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四月初的天气,温暖而惬意,也是从那一年起,萧雪纯蓦地喜欢了春天,喜欢了那种竭尽全力的热闹。
是谁说过一个人的坚持会累,一个人面对狠狠的拒绝能够坚持多久呢?那年春天倪斓终于没能再等下去,和另一个人走到了一起。
萧雪纯说:“阿斓,你是不是又是玩玩?是不是周明影又逼你了?”
“没有,一个人的路能够走多远呢。我这样就很好了。赵方他知道我喜欢你哥,但是仍然坚持。他会在你哥欺负我的时候站在我这一边维护。你知道,有时候在你冷的时候有人送上一杯热水,你是会感激得痛哭流涕。而他就是那个愿意给我一杯热水的人。”倪斓站在教学楼顶楼看着表情释然的萧雪纯微微笑,“我累了,有人给我港湾,很温暖。即使,没有动心。”
“好。真好。”萧雪纯说不出来其余的话,看着倪斓的笑容怀疑着,有些话却始终没能问出口。
没有经历过无望坚持的人不会明白那种感情——那种在黑暗里遥遥无期地等待、遥遥无期地绝望,然后突然有那么一个很温柔、很细心的人点了一盏灯小心翼翼地陪伴在一旁,甚至不是因为带你走是对你好而强制带你走,只是悄无声息陪伴在一旁,然后一起经历那些难过的事情。
深情不易,爱不易,被爱亦不易。
至此,那个虚妄的城堡真的失去了最后的依托,什么都没有剩下。
还能有什么伤感呢,有也说不出口。
四月里,倪斓给萧雪纯的信开始提起赵方来,而她却没能够见赵方一面,她只知道那一个人是倪斓口中的好人,是在倪斓坚持不了快要坍塌时候扶一把的那个人。
四月里,陈罕几乎隔三差五给萧雪纯短信电话,有事没事总是要刁难一番。
倪斓和赵方,萧雪纯和陈罕,不过都一样,殊途同归。多年后,萧雪纯才不得不承认那是一种陈罕不知道的陪伴,他不知道他在陪伴萧雪纯走一段不算全部释怀的时光,萧雪纯亦不知道那是一种陪伴。
那一日窗外阳光明媚,萧雪纯又是站在座位旁清作业,陈罕擦了黑板拍了拍手,落了一地粉笔灰,偏偏见不得萧雪纯安静在自己世界里,走到萧雪纯面前作势又拍了拍手。
萧雪纯抬着头看了一眼,惯有地默而不言。
“你莫撩她!”秦默一句吼,班上顿时安静。全都看过来,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秦默,却因为秦默本就是那样不怎么在乎言行的人,平日里也算是张扬惯了,众人见没有后续发展又都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而那时陈罕没有接话,笑了笑,一言不发地回了座位。
萧雪纯回头看了看秦默,又看了看陈罕,她一眼就看见陈罕那样笑着的眸子里有疼痛的痕迹,笑得太单薄。她看着这两个男生平时都是体育组的,以为关系再好不过,未料会出现那样一幕,于是转头又看了看秦默。
秦默却白了她一眼:“看什么看!”
郁婉看着情形用嘴型问萧雪纯:“怎么了?”
萧雪纯摇摇头示意她也不大清楚,然后拿了作业出去办公室,郁婉跟了上去:“刚刚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陈罕擦完黑板在我面前拍了拍,陈罕手上没有粉笔灰,我知道,然后,就那样了。”
“小纯,我刚看陈罕的眼神,以为你做了什么事。”
“我能做什么?我只求他不要做什么才好。”萧雪纯倍感无奈,“再叫两句我就要挖洞了。”
郁婉却被萧雪纯的形容逗笑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幽默了啊?你不是跟陈罕学的吧?”
“我……真是服了……”萧雪纯白了郁婉一眼,进去交了作业出来又和郁婉一起回去,“郁郁,不要开玩笑,我们是朋友是同学。万一你这玩笑真的开出什么来了怎么收场?”
“什么怎么收场?”郁婉眨巴眨巴眼睛。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萧雪纯无奈得很。
“他四月底生日,你要不要送礼物?”郁婉追上萧雪纯,开玩笑归是开玩笑,郁婉自然记得正事。
“送,怎么不送?”萧雪纯回头一笑,“我那里刚刚买了折星星的管子,还挺漂亮的,折365颗,一天一颗代表一天一句祝福,这个好吧?我那里还有书签,我再多写几句话。”
郁婉当然是笑而不语的,她自然知道萧雪纯的性格,说到便是绝对做到,那一份礼物,对于不在萧雪纯世界里的人实在太过用心了一些,算是大礼了。
而当晚林黛薇和萧雪纯一起回家,萧雪纯又被惊到了。
那些时日,萧雪纯惦记倪斓的事,并没有将陆衡追林黛薇的事当是一回事。她以为林黛薇那样只知道成绩的好孩子是绝对不会答应陆衡的,陆衡绯闻太多又太贪玩,吸烟喝酒,除了长得过得去,在萧雪纯看来真可以用一无是处来形容。说白了这样的男生也不符合林黛薇当初给萧雪纯所讲的男朋友标准,不符合林黛薇想象中的爱情。萧雪纯以为林黛薇不会犹豫肯定会断然拒绝,林黛薇却是同意了。
那时,林黛薇说:“我同意陆衡了。”
萧雪纯顿时噎住了:“你说什么?”
