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何在血腥战争中生存下来。”无名氏问道。
“你想知道如何在血腥战争中生存？兄弟，有三件事：”他举起一只只有两个手指，受过伤的手。
“第一，你离它远一点。第二，离它再远一点。最后……你离它更远、更远、更远一点。”
“如果战争中的任何一部分碰上你，让你的想象力帮你一把，并且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若是你不能跑，那么请真心祈祷它能放过你。”他暂停了片刻，“除此之外，没有一个它接触不到的地方，也几乎没有一个你能逃离它的地方。”
“那法印城发生过战争吗？”
“现在，兄弟，看：他们曾在这里战斗……好几次了。有时血腥战争会脱出控制。我们的痛苦女士——祝福她刚硬的心——扑灭了战火……”
“……有时候。”他冷笑，“有些时候，非常可怕的时候，他们会在法印城里杀出血路，直到她决定清除房子为止。”他咯咯出声并且讽刺地眨眼。“所以她并不是一直在努力在阻止血腥战争，懂吗？”
“为什么恶魔不干脆占领法印城？”无名氏问道。
他大笑，但接着变成激烈的咳嗽，“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塔纳里人和巴兹魔都很想要法印城。这是多宇宙中最重要的地方——牢笼是众门之城，连接到所有地方。你不能忽视它，如果你投入血腥战争并且想要获胜的话。”那个人又咳嗽，“只不过只要痛苦女士在，恶魔就无法得手。她跟铁钉一样难缠，她的刀锋砍出的伤口比任何恶魔的毒牙都要深。而恶魔会以你无法相信的速度冒出来。一个安静的痛苦女士，手放在袖子里，凭她一人之力抗拒血腥战争。”
失宠低声对无名氏说，“我并不难相信一个女人能结束血腥战争。”
“可现在恶魔可以随意进出法印城。”无名氏说道。
加西斯回答道，“噢，当然。不过他们不能在街上打架……打得太过分。所以法印城作为中立地带，他们可以吵架，而不会想要谋杀对方。有时候他们会在这里聊天，不过这种和平维持不了多久……”
“而且，他们不能在街上谋杀对方，并不表示间谍、佣兵和杀手不能进城。他们用谎言和话语作战。有时候会大声吵闹恫吓。而且到处都有安全的居所。他们有地方可以冷静自己，等候下次的冲突……”
“他们也喜欢在这里征兵。寻找诸界的年轻人，构成他们的荣耀军队。”他停下来，看着我。“也许他们征召过你，呃？你看起来好象尝试过战争。”
“也许吧。”无名氏摸棱两可地回答。
“战争在你身上留下了伤疤，兄弟。你应该知道，而且你知道你永远也不想回来。”就当那个人开始说话的时候，记忆似乎穿破了无名氏的大脑，开始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演讲大厅中的视线开始逐渐模糊，可怕的景象开始从无名氏心底渗出……一个地方的景象，那里的节气不像无名氏所感觉过的、听过的、或试图拒绝过的任何东西。一个祈祷无人理睬，像石头般堕落地面的地方……血红的闪电划过曾经像是天空的东西，但是在无名氏脚下翻滚沸腾，并在无名氏触摸他们时发出尖锐的声音……
无名氏发现在一大群人前面奔跑，穿过黑暗的峡谷，峡谷的两壁潮湿的震动、像是心脏般跳动着，我身上唯一穿着的就是自己受伤而流下的血。最后无名氏站在一个地方，灰色的地面像一群蛇一样滑溜，缠绕着我的脚踝、向地面低语着我的罪恶。无名氏无止境的走着，静静地穿过这片颜色暗淡的土地，在那里疲累像幽灵般活生生地追赶着我，用绝望鞭他着我……
无名氏和跟着他的衣杉褴褛的人们，及时遇到一个丑老太婆，她坐在一堆巨大又一边蠕动的幼虫上，用一根衰弱的手爪戳着其中一个覆盖着粘液的东西。无名氏只是一个人向前并和他说话，这个丑老太婆刺耳而又飘渺的声音传进无名氏的耳朵里……
“我要跟他说话，”她说，然后咯咯地笑。当她对无名氏指出那人时，她的眼睛发出微微的光，“走在衣杉褴褛的队伍前头的那个英俊男人，我要跟他说话。”
……
加西斯注意到无名氏出神了，问道，“兄弟？你在那里觉得好吗？”
“没事……继续说说恶魔吧，他们一般来法印城干什么？”
“他们来找东西，你可以确定这件事。法印城是诸界间最好的原料来源。许多来到这里……工作太多了。”
“那你知道怎么在战争中生存下来吗？”
