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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灭顶之灾

怒荷寨的鼓楼之中。

一张木板床,一个木柜,一个洗漱木台,没有雕任何花纹,全是用杉木开榫衔接,没有一钉一铆。

宽敞明亮的开窗外,一条走廊栏杆连接着其他鼓楼,空气流通,风光秀丽,几个荆钗布裙的山寨女子正在廊道里纺纱织布。

“越姑娘,感觉还好吧。”

一个银眉白发,面容沧桑的老者,扶着木制拐杖,坐在床边,向躺在床上的白衣女孩笑眯眯地说道。

对话之人微微点点了头,道了一声谢。

老者用如柴之手抚着胡须,将眼光越过女孩,看向开窗外。

“越姑娘,还记得老朽同你说过,怒荷寨将不复存在一事吗?”

见白衣女孩再次点了点头,老者颤巍巍地撑起拐杖向开窗外的如画景色迈了几步。

“本来,还是由少当家亲口告诉你为好,不过,如今也罢了,就由老朽代劳吧。

怒荷寨没有文字,但却有代代相传,经久不衰的歌谣,从古至今,我们叙事、传史、抒情等都是通过口传心授。

其中,有一首鲜为人知,历史悠久的歌谣,讲的是大约一千多年前,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一次战争。

当时,我们的祖先已经濒临生死存亡的关头,突然,茫茫天空中,降下一位全身紫衣的将军和一位吹箫的男童,弹指之间,樯橹灰飞烟灭,将祖先们解救了出来。

这两位,从而成为了我们信奉的神祗。

随后,紫衣将军化作一只凤凰,同吹箫男童返回了天空。

只是,几日之后,在一株青黑相间的大树之上,我们的祖先再次遇到了那日吹箫的男童。

同吹箫男童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

男童似乎并不知晓怎么照顾婴孩,频频向过往的人们询问,我们祖先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就由当时怒荷寨的当家抚养起来。

但是,那个婴孩虽然外貌与普通人类如出一辙,却总也不习惯人类的衣食住行,身子日渐消瘦。

为此,吹箫男童特地云游四方寻访了各地神医,最终,无功而返。

他告诉我们祖先,这个婴孩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出生在神树若木之下。

若木本是若水的发源地,位于青土与黑土之间,只是因为这连年征战,毁了它的天地灵气,反而使它积累了太多人与物的戾气,只会不顾一切的吸收着有利于其的气息,遇到刚出生的新鲜生灵更是如此。

长期以往下去,夺取的就不只是这婴孩的一条命,还有不计其数的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

闻言,怒荷寨的当家跪在他的面前,求他再次施以援手。

男童面色明暗不清,缓缓问道:‘即使赌上你,及你以后每一代当家之人的性命,也可以吗?’

当家震惊万分地抬头看着他眼中的神祗,没有立刻回答。

许久,他再度俯下头,回道:‘如果能因此解救千万生灵,朗氏一门在所不辞。’

男童微微点了点头,把将死之婴孩放置在若木之下,继而,取出袖中的一只刻有‘往生之音’的紫竹六孔箫,吹奏起来。

顿时,地动山摇,天塌地陷。

在若木四面环绕起高耸入云的山峦,不断相互连接闭合,硬生生地要将巨大若木包裹起来。

眼看就要闭合之时,一道青黑相间的水柱从山谷底端喷涌而出,直往怒荷寨的当家人身上打去。

轰的一声,山口终于闭合,将若木死死禁锢在其中。

一切结束之后,男童缓缓道:‘若木神树戾气过大,非我所能驾驭之物,当今之计,便是减缓它的生长,且把它的部分戾气转移到此地鲜活之人身上,并代代传承下去。

若树乃若水之源头,它所集之戾气便有操纵水之力,与疾水般的速度。

不过,这也是缓兵之计,不知何时在你身上的戾气就会超过承受范围,令你做出生灵涂炭之事。’

男孩棕色的眼瞳看向跪在地上的男子,没有丝毫表情。

‘到那个时候,你,便自尽吧。’”

窗边的老者停住了话语,颤抖着回转身形,看着床上目瞪口呆的女孩,平静地说道。

“没错,越姑娘,这代的传承者,正是怒荷寨的少当家,朗塞。”

白衣女孩目光黯淡下来,轻声说道。

“朗塞他……从来没和我说过……”

银发老者浑浊的眼瞳里波光浮动,笑盈盈地思索了片刻。

“少当家他恐怕是,担心越姑娘会害怕吧。

少当家总是把自己的悲伤藏起来,一个人默默地承受,把自己开心快乐的一面展示给大家。”

老者撑着拐杖,走到女孩面前,伸出干枯的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继续说道。

“就在不久之前,夫人感觉到若木的戾气已经到了少当家的承受极限,便决定带上少当家一同寻访通灵之人,以求缓解办法。”

听到此处,女孩心中咯噔一下。

“哥哥?不,叶旭?”