“我同意陆衡了。”林黛薇重复了一遍。
“你开玩笑吧?他都说了是跟你们班男生打赌了,他们说你是你们班上最难追的女生,你就这样同意了?”萧雪纯看着林黛薇,一瞬间就感觉这个世界简直颠倒了,“你居然同意了?他那样的男生?我……你们最近都怎么了?”
“我就是知道才同意的啊,谁让他们拿我打赌。”林黛薇这一句让萧雪纯又是一愣。
“你是不是动情了?他追你那么久,你是不是动情了?”萧雪纯顿时意识到症结所在,一语中的,林黛薇当时却没有承认。
林黛薇很是随意地回答:“就这样走下去啊。”
“以后呢?以后呢?”萧雪纯典型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拉着林黛薇质问。
“三个月啊,他们说谈过三个月就输了,他们一个给陆衡一百。”林黛薇笑眯眯的,“三个月以后再说。”
萧雪纯顿时火了:“你真是不可理喻,薇薇,我觉得你是绝对不可能早恋,绝对反对这种事的人,你现在居然……我疯了。你们都疯了。”
“有什么呢?反正只有三个月。玩玩也没什么不好。”林黛薇依然很自然很平常。
“呵呵呵呵……你们都很神奇。真的,太神奇了。”萧雪纯怒极反笑,陡然有看了大笑话的感觉,“倪斓同意了赵方,你同意了陆衡,你们……我真是无语了。”
“有什么不好呢,倪斓多一个人照顾。她应该有一个人照顾,你不是不用担心了么?”
“她喜欢赵方么?你喜欢陆衡么?你们不觉得很好笑么?”
“你不懂。”林黛薇却没有解释,微微一笑。
那时候的萧雪纯的确不懂,不懂一个女生若是真的没有一点动心、没有一点喜欢又怎么会真的去同意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倪斓说“即使,没有动心”她信了,林黛薇说“玩玩也没什么不好”她又信了。对于朋友,对于在她圈子和世界里的人,还真是天真得可以。
那两个人,明明心里有自己想象的恋人,却都牵了别人的手。多年后,倪斓和赵方老死不相往来,林黛薇和陆衡那段最不被看好的关系却一直维持了下去。而原因,说来俗气,不过都是“爱”这么一个字。一个在爱情里血肉模糊、用尽力气换不来好聚好散;一个在爱情里坚持勇敢到没人忍心拒绝,最终将那个人捆在了身边。究竟谁的结局比较好,即便是到了如今,萧雪纯也从不能够断定。
多年后,萧雪纯也终于明白,喜欢这种事哪来什么理由,又哪来什么定局?谁又规定怎么样和什么样的人不能在一起了?谁又规定谁和谁一定会分手了?谁又规定你和我一定会走到最后了?那只不过是大多数人的经验之谈,只是爱情这种东西真的有经验可以借鉴么?别人的东西真的可以拿来用么?
只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只是即使相信了别人的经验又能保证得到一个幸福的结局么?
没有答案。
四月底,离陈罕生日还有两日。
晚自习,凌书将陈罕换号的剥了SIM卡的移动卡传给了萧雪纯:“陈罕传给你的,他换号了。”
“好。”萧雪纯收过卡,顺手将卡放在了书下,黑板上老师在列政治某一单元的框架。
萧雪纯忘了自己还拿着那张卡,不知过了多久,凌书喊:“萧雪纯,你号码抄下了没有?陈罕要卡。”
“不好意思,还没有,马上。”萧雪纯翻出来卡将号码抄了,又将明明已经没有用的卡传了回去。
下了晚自习郁婉“恨铁不成钢”地站在萧雪纯面前:“陈罕是不是换号了?给号码你了?”
“嗯,要不要给你?”萧雪纯翻本子。
“不要,要给我他会亲自给我的。”郁婉叹了口气,“你看这就是差距了吧?我以前就和他是同学啊。你还不觉得,真是没良心的孩子啊。”
“这也能够差距?”萧雪纯清了书包,走过陈罕的座位看见了那张要回去的卡,顿时一愣,噎住没有说话。
“在桌子上啊?上课的时候递给你后面几排都听见了。”郁婉寻着目光看过去,玩味地笑笑,“还要回去,现在又丢在桌子上不要了……”
“我就奇怪他要回去有什么用,原来还不是不要的。”萧雪纯直言,“真是别扭。”
“还说别人,你自己也不是。现在就没我刚认识的时候快言快语,有些话非要别人问你才说。”郁婉摇头。
萧雪纯闻言不说话了,幽怨地看了郁婉两眼。
那时候不是她不承认那些不一样,而是,她不敢承认。越来越危险的气氛,有什么人能够控制自己的心呢?在没有喜欢以前,在发觉可能会喜欢以前,能做的,只有装作不知道。
你也明明懂,她多么怕受伤害。不然也不会在很久后,她受了伤,你狠狠去骂陈罕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