“是的：不管你做什么，不要跟任何恶魔谈论关于血腥战争的事……或是和任何天神和执政官谈谈到这件事。就是这样，不要谈这个，因为你不会知道你到底在和谁说话，而且当你提起这场战争时，他们每一个都非常容易发怒，那是他们活着的目的。”
“除非你非常确定这扇门通往何处，否则不要通过任何一扇门。或许你没听过愚蠢的界行者的故事，他们穿过一扇门，然后正好落在血腥战争的小规模战斗中。为什么你没听过呢？因为这些笨蛋已经死了，死了，死了。”
“不管你做什么，觉得不要签名加入值勤，不管他们给你多少钱。在血腥战争里，出去值勤就等于死定了。”
“有时候当你签名后，他们就叫你去值勤，到死为止。就算是死也不能解脱，因为你会落到下层异界，再用比你原来的形态更糟糕的样子回来。他们永远控制你。”
“那如何消除契约？”无名氏问道。
“除非他们不要你，不然你没有太多机会。我从来没听说过坚强的佣兵会去签约。要想在才智上胜过塔纳里人，有点危险，但是可以办得到……巴兹魔的契约就比较危险。只要你签下一份，你的一辈子就完了……”
“你可以试试，也许他们会放过你……可是你能到哪里去？地狱的数量这么多……”
“那怎么才能加入血腥战争呢？”
“你知道，每隔一阵就会有一些笨蛋来询问血腥战争里有没有工作可以做。他们要钱，想赚一笔就走。也许我就是这种笨蛋之一。听说有钱就有兴趣……”
“它给我一个教训：我们像蚂蚁一样，在众神的脚底下到处乱跑。我看到高大的人，说是高大的士兵……”他摇头，“纸做的士兵。战争是他们的火炉。让他们醒过来，或是烧掉。”
“那你是如何活下来的？恕我冒昧。”无名氏问道。
那个人的脸色变暗，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我……呃，那是我不愿意讲的事情之一，只能说，一个人尽力逃离战争。”
“可是一个叫做维斯奇卡的女士告诉我，你谋杀了自己人，好逃离战争。”无名氏说道。
那个人的脸色因愤怒而变红，“注意你的话，小子！那是谎话！你是笨蛋吗？相信恶魔讲的每一句话？”
“发生了什么事？”无名氏问道。
“我告诉你发生什么事！”他叹了口气，略为冷静下来。“我原本属于军团之一，它原本的大小是五十三个凡人佣兵，后来只剩下九个人。我们驻扎在亚维努斯南方某处，等候援军前来……”
“呃，我的旅行快结束了了……事实上，在战役后我就要离开了。麻烦是，如果我死在那里，我就会永远变成他们的——我的心里太多黑暗，太多邪恶。我会变成巴托异界的恳求者，战争中永远的士兵。”他颤抖着。
“我和另外两个人逃跑了。我们在异界里躲藏了几天，然后来到一个腐尸柱前面……可怕的景象……它们对我们发出嘘声，叫我们走近一点。那天晚上我自己跑去跟那根柱子谈话。”
“我……我问柱子，怎么才可以自由，怎么才可以逃出巴托异界……它要我用那两个兄弟交换。”他沉默了片刻，眼中充满了泪水，“那对我来说……只是数字。”
无名氏轻声说，“那是个可怕的强迫选择。”
他点头，“不确定我会不会原谅自己。现在我只是个找寻死地的士兵。想要在我死前抹去邪恶的痕迹。我在这里，阻止别人走进去，让他们根本不需要做那样的选择。”他的故事并没有和维斯奇卡的故事差得太远，无名氏想到。
“对……然后，这是最后一部分。你们有一些是感应结社会员，所以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不要刻意去看血腥战争是什么样子的，不要作一个愚蠢的白痴。如果你必须知道就用一块感应石，但是远离任何跟真实的血腥战争相关的事物。”
“就是不值得，这……”片刻间，一阵激烈的痛苦掠过这人的脸，他看起来似乎快要酷了，“……不值得，一点也不。演讲结束，再会。”
这一天已经快结束了，所以无名氏决定在大会堂的一个房间休息过夜。当他们走回房间时，阿娜转向她曾经不理睬的失宠。
“你准备和我们旅行多久，女妖？”
“我想只要我被允许，我就会待下去。”失宠用一贯的语调回答。
“很好，你已经不被允许了。我不信任你。”在这次小小的胜利里，阿娜的语调里出现了一丝成功的语气。
第二天，无名氏让史普林特送他们去公共感应中枢。无名氏试着接触了那里的石头，也就是包含经验的感应石头。
当无名氏接触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无数繁杂的画面在眼前汇聚……渐渐地，形成了一个个故事。
“不可避免的疼痛”
