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若礼没有说话,一本正经地指了指胸口。
“心肝宝贝?”她脱口而出。
“哈哈。”他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露出两排整齐好看的牙齿。
她窘迫地把脸埋在被子里,范若礼果然是没有一点肉麻的天赋,即使猜得不对,也可以假装给个肯定的眼神嘛。
“莫小奈。”他拿手肘碰了碰她,她却越发地往被子里钻了。
这么赖皮的撒娇加威胁,范若礼投降了,“好了不要闹了,心肝宝贝。”
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感觉全身每个毛孔都被呛了一口冷风。
“那你说我是你的什么?”莫小奈不依不饶。
“你是我的那根肋骨。”
“肋骨,”她皱了皱眉头,对他这个怪异的比喻不太满意,手指轻轻地拂过他的胸口,似乎能够感觉到结实的肌肉下,骨骼分明,“那你有那么多根肋骨,是不是证明你也会有这么多个女人呢?”
“你的老公是男的,是不是代表所有男的都可以是你老公?”
“你这么无赖,我不跟你讲了,回去睡觉了。”
她被范若礼绕得有点头昏,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回房,他却直接拉住了她衣服的下摆,往后一拉,她就直接摔回到床上,摔到他怀里,被他紧紧抱住。
在比力气上,他还是有胜算的,而且已经被说成无赖了,也不在乎多无赖一回。
“晚上要下雷雨,你不怕吗?”
“不怕。”她回答得很肯定。
“那你就当我怕,留下来陪我。”
“你怎么可以这么……”
无赖吗?我从来都没想过在你面前做一个正人君子。
范若礼毫不介意地扬着嘴角,莫小奈觉得他像是川剧里变脸的大师,不知道哪张脸才是真实的,忍不住伸出手去扯他的脸。虽然看上去薄得跟女人的******似的,估计内在里厚得连蚊子都不愿意去叮吧。
隆!
突如其来的闪电,像是在头顶上炸开一样真实。莫小奈下意识地埋下头,躲进了被子里。
他搂住她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她的背,“不是说不怕的吗?”
“我给你个被需要的机会行不行阿?”
“那么莫小姐是有哪一方面的需要,我可以尽量侍候,倒也不负恩泽。”
“你不许这么叫我,小姐现在已经是失足妇女的专属名词。”
“那应该怎么称呼?”
“叫莫大美女。”
话一出口,莫小奈自己都觉得厚颜无耻。范若礼对这个称呼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用一种挑衅考量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范若礼,你是被本美女靓瞎了双眼吗?”
“看来以后有必要多一个词来形容真正漂亮的女人,美女这个词已经被你玷污了。”
“那你有没有必要找一个真正漂亮的女人,免得我玷污了你?”她不服气地噘嘴,两个人的对话多了一点火药的成分。
“没关系,我早已经在你那里失去了贞洁,不敢再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他轻轻松松地将这股火药味当成了调味剂。
“你……”莫小奈被他气得无语,抽出枕头使劲地砸他。
范若礼本来还很有风度地躲闪着,最后干脆以暴致暴,对于顽固反抗的她以武力镇压,抢下枕头之后,直接扣住她的两只手腕,翻身压在她身上。
她一下子英雄气短,委屈地眨着眼睛,博取同情,“你要干什么?”
“你。”
莫小奈大学时也是资深腐宅女一枚,对于他这句没来由的回答,脑子放空了几秒钟之后,伴随着急剧上升的体温,终于回过神来。
“……我要睡觉去了。”
莫小奈挣开他跑回房间,躺在那张软软的榻榻米上,舒适得仿佛置身云端,可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总是觉得一个人的幸福是有限的,现在透支得太严重,需要以后太多的苦痛作为利息来偿还。
纪景天找过她之后,一直没有任何举动,她以为他或许是被他们的执着感动了。只是她忘记了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面总是异常平静,纪景天的宏图霸业如何容得下这点儿女情长,他连儿子的幸福都要算计,更何况是旁人的。
突然,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街道的灯光透过厨房的窗户,在地上投下一个斜斜的影子,莫小奈本能地用手挡住刺眼的光亮。然后,进来的那个人像条泥鳅一样,钻进了被子里。
“若仪?”
她以为只有若仪才会半夜偷偷溜到这里,来和她讨论纪成浩的事,直到身体被有力的手臂紧紧圈住,皮肤贴着皮肤,似乎每一个细胞都在深情相拥。
“你不在,我心里不安。”
他淡淡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给她几许不真实的错觉。如果这只是个梦,她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你也在想蓝氏集团的事吗?”
