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寂静,月光倾泻而下。
路铭听到砰砰之声,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那个声音却越来越大了,路铭甚至都能感受到地表的抖动之声。他这才发现,这个声音竟然是从“宇桐双宿”里传出来的。
他怔了片刻,双手开始攀着斜坡向上爬去。幸好斜坡并不是很陡,不一会功夫就爬到了斜坡上面。他整个人趴在坡上,眼睛想着远处的“宇桐双宿”望去。
这里离“宇桐双宿”大约一百多米,就算是白天视线也不会太清楚,更何况是这样的一个夜晚。路铭虽然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还是看不清什么,只有那个砰砰之声不停地飘来。
到了后来,声音越发急促。而后,只听轰的一声,远处的石壁竟然裂了开。这石壁就是“宇桐双宿”的暗门,一个硕大的阴影投在出来。
路铭仰起头来,一个小山般的巨大身躯出现在视线里。这个身躯他最熟悉不过了,它的孩子就是死在自己的手里。
“步氏巨猿!”路铭心中暗叫了一声。那场大火竟然没将它烧死,或许它躲在“宇桐双宿”里才逃过了一劫。
看到这个庞然大物,路铭再也不敢动了。它的狠毒、凶残乃至于暴戾,都在自己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要是被它发现,路铭无法想象会出现怎样的凄惨景象。
路铭将头缩了回来,整个人紧紧地贴在地上。只有这样,斜坡下的步氏巨猿才不会发现自己。他连眼睛都丝毫不敢抬起,只能凭借耳朵听声音来判断巨猿的方位。
大地似乎都在颤抖,耳中传来巨猿脚步踏地的砰砰之声,而且这个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路铭动都不敢动一下,连呼吸也变得平缓,他尽量压制住自己发出丝毫声音的可能性。
只是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这无论如何都是压制不下去的!
砰砰!
路铭明显感觉到,步氏巨猿已到了自己的正下方。他们现在只有一个斜坡所阻断,路铭甚至怀疑只要步氏巨猿抬头就能看到自己。更为恐怖的是,步氏巨猿的脚步声就在此停了下来。
路铭虽然不敢抬眼偷望,但他可以猜想出,步氏巨猿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才会在此驻步不行。那一瞬间,心跳的声音占据了整个心间,其他所有的东西都荡然无音。
这样持续了有五分钟,步氏巨猿的脚步声再次传来。路铭却觉得这有五年那么漫长,等步氏巨猿的脚步声轻得几乎耳不可闻,他才缓缓仰起头来。
向斜坡下望去,远处步氏巨猿小山般长满毫毛的躯体慢慢地远去。又隔了好久,才消失不见踪影。
路铭长长吁了一口气,又沿着斜坡缓缓往下移去。到了斜坡底下,路铭不做一丝一毫的停留,直接向“宇桐双宿”跑去。
到了近前,才发现那个石壁暗门已断成了好几截,地面碎石乱布,可见步氏巨猿的力量之大。
路铭踏过暗门,走了进去。月光从背后照了进来,地面上投下了自己黑色影子。这样诡异的环境,他感到了一丝凉意。
展眼一望,那盏普通的煤油灯完好无损地挂在墙壁之上。这又让路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一晚,就是点燃了这盏煤油灯,才会控制不住自己,与秋水瑶发生了那样的关系。
想到秋水瑶,路铭忽涌上了一阵心酸。佳人已殁,只剩徒然自伤。虽然他亲手将秋水瑶放在了水晶棺中,可是根本就不相信死人还能复活过来。
故地重游,已成形单影只,那种莫名的伤哀一瞬间洒遍心间。路铭只能无奈地伸出了手,轻轻抚了一下那盏普通的煤油灯。冰冷的寒意透过手臂直达心房,突然他发现这盏煤油灯的灯油已经换了,不是那种泛着橘黄色的液体,而变成了普通的煤油。
路铭一瞬间怔住了,看来这个“宇桐双宿”又有人来过,并且将煤油灯上催情的液体换成了普通的煤油。
煤油灯旁,一盒火柴就放在那里。
路铭随手一抄,点起了煤油灯。狭小的空间瞬间又亮了起来,熟悉的场景再度映入眼帘。墙壁上柳桐和夏宇的海报已经断了半截,地面之上碎屑纷飞,纸张破乱。
路铭轻轻地将地上的半截纸拾了起来,他目光一扫之间,就认出了这是夏宇的那个记录着他家族的笔记本。
现在,已被摧毁地体无完肤!