这个经验是短暂而强烈的：在炙热而流动的熔岩边，与另一个稍微更强壮的人战斗，无名氏发现自己拿武器的手被缓慢而无情地逼近岩浆。汉珠在渗出时瞬间蒸发；手背上的毛发在令人生畏的高温上薰烧而变黑。最后，因身体上的痛苦而发出的哭嚎回荡在我周围的峡谷壁上，无名氏的手和手中握着的斧头掉入岩浆中，并在痛苦难忍的几秒钟内烧成灰烬。
痛苦是无名氏长期以来熟悉的东西，甚至在拥有记忆的这么短的时间内。无名氏知道的痛苦比这个更糟糕或更严重。
“温柔的爱”
就在感觉身体被融化的时候，忽然间，一切都变了，似乎沐浴在春风中，无名氏感觉闭着双眼；可以感觉到自己用脚尖站立着，与某个人相对地紧紧靠着。柔软的嘴唇拂过我的唇，给我最温柔的吻……心在我的胸腔中颤动，无名氏感觉自己似乎可以坠落并漂浮到空中……
在被剥夺记忆后，每次无名氏开始一个新的生命就体验到的这个回荡的经验必定是纯洁的，即使从同一个源头开始的许多道路，魔法师和战士，善良和邪恶。
“令人心智麻木的无聊”
在感到一阵令人心动的兴奋后，忽然间无名氏感觉自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这个经验顶多不过几分钟，不过感觉上像是过了几小时……在法印城大学中个一间极干燥又满是灰尘的讲堂里，一堂冗长而无聊的课。无名氏环顾着偌大的教室，希望能被某人看到并向他做个鬼脸，但其他学生不是睡着了，就是无精打采地凝视着房间。无名氏丢下我的羽毛笔，拾起它，又将它丢下……只是为了找些事情来做。无名氏考虑要用羽毛笔戳自己的眼睛，只是为了确定自己的感觉没有因为这种不可置信的无聊而完全麻木……
也许这就是不记得的某些好处，一个不朽者的岁月必定包括了很长的无聊。
“充满仇恨的厌恶”
就在羽毛笔的羽毛尖触碰到眼皮的时候，却传来痛彻心扉的感觉……无名氏知道场景再次变换了，因痛苦而怨恨的泪水盈满无名氏细狭的黄色双眼，从地上拾起那长着鳞片的红色小翅膀的破烂残骸。无名氏恭顺地退出古罗巴的书房，在紧闭的嘴唇下，我咬紧了如针般的牙齿。
是的，现在的无名氏只是一个史比那刚——恶魔里最下小的一种。但是一个恶魔也没有理由因为不喜欢带他的口信而扯掉他的翅膀！现在你的主人会做什么？他肯定不会对古罗巴说什么，而一个没有翅膀的史比那刚还有什么用处？我可能会被扔进‘无能’恶魔的坑中！
报仇是不可能的，不能做什么的无名氏只能抖动着我长着爪子的拳头，用整个小小的、残酷而晦暗的恶魔心所能有的厌恶，憎恨着古罗巴……
在无名氏的生命中除了被他杀掉的许多人，必定还有其他人，被无名氏杀掉的人的朋友和爱人，任何人在我的角度，必定会憎恨他。
“纯粹的欢愉”
憎恨，仇恨很快就离开了无名氏，就好像被抽走了一样，现在的无名氏和其他十二个舞者随着木精灵跳跃的节奏在四处舞动、跳跃着，在森林中旋转穿梭着、像旋转的狂舞者般跳跃着、尽情的欢笑。当欢欣的森林居民在无名氏身旁欢呼、拍掌、跳舞时，精灵在头上的空中飞舞着，留下拖曳的五彩斑斓的光辉……
不得不承认，这至少是难耐的生命中，唯一单纯的欢乐。
“强烈的不耐烦”
无名氏发现自己旋转了一个舞步后，发现自己和站着和狮匙守护者亚曼那斯用极其缓慢的速度争论着，只为了决定他的冒险是否重要到必须让他将神器交给他看管。这整个经验是一个十分痛苦的历程……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要伴随着一个意味深长的停顿，在让无名氏说话之前，他的每一个论点都要重复好几次。无名氏再提出他自己的论点……然后等待，等待，再等待，他才能提出他的反驳。对于无名氏每一次提出犀利的论点……都必须再次等待那拖长声调、曲折又似乎永无止境的反驳。无名氏要极其忍耐，才能不让自己砍掉这个恶魔长着獠牙的头，并且从它抽搐的尸体上夺走钥匙……
“坚强的决心”
在无名氏忍不住骂出一句脏话的，忽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大厅，整个大厅都已成为废墟，并且仍在被破坏中，许多的士兵在绝望的挣扎中用武器、致命而神秘的魔法，和他们自己彼此战斗着，为了能够活到最后。刺鼻的绿色羽毛状烟雾从我慢吞吞爬出的松垮尸体堆中升起，无名氏仅仅逃离了某种恶魔咒语的报复。横过这段路，穿过战斗的人群和面前血腥的战场，无名氏那一品脱的蜂蜜酒正原封不动地放在右上方的桌子上。就算无名氏得杀了喧闹的小酒馆中最后一个老主顾，也要把它拿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