“我了解纪叔,他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有些事不是不去想,它就不会来的。
“范若礼,有时候我在想,我值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如果我问你,你一定会说值得,否则你也没有必要对我这么好了。”
“即使不值得,我也会一如既往地对你这么好。”他语气里的倔强,像是还没长大的孩子。
莫小奈在这无法考究真假的承诺里,不可遏制地模糊了双眼,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喃喃地说,“我再找个住的地方,不要原来的那个好不好?”
“为什么?”
“我不想每次都要你来迁就我。”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靠近她耳边轻声地说,“这不是迁就,只是尊重你的选择。”
她点了点头,两个人都不在说话。莫小奈枕着他的肩膀,踏实地入睡。
“啊!”
第二天早上,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比昨天晚上的闪电更有杀伤力,吓得搂在一起好梦酣睡的两个人,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你们太过分了!”
被吵醒的莫小奈刚想发作,看到门口已经暴走的范若仪却显得底气不足起来,“我们什么也没做。”
“都抱在一起睡了,你们还想做什么!”
莫小奈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已经百毒不侵,但是若仪却颇有出淤泥而不染的高尚品质。
“不敲门就进来,真没有礼貌。”范若礼怕她越描越黑,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把妹妹往外面推。
“是你们自己没关门!”
她还想说点什么,门就“呯”地一声,直接关上了。
莫小奈他们两个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若仪坐在餐桌前,两只手一左一右拿着一片吐司,赌气地对着他们嘟嘟嘴,在两片吐司上各咬了一个牙印,带着小小的报复心理说道,“你们只剩下一片吐司了,我看你们不用吃看着彼此就饱了吧。”
范若礼走过去,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然后拿起桌上仅剩的早餐,撕了一小片,不由分说地塞到莫小奈嘴巴里。
莫小奈觉得自己做了这两个兄妹之间战争的牺牲品,默默地坐下,不发表意见。
“莫小奈,你不是好人!”
“我是无辜的。”她拒绝接受这个无中生有的罪名。
“以前哥哥不是这样的,是沉默寡言的木头系,自从和你在一起,就被你带坏了!”
是这样吗?莫小奈看向范若礼,脸上洋溢着笑容。
回想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有纪成浩这样打了鸡血的人做反衬,确实显得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不久之后就原形毕露。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在心里把他和纪成浩划为同一类人。如果纪成浩是“明骚易躲”,他就是“暗贱难防”。
“你哥哥本来就是道貌岸然的大尾巴狼,范若礼,是不是?”
他扯了扯嘴角坏笑着,转移了话题,“今天有空,帮你把东西搬到住的地方吧。”
还没等莫小奈回答,若仪抢先做起了志愿军,“我也要去!”
“你要去就自己走路去。”范若礼将他的腹黑本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你不是我哥哥!”
三个人吵吵闹闹地出了门,车子开到半路,范若礼特地买了早点,莫小奈打开看了一下,都是她和若仪喜欢吃的。
为什么人总是这么别扭的一种生物,明明心里关心,却要选择一种最扭捏的方式来表达。中国人向来推崇“钱不可外露”,现在似乎是连感情的流露都吝啬起来。
莫小奈之前已经整理好宿舍的一些杂物,该扔的和该卖的都已经处理妥当,再加上有两个人帮忙,有专车接送,这次搬家显得格外轻松,就像某个绕口令式的广告里宣传的一样:腰也不会酸,腿也不会疼,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
只是,当她终于爬上五楼站在新家门口,门里门外的两个人四目相接,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惊呼“你……”,然后没有了合适的下文。
蓝晓田、蓝至欣,光从名字上看,即使姓氏一样,也未必是一家人,只是有好多东西就是命中注定,有这么几个人被纺织进命运的大网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蓝至欣本来只是上来看看蓝晓田,遇到提着行李一下子呆住的莫小奈,立刻明白过来,随即落落大方地请他们进来。
她这样多年职场训练形成的从客人到主人的角色转换,在莫小奈心里,却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了一个蓄谋已久的圈套里,手里拿着大包小包堵在门口不愿意进去。