路铭还是向这半截纸上的字体望去:“我的罪恶永远无法弥补,只希望所有无关的人都能逃离这个魔咒。我罪恶的家族充满着压抑,我的哥哥、两个双胞胎的姐姐还有我的嫂子柳桐,都……”字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的文字已经被撕碎了。
但是路铭看过夏宇的笔记,知道这是他笔记开头的那一页。目光辗转间,突然“双胞胎”那三个字格外刺眼。一瞬间他的脑海闪现出无数的画面,从上海的出租屋,到奇怪莫测的杜夕娟,再到死亡又出现的夏诺云,这些画面就像荧屏一样连接成一体。
然后他使劲拍了拍大腿,叫道:“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只是他的喜意从脸上一闪而过,又自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自言自语:“即便如此,头颅怎么又怎么凭空出现了呢?”
这些问题像幽浮一样不停地在他脑海盘旋着,他甚至连一刻都不能消停下来。为此,他的脑袋也越来越沉,整个人顶着石头一样萎了下去。
他躺倒了床上,鼻尖靡散着淡淡的香气。这种香气太熟悉了,好像在哪里闻过。柳桐的身上?夏诺云的身上?亦或是秋水瑶的身上?
这些想法忽又自脑海一浮而过,强烈的困意再度袭来。他的眼睛再难以睁开,眯成一条缝,终于睡了过去。
这是这一觉他睡得并不香,他的潜意识似乎还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然后一个声音从心底泛了起来:“不能!”好像一个极为细腻的声音从不知道哪个地方传过来,路铭猛又睁开了眼睛。
屋外斜月微照,想必已到了凌晨时分。
路铭站起身来,他走出了这个狭小的空间。清风袭来,只是在这凌晨时分,居然有一丝的寒冷。
然后他迈步再次向幽隐山庄的方向。崎岖的小道又一次踏在了他的脚下。
到了山庄之后,所有的灯都已灭了。整个山庄沉迷于月光朦胧之中,仿佛披上了一层纱。
山庄的大门虚隐着,路铭轻轻一推就走了进去。第一眼看到的依然是那个寂静的教堂和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十字架。
路铭也不留意这些东西,他迈步向三楼的卧室走去。只是在二楼的转角之处,一丝淡淡的荧光照了过来。随目一看,竟然是从史子经的房间里传来的。
想到那个头发一时尽白的史子经,路铭心跳就变得迅速。他完全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对那本《苏拉家族的兴衰史》如此痴迷,以至于芳华纷乱,刹那间黑头变白发。
虽说史子经年纪已经不小,只是在片刻之间须发皆白,这给予路铭的震撼是无法言表的。
他走到了史子经的门外,窗扉紧紧地扣着。昏暗的光投过纸糊的窗户,照了出来。
路铭轻轻敲了敲史子经的门,没有回音。他又敲了两次,依然是毫无动静。隐隐感觉出有什么不对,他不再犹豫,使劲一推,门竟然打开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这反而让路铭更加惶急。他害怕一瞥之间,会看到史子经的尸体。只是让他欣慰的是,史子经端正地坐在桌子旁。
路铭只看到史子经的背影,和他雪白的头发。他口里喃喃地说着什么,整个人都像着了魔一样,双手不停地颤抖着。
靠到了近前,路铭这才听清史子经口里一直不停地重复着两个字:“不对……不对……”他眼睛瞥向史子经的书桌上,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试剂,乍一看还以为是在做化学实验。书桌的正中央摆着那本熟悉的《苏拉家族的兴衰史》,封面朝上,路铭一眼就看到了封面上那个抑郁的蓝色眼睛的女子。
“史教授!”路铭轻轻地叫了一声。
史子经缓缓转过头来,看到了路铭的那一刻,有些发黑的眼睛陡然发了光一样,激动地叫道:“路铭,这本书里藏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对不对?”
路铭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仔细打量这个老教授。他原本儒雅的风采已经荡然无存了,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衣服更是脏得折了皱,脸色发黑,两只手僵硬地抬起,不停地颤抖着。
路铭忽然觉得是自己害了史子经,若不是将这本《苏拉家族的兴衰史》留给他,估计他也不会沦落到这副惨象。
看到路铭良久没有回答,史子经退了几步,走到书桌之旁。用满是失落的声音说道:“几乎所有的化学试剂我都试了,为何这本书上还是一个字都没有显示出来呢?”
他望了望路铭,失望地摇了摇头,又自言自语起来:“和诸多物质能发生反应的氢氧离子、各种酸离子我都试过了,只是这本书竟然还是一个字都没有。”他忽地一把扯住路铭的衣肩,两只眼睛圆圆地睁着:“你告诉我,你将书本上的年轻女子藏到哪里去了?”他的额上皱纹密布,眼睛古怪地转动了几下,让路铭感到了一丝寒意。
“史教授,你清醒一点!这本书上根本没有什么女子,你只是产生了幻觉。”路铭努力地解释道,心中对史子经的愧疚之感却越发深了。
他突然转过身去,向着书桌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