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那一段聊天记录已经足够让如今的萧雪纯伤怀不已,那么当她翻到这一封信才开始有了泪如雨下的冲动。过去种种,即便是时光已走,即便是这一封信她没有来得及给陈罕,并且永远没有机会再给陈罕,可是它依然有最初时光里最真实的隐痛。她没来得及了解她自己的尖锐,也没来得及将自己变得善于情人间的交流,他们就不可避免的以性格里最尖锐的部分去对抗,乃至两败俱伤。实在不是谁的错,只是爱情,不让彼此你死我活,便不是真的爱情罢了。
用如今萧雪纯自己的话说就是:我们刚开始就错过彼此的生命十大几年了,刚认识那会儿也不能算是了解,换句话说就是我们压根儿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能要求一个和自己生活在不同环境,拥有不同生活理念的人怎样呢?我们要做的事是将彼此生生加入到对方的生活里去,一个人成长了那么久,突然来一个人打着爱情的名义不但要了解我的过去、我的现在,还要插足我的未来,更加要时间接受的是,这个人还要求我大部分时候必须能够站在她的角度思考然后给出她要的爱情。这么折磨人的事情,不怪那么年轻的陈罕没能够理解和想通,也不怪我自己没能够理清和接受。真实的爱情,都是有磨合和阵痛的。
而那个时候,他们都太年轻。
陈罕:
这回写的信,算是真的永远不可能给你了。
我真傻,明明那么希望知道你的一切却终究逼自己离开得那么决绝。
看到你在家园里送的花,我只当你是礼貌而已。我不喜欢你那么晚睡。
没有接到你的新年祝福,心里的难过泛滥,却只是自嘲地笑笑自己,何必在这样热闹的时候再奢望你的祝福。我何曾有过主动一点。
你说分开的时候那么决然,我连挽回你都不愿。我知道我错了,我终究还是以我最害怕的方式伤害了你,连同伤害我自己。
如果,我会宽容一些,体谅你奔波的辛苦,体谅你处处为我考虑的苦心,体谅你是个这样缺乏安全感的人。那么,我也不会那么无理取闹。对不起。
我不喜欢那些女生在你的空间肆虐的留言,我不喜欢她们过分暧昧的语言,可是,我终究还是不愿对你讲。我宁愿压着那些难受。我不该不相信你,可是,我是一个女生,无法逃脱只想所爱之人为我一个人的小心眼。
我也希望你在我最难受的时候安慰我,而不是也那样怀疑我。你不知道,那天我打电话给辅导员请假他也不让我休息,甚至怀疑我说谎,是啊,对于一个新来的军训前一天晚上说自己月经来了拒绝军训的女生,他有理由怀疑。那一刻,我就像被所有人抛弃了,连你也不站在我这一边。那一刻,我最不该的,就是对着你发火,那边的你也不好过,终于对我言语相责。我都没有力气对你说话。你骂你自己,我知道,那些话是在骂我,不过是你不会那样真的骂我,接你的短信,我在这边哭得怎样厉害,你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一点都没有安慰过。
连同第二天凌晨的时候的吵架,你说你对我多好,你说你多累,语言那么愤怒,我又有多少愤怒,怎么讲得完。你忘了,那天白天我疼到吐啊,你忘了,那天白天即便是吐我还是跟着队伍走了一天啊,你忘了,我那个时候一个人在陌生环境里。我知道,你也累,你有人很多苦衷,对不起,我没有为你认真的想过。
后来那么快提分开,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没有感觉了,说出来,我一定不纠缠。在那个闷热的凌晨,身体虚弱得快散架,你说分开,我便同意。然后,想到再也不会在一起,眼泪就流下来了,却一声呜咽都没有,我不会吵醒任何人。翻来覆去,只睡了两个小时。你永远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是抱着自己抱了多紧才吃了所有哭泣不让任何人发现。
第二天军训,如寻常一样。然后,依然像平常一样,我费了多少力气呢。
我长那么大,没有低头和妥协,那天和你说挽回,我怕是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低头的,偏偏还是做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狠狠划伤我,但是,我也没有哭。只是,咬咬牙,抱抱自己,就过去了。
那时候,我就怕,你多说一句,只要多一句话,就可以将我整个人摧毁了。你真残忍,即便是后来我给你关心你还是毫不犹豫的在我心头狠狠给了致命一击。你明知我不愿意提,每被提一次都是一种伤害,你说我存心让你愧疚。是啊,我存心的,存心伤害你,可是我要是真的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呢?我是哪里有那么狠呢,尽想着怎样伤害自己最爱的人。你是在怎样否定我。那一刻,你竟然都不觉得残忍。一句话,打碎得彻底。
你做的决定,我什么时候干涉过?试问开始是哪一天呢?我都不敢确认。我一直以什么角色出现呢?我也不知道。我宁愿相信你,给你能给的温暖,可惜最后我还是渴望了回报,并且希望你也一样。这是我的错,不该这样希望你也一样。
对不起,是我爱得太重,而你背负不起。是我任性,是我不好。所以我退出你的世界了,哪怕我一点都不想。每天想你得时间总是那么多,多到我自己憎恨我自己。
为什么我不可以真的那么洒脱。
那就算不会那么开心,也要过得好好的。
曾经你说,二十四小时为我开机,如果你没有死。曾经你说,你不怕和我一起坚持走下去。曾经你说,要我勇敢面对一切。曾经我说,二十四小时为你开机,怕你晚上醒来感到难受,可是你怕我睡不安稳要我关机。曾经我说,我会坚持和你走下去,不放手。曾经我说我会好好面对一切。这些,都谢谢。
我不可以伤害你了,我也不可以这样任性和不好给你看。你承受不了。
我可以一个人守护这些指导再也守护不了。
我想你,很多分很多秒。可是对不起,我说不出口。我不会说,我永远办不到像林黛薇一样把喜怒哀乐都给自己的男朋友看。你让我害怕,你的意思嘲讽和不屑足够摧毁我所有的勇气。除了写字,我对谁都不可以展现全部喜怒哀乐。
我在干什么,写一段让自己痛苦的事情么,呵,真是不好。
对不起,如果你能够感受到我的歉意,幸福一些吧,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曾有人说,失去一个人就失去了全世界,我不信,后来,我信了。
这一封信的落款是2011年2月5日凌晨。农历新年初一。
大约是所有的喧嚣过后,萧雪纯终于感受到骨子里承受不了的东西,所以写了一封这样的信——一句“对不起”在信里反反复复出现的、完全不符合她要强性子的信。若不是难过到了一个临界点,那时候那么逞强的她即便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如此如此卑微吧。节日总是会将平日里渺小的情绪无限放大,直到说出自己说不出的话,做出自己做不出的事。
今日再看,时过境迁。却还是知道,萧雪纯绝对没有将内心里的怨尤放下,她即便懂得了一些要从他人的角度出发,也不曾真正的全部从陈罕的角度思考问题。又或者,他们之间的了解还没有让萧雪纯能够直面看穿陈罕所有的尖锐和所有的矛盾点,褫其华衮,示人本相。
他们哪里知道爱一个人会有很多他们不能预料的痛苦呢。原本,他们刚开始的感情很简单很美好,一时间变成那个样子,也怪不了他们两个人都无法一时接受。毕竟太年轻,轻而易举错过也不会觉得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