老者神情肃穆了一瞬,静默片刻,接着说道。

“就在夫人一行快到达夜未城之时,幽闭若木的神山附近突然出现大范围的水灾,当家的火速派人通知身为寨子守护巫女的夫人,请她回寨加以处理。

夫人不愿半途而废,便决定让少当家一人只身前往,而她赶回寨内。

当时,寨子里混乱异常,两位神祗的神庙被毁坏地破烂不堪。

遭受水灾的寨民们,纷纷认为两位神灵根本没有保佑他们,不愿意继续供奉,甚至提出要凿开神山,毁掉其中的神树。

若木即使吸收了大量的戾气,也是神树,如若这些寨民胡乱将其毁坏,只会导致更大的灾难。

当家的与他们苦口婆心地讲了许多,他们却被自己的痛苦蒙蔽了双眼,一句也听不进去,随性将当家的绑起了来,要挟他说出神树的具体位置。”

女孩仔细点点头,回想起洞穴里的一幕幕。

当日,她听过乐溪一曲之后晕倒过去,据说,正是这位当家人将她抱出神山的。

最终,她也没能将那个困在若木之下的婴孩带出。

猛然间,床上的白衣女孩眉目转动,撑身坐起。

“那请问,朗塞现在怎么样了呢,还有,他的父亲呢?”

老者沟壑纵横的脸上笑意满面。

“多亏了越姑娘,现在,常世之神与他们父子两人正在神山内共同处理此事,当时围攻的寨民们也被常世之神安置妥当,并未出现伤亡。

他们,因为常世之神的显灵而重新供奉神庙,这个怒荷寨,也因为常世之神的出现而免遭灭顶之灾。”

越姑娘,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

白衣女孩莞尔一笑,轻声说道。

“我并没有做什么,老爷爷,您言重了。”

老者笑意不减,抬手摸摸自己花白的胡须。

“不,越姑娘,你本身的存在,就已经帮了我们怒荷寨的大忙了。

当日,老朽发现姑娘所持之箫,正是常世之神之物,便知姑娘你与其有缘,又恰逢那些狂怒的寨民攻入怒荷寨主寨中,逼着少当家一同前往神山,才不由分说将姑娘引入神山之中。

失礼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言毕,老者将手中拐杖放置到一旁,单腿后撤,作势就要跪下。

白衣女孩赶紧掀开被衾,上前一步,伸手扶住那干瘦的躯体。

“老爷爷,不必行此大礼,越筱实在受不起。”

一只干枯的手覆上女孩的白皙的手,轻轻拍了拍她,借力缓缓起身。

继而,老者沟壑纵横的脸上笑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越姑娘,在离开你的这段时间里,有一位公子来到了怒荷寨寻你,他,声称是你的故人。”

“故人?”

木门上适时的响起恭谨的敲门声,得到屋内人的准许之后,木门被恰如其分的力道推开。

一袭丝嵌宝紫衣裳衣袂翩翩,谨小慎微地走进屋内,向着床边两人深深弯腰行礼。

“见过越姑娘。”

一张轮廓分明,眉目疏朗的脸,渐渐抬起。

“在下姓南,单名一个煌字。”

白衣女孩若有所思地流转目光,疑惑道。

“请问,南公子,是来寻我的吗?恕我冒昧,并不记得曾与公子相识。”

对话之人礼数周全地又行了一礼,答道。

“正如越姑娘所说,在下与姑娘素未逢面。”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的笑容,客气而疏远。

“但是,在下与姑娘有一位共同的故人,正是这位故人托我来此处寻你。”

“谁?”

“青青姑娘。”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封青色信笺,放到女孩手中。

那清秀俊逸的字体,在略带女子清香的信封上写着“越筱姑娘缄”。

看到女孩开启蜡封,取出信纸,细细读阅,南煌并未着急,静静地立在原地等待着。

片刻之后,女孩将信笺收好,放入自己的衣袖之中,水蓝色的眼瞳重新投在来人身上。

“多谢南公子,青青姑娘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烦请公子稍待片刻,准我向这里的一人道个别。”

怒荷寨的双神庙。

飞岩翘角,勾心斗角,错落有致的殿阁楼台,气势宏伟,与周围的悬崖、古木、藤萝、岩畔、溶洞天然合成,融为一体,巧夺天工。

一位身着无领大襟衣,下着短式百褶裙,脚登翘头花鞋的美妇人,正面朝着正南方,双手紧握放在胸前,将头沉在手上,上身笔直跪在神像前的团蒲之上,专心致志,心无旁骛,默默吟诵着什么。