范若礼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进去。如果真的像他们所想的那样,这是纪景天有意安排,他反而觉得情况没那么坏。他宁愿“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也好过毫无根据地猜测他的下一步计划。
蓝晓田在里面听到动静,立刻出来招呼他们:“莫小奈你来拉,我还打算去接你呢。”
她客套地接了一句:“东西不多,所以就不想麻烦你。”
“这是我阿姨,这是我的新室友,莫小奈。”他似乎并不知情,热情地交互介绍,其他几个人也心照不宣地配合着装不认识。
“我本来打算和你们出去吃顿饭,但是欣阿姨说她要亲自下厨,你们有口福了。”他说着就接过她手里的行李,放进了她的房间里。
莫小奈注意到房间被细心地打扫过,上个租客离开时留下的杂物也已经收拾干净,面对这样的周到和贴心,她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盛情难却”。
她把东西放好,和他们一起坐在客厅里客套寒喧。
“你现在是在读研吗?”范若礼仔细地观察着蓝晓田的言行,在心里下着判断。工作得久了,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每遇到一个陌生人,总是会马上定出一个评判的标准。
“是的,明年才毕业。”
“其实回蓝氏工作,即使从基层做起,也应该比学校里学到的更多。”他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我一向不喜欢商场上的明争暗斗,所以一直选择继续读书。”蓝晓田低垂下眼睑,皱了皱眉。
莫小奈没有注意到他这些细微的情绪变化,对这个理由嗤之以鼻。除了那些征服欲望特别强烈的所谓成功人士,谁愿意搅和进这些尔虞我诈里,也只有物质上没有后顾之忧的人,才能这样堂而皇之地用不喜欢作为不参与的理由。
活得好不如生得好,她突然很想自己能够改一改随遇而安的惰性,只希望将来自己的孩子坐在一群为生活所累的孙子面前,特大爷地甩出一句“你们忙,我一向不喜欢工作”,然后躲回“自有千钟栗,自有黄金屋,自有颜如玉”的象牙塔里。
“等你毕业了,蓝总应该是希望你回公司帮忙的。”
“我想留在学校当老师,如果不行就继续读博。”他很显然把学校当成了避难所,像一只乌龟,把柔软的身体缩在坚硬的壳里。
“老师确实也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职业。”范若礼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水,短短的几句话,他已经能够确定之前的疑虑是多余的,只是想不到叱咤风云的蓝至信,竟然培养不出一个合格的接班人,“虎父无犬子”这样的话也只能权当一句俗语听听而已。
“你们在聊什么呢?”蓝至欣系着一条纯色的围裙,手上拿着抹布从厨房里走出来,脸上是居家小女人的温馨笑容。
对于美女来说,无论是穿衣服,还是不穿衣服,看上去总是那么赏心悦目。
“欣阿姨,我们在说你煮的太香,我们都饿死了。”蓝晓田随口回了一句,不愿意让蓝家人知道自己的想法,即使是一直跟他很亲近的蓝至欣。
“就你会哄我开心。”她眉眼笑得更开,然后稍显拘谨地看向了范若礼,“学长,你不会嫌我们太小家子气吧?”
“叫我若礼好了。”他正视着她的眼神,舒心一笑。
“好的,若礼。”蓝至欣受宠若惊,但还是维持着大家闺秀的风范,不愿流露太多少女含春的情怀。
莫小奈看着他们互动得这么和谐,即使是在晚春的四月末,也有种“秋风扫落叶”的萧瑟感。等到蓝至欣走进小厨房,她就狠狠地在范若礼的脚上踩了一下,酸溜溜地甩给他一句,“对不起哦,我这么粗鲁的女人,总是学不来人家的贤淑温婉。”
“不要胡闹。”他轻声责备一句,握了握她的手,心里的幸福感,却像这个季节里的野草一样不可抑制地疯长。
莫小奈,我希望我有足够的能力,让你一直这样真实地过下去。谨言慎行的生活方式太压抑,我不愿意让你这么辛苦。
“很快就可以吃饭了。”蓝至欣在里面探出头来。
“若仪,我们去帮忙。”莫小奈说着,就拉起若仪进了厨房。
范若礼不知道莫小奈做家务的功力如何,但是让若仪帮忙,希望她不要拆了厨房才好。
经过一系列锅碗瓢盘的碰撞声之后,所有的菜终于上桌。蓝至欣一直管理蓝氏旗下餐饮业,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喜欢躲进厨房里偷师,做出来的菜得大师真传,色香味俱全。不知道蓝大小姐,是不是也信奉“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这样传统的谬论。
“欣阿姨,你不是买了一条新鲜的鲫鱼,怎么还不上桌?”蓝晓田看了一下桌上丰盛的菜,唯独没有鱼。
“我怕做不好,就先放着了。”她略显尴尬,有些事情说得太明白,反而适得其反。
“你肯定是因为哥哥不吃鱼才不做的。”若仪心直口快地戳破了窗户纸。
莫小奈阴冷的眼神“嗖嗖”地射过去,“范若仪,你一说话就把饭喷到桌上了。”
“我哪有!”
“再喊!再喊口水都喷出来了!”
“莫小奈,你嫉妒人家长得比你漂亮,菜做得比你好吃!”
“我菜做得不好吃也比你这个不会做菜的好!”
“咳!”范若礼看不下去了,假装咳嗽了一声,阻止两个快要跳上桌面肉搏的女人。
“哥哥!”“范若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