办。”舒岱佳问。
“跟你导师和中科院的学长们再深入聊一下,弄清楚行业发展和自己的情况。如果不够清楚的话,重做自己的职业规划和择业调整,换专业并不是坏事。”
岱佳之后又跟导师谈了几次,权衡再三,决定接受建议,放弃他最热爱的天体物理。
苏陌放弃出国后一个月,听说去K国的那个女生在K国首都一所大学教书,与一个国家领导人同一趟飞机去K国,还受到了领导的亲切接见。寝室的人都很为苏陌惋惜,问苏陌为什么放弃,语气里满是责怪,那么好的机会苏陌究竟是怎么想才放弃的!
苏陌只是笑笑没有解释。那么长,那么曲折的故事,她要怎么跟她们说。她没有力气。
苏陌想这就是命运。全是她自己选择的。她还是要往前走。
要对所有人一个交代,苏陌写了一篇文章放到网上,关机隐身,不想任何人来关心,懒得解释自己复试失败的原因。
傅梓心知道苏陌隐身,试探性的问:你在吧?没上就算了。找工作吧。
“恩”
“打算在哪里找?”
“哪里都一样,哪里都可以。”
“研究生的事情你不要太难过。”傅梓心真不会安慰人。
论文需要杀稿,苏陌便常常与指导毕业论文导师——吕迩,以及与苏陌同选一个导师的同学探讨论文,向他们请教专业问题。傅梓心暂时放在一边。
吕教授带了三个学生,一个是苏陌,另两个与苏陌同班,都是男生。期间吕教授相当耐心细致的给苏陌他们指导论文,提出建议并帮助学生找很难查找到的史料。
吕教授被学校的同学们赞为中文系最有气质的儒雅教授。身高接近一米八,有点像刘烨。学识渊博,受人尊敬。
私下谈论的时候,苏陌和另两个男生都很好奇,为什么吕教授还只是个副的,凭他的学术实力在十年前就可以评正教授了。
聚在一起吃饭聊论文框架和具体选题方向时,两个男生向吕教授问起了这个问题。
吕教授很有气性的说: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有太多人没有灵魂,没有信仰。他不适合混去当官,评级他不放在心上。他一直都没有申请,一则他在专心做学问,研究古文,出版专著。二则当下的风气太差,作假的人太多,吕教授很是不屑那些浮名。评级与你所在学校的官职是直接挂钩的。有人为了谋一官半职写论文到处买版面,不搞研究,只想怎么升官,学术就变得没有价值了。
苏陌他们很是佩服教授的气节。
吕教授经常挑灯写专著,常常一写就是一个通宵。指导苏陌他们论文的时候,他的一本专著正要被出版。然而,苏陌和两个男生一起去吕姓教授家讨论毕业论文的三稿时,苏陌无意间看到田教授使用的火机上面印的是一个裸体女人。人性大概都是色的。苏陌隐约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两个同行的男生没有注意到打火机。望着吕教授问师母在哪里,跟她问个好,吕教授表情有点尴尬的说她跟他已经分开多年了。儿子也是个流浪的艺术家,在香港待着,一直不在身边。
原来是一个孤单的空巢老人。
苏陌下意识的对吕教授的为人产生了些不同的见解,心里莫明的起了警惕之心,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