一如那个银光铺地的夜晚,朗塞在院落中所做之事。

念完一段之后,屋内的女子婷婷起身,温柔地看向门口立着的白衣女孩。

“越姑娘,请进来吧。”

神庙内,供奉着神态迥异的两座神像。

位于右侧的是一位手持竹箫的澄澈男童,而位于左侧的则是一只神采奕奕的大鸟。

大鸟的身体弯成灵巧的流水状,成回环之势,丰满羽翼,神情姿态,悠然自得,超凡脱俗,翩然若仙。

正是那日进入神山之前,在屋内墙壁上所见的图案。

见女孩目不转睛地看着两座神像,美妇人浅浅一笑,凤眼微抬。

“这两位便是我们怒荷寨的双神,一位是常世之神,另一位,我们称作凤神。”

“凤神?”

“正是,相传凤神住在极南之处,方才,我正是向凤神跪拜,请求他保佑怒荷寨平平安安,逢凶化吉。”

银饰下的美目笑意如水,似有暗流涌动。

“越姑娘,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白衣女孩收回看着神像的目光,微微合上双眼,须臾后,重新睁开眼睛,正色道。

“请问夫人,那日初遇之时,您为何拿出若木碗?”

闻言,蛾眉螓首之上的表情诧异,少顷,复而温和起来,含笑地看向左侧的那座神像。

“不瞒越姑娘,那副若木神树所造之碗筷,在怒荷寨中代代相传,乃是供奉鸟类神灵的上品。

当日,我曾卜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将有一行三人来到此地。

其中一位,便是上古的鸟类神灵。”

美妇人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如此看来,是我算错了吧,即便当日所伴姑娘的那位公子也是鸟类,却也远远没有上古神灵的修为。”

原来,他们母子两早已看出凌并非人类,所以才会叮嘱她小心凌吧。

想到这里,女孩的胸口处猛地撕裂般的疼痛了一下。

“越姑娘,你没事吧?”

她将手撑在门框边,勉力摇摇头。

原本以为,她对他只剩下绵绵无绝的恨,却不知道,还有撕心裂肺的痛。

一袭紫衣恭谨地在神庙外的台阶上,向着庙中的两位深深弯下身子,仔细地行了一礼。

“越姑娘,一会就要出发了。”

白衣女孩稳住身形,定了定神,朝着南煌公子的方向应了一声。

她强忍住心口的刺痛,侧头向着庙中之人点了点,算是道别。

“越姑娘。”

神像前的美妇人叫住正在往外迈步的女孩,神情竟有些慌张。

“越姑娘,前路凶险万分,还请你务必小心。

朗塞他,很担心你。”

扶住门口的一袭白衣顿了顿脚步,抬头看了看头顶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的天空。

“或许,那就是我要选择的路吧。”

风沙漫天,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大漠之上,满眼黄沙,简直无人之立足之地。

狂风怒号着,澎湃着,海浪一般汹涌过境。

渐渐地,吼叫风沙减小了,弥天乌瘴散开了,苍穹中,一轮明日显现出来。

沙丘上的黄沙开始散落,沙粒簌簌落下,一只只单峰骆驼站立起来,它们褐色的躯体高大健硕,粗长的颈子如鹅颈般弯曲。

在它们身下,一个个人形钻了出来,他们头上裹着层层纱巾,只露出两只眼睛,将刚才藏在沙中的货物,一一挖出,放在骆驼背上,重新整理一遍。

“越姑娘,还习惯吗?”

一个头戴紫色头巾的男子,将一个周身纯白的蓝眼睛女孩扶上骆驼背,他毕恭毕敬,分寸有度地问道。

刚坐上驼背的女孩有些摇晃,随即稳住。

“还好,多谢南公子关心。”

“那就好。”

紫衣男子深深弯腰,抱拳行了一礼,不再看她,谨慎地稳步向前,讯问众人的情况。

前方,有一位青衣女子正在轻盈灵巧地翻身上骆驼背。

即使在层层包裹下,依然能隐约看到女子曼妙动人的曲线。

他们一行三人,正跟着南公子的商队,穿越沙漠。

正如青青姑娘在信中所说,南公子是走南闯北的商人,是青青姑娘在达到夜未城之前就遇到的故人。

当日那封信中劝道,南公子走遍大江南北,熟知各地风土人情,既然越姑娘要出远门寻找一物,不如同南公子的商队一同前往,既节约了时间,也省了力气,最重要的是,互相有个照应。

当然,信的末尾写到,写信之人将在不久之后,与他们汇合。

一切,恰如信中所计划的那样进行着。

商队按照女孩的所述,一路向南前进。

他们坐过船,爬过山,露过宿,遇过抢,看着周围的景色从郁郁葱葱渐渐变成了稀稀疏疏,又渐渐变成了荒芜平棘,直到最后变成了黄土沙漠。

一路风餐露宿,一路艰难险阻,似乎都不是最危险的部分,似乎都在为接下来荆天棘地做着伏笔。

时光飞逝,转眼间,将近一个月过去了。

她已经逐渐适应这舟车劳顿,风尘仆仆的生活。

身体受尽劳累之时,就没有闲暇去回想那些切肤之痛了吧。

这样的生活,她只觉得充实安心,心满意足,并无怨言。

今早出发之前,南公子告诉他们,不出今晚,就可以到达沙漠中的绿洲——裳纱国。

高挂的滚圆日头徐徐西斜,天地间一片金黄,依稀可见的天地交界处,几株摇曳多姿的苍天大树在霞光中隐隐浮现。

前头引路的当地人大喝一声,第一头骆驼上的紫衣男子朝着身后的商队一抬手,商队发出一阵欢呼,女孩心里明白——

裳纱国到了。

高耸入云的石柱。宏伟柱廊的城门。闪闪烁烁的砂石壁。精心雕琢的岩石画。

络绎不绝的人流。各地服饰的商人。琳琅满目的店铺。五花八门的器物。

带着鼻环,面上画着刺青的妇人笑眯眯地向来往的人打着招呼,身着无领长衫和宽松围裤的男子,手里拿着一个动物骨架向过往的游客讨价还价。

驼背上的纯白色女孩睁大眼睛,打量着这奇特的异域风情。

骆驼商队沿着城镇的主干道缓缓前行,前方的南公子向引路人行了个当地的礼,商队的随从递上一个钱袋,引路人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走了。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富丽堂皇,宏伟豪华的石砌建筑,各色人流进进出出,比肩继踵。

显然,这是供商客住宿的旅店。

紫衣公子翩翩转身,面对商队。

“今天,我们就住这里。”

一顿饱餐之后。

连日的奔波劳累,让整个商队疲惫不堪,大家早早离席,各自回屋。

南公子向一行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道到了声安,步步谨慎地上楼了。

“越姑娘,你也早些歇息吧。”

经过白衣女孩时,南公子微微侧身额首,恭谨地说道。

“多谢南公子关心。”

白衣女孩轻移莲步,拾级上楼。

走廊尽头,一块简单明朗的铁艺高挂头顶,描绘得是一只立在蔓草卷叶中的亭亭玉立的大鸟。

女孩低头寻到一扇雕满拉丁文的黑色木门,上面挂着拉丁数字构成的门牌。

开门瞬间,她停住了脚步,抬头又看了一眼那个铁艺。

不同于在怒荷寨里见到那幅浮雕和双神庙里那座神像,那般粗犷大气,简单质朴。

这只大鸟精美绝伦,穷工极态,形态脱俗,仙姿玉质,不怒自威,无与伦比,颇有王者之气。

水蓝色的眸子里游过一丝犹疑。

倒映在她眼中的这只大鸟,好像在哪里见过。

隔壁,是青青姑娘的寝房。

白衣女孩收回目光,推开房门,走进屋子,放下行李。

一道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缝洒到地上,心中浮现出的莫名冲动驱使之下,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打量这沙漠之城。

夜空中,一轮玉盘明月高挂,洒下一片银光铺地,刻在一块块石壁上,像蒙上了一层霜。

白日里烈日炎炎,此时却寒风瑟瑟。

白日里熙熙攘攘,此时却空无一人。

这灿灿银白色光芒,好似记忆中那个身影深深刻在她心中的形象。

那日,越过一片残垣断壁,一袭银白的衣衫立在门口,银白色的长发遮住他的脸。

最后望向女孩的那一眼,是那样决绝,那样不忍,那样痛苦,那样纠结。

瞬地,他张开了一对银白色蓬松的翅膀,冲天而去。

空留下一阵风鸣,和坐在废墟之中的她。

只是回想,就足够撕心裂肺,柔肠寸断。

这样令她难过的景色,还是不看为好。

她伸出菱角般的手,准备关窗。

一个人影晃过。

似有一物夺窗冲入。

她尚未反应过来,只觉来人迅雷般地捂住她的嘴,一把将她按倒在地。

地上仰面躺着的女孩,眼睛渐渐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身上的男子。

银白的男子逐渐接近,缓缓将面目置于银白色的月光下,显出清新俊逸、妖娆妩媚的面孔。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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