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给开的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竟然没有喊她,反倒叫了远处的嫂子。放下启启的书包,躺倒在他家宽敞的沙发上,我疲倦得不想说任何话。嫂子家很大,有一百八十多平,装修得也不错。可是他们家所有的一切,我最喜欢的还是这套沙发,仿佛还残留有当初我和老公两个在这里的时候,他搂着我亲热的气息。听说这个沙发花了一万多(在八九年前),真是不便宜呢!就算现在,要我花一万多去买套沙发我也还是不舍得。
妈妈在我不远处坐了下来,我坐起身,自然而然的就跟她谈到了我们的交集——他的儿子,我的老公。我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我看到妈妈的眼眶,也湿润了。我们,是两个同样深爱着一个男人的女人。此时的我,把对这个男人的心疼和自己所受的委屈纠葛在了一起。而她的爱,更无私也更自私,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血肉。她竭力的宽慰我,可因为对我不了解,语言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我突然就感动了,很想回家。
吃过午饭,嫂子说:“回去吧!”
她也说:“回去吧, 回去住几天。”
我说:“嗯。”
下午,我没有去学校,也没有请假。下午,幸亏也并没有我的课。
晚上在老家,跟启启一起看电视,爸爸的手机响了,我喊他没听见他回答,就替他接了。
“喂,你好!”
“好什么好呀?你是不是陈美丽啊?怎么是你接的爸爸的电话啊?你电的话怎么没人接呢?”
“嗯,爸爸不在家。”
“哦,你回家了啊?妈妈给你炖鸡汤了吧?多喝点哈……”
后面说的是什么大多不太记得清楚了,有些只是记得意思,但不知道他是怎么表达的。突然想起了王熙凤在黛玉初进贾府的时候,也是发出一连串的问题,貌似很关心,其实是都是在装门面活络氛围,并没有实质性的意义。
当然,我并不是说刘先生像王熙凤那么虚伪世故,只是,这是他关心我的一种方式。听他说这些,我至少是知道了:他是高兴的,对于我来他老家。而我,也是。
电话里最后的那句话是我说的:“嗯,好,我知道了。拜拜。”
4月29日
今天是手也疼了,脚也酸了,而心里,却暖暖的。
先报报这一天的行程吧!早晨起来得比较早,吃了早饭,就将自己和启启,还有嫂子和默默昨晚脱在洗衣机上的衣服,用手慢慢都搓了,晾好后开始辅导启启做家庭作业。好不容易做完了,才和妈妈、启启一起去山上拔野生的小竹笋。
那真是一道不错的菜,嚼起来脆生生的,吃在嘴里一股芳香充盈在唇齿间,而且对身体非常好。苏轼曾在《初到黄州》中说:“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他还在《浣溪沙》中写道:“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我想对于它的美味,我也就不必再另作解说了。
刘先生老家屋后的山上,满山遍野的都是,只是清明已过,大都长有一人多高,这种做菜就不行,咬不动了。必须找那种三四十厘米到六七十厘米高的,越胖越好,只消用手一拔,“咔“的一声脆响,毛茸茸的一截嫩竹笋儿,就在你手里了。被脱去了衣裳,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的那绿中带黄的半截儿上,还挂着水珠儿,凑上去嗅一嗅,清香扑鼻。踩着树枝、杂草,以及裸露着的红泥地,穿行在泡桐树和小水竹之间,我丰收着这大自然的恩赐,也丰收着喜悦。
足足采了一麻袋,我的整个手掌红肿得发亮,像是被火烧烤过一样的疼痛,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是上午,下午我干了一件更有意义的事情。我和小侄子,走了来回十几里路,陪着妈妈去输液。看着她花白的头发,我想起了自己的妈妈。来这个世界二十三年有余,记忆里却找不出一次自己陪妈妈输液的情形,多么惭愧!我无奈而痛心的再次想到了这一句话:养欲孝而亲不在。这是我在人生里不想经历的痛楚,那一刻的自己,暗暗发誓,有些事情现在可以去做的,就不要再推延了。
我不知道刘先生曾经有没有陪过自己的母亲输液,但不管怎样,这一次,我是代替他做的。相信以后,只要我能做的也都一定都会努力去做。希望老公能明白我对他的爱,以及对两边亲人同样的关怀。
4月30日
坐在门外的大樟树下,看着这破旧的老房子和进进出出穿梭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眼眶不禁湿润了,心中充斥着异样的安详。真的好神奇,他们,是我的亲人!因为我和刘先生的相遇相识相知,这所有原本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竟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我的亲人。从对他们的生活毫不知情,到唐突的加入,然后任他们一一住进我的内心,让我开始不管到哪里都会不经意的挂念着他们,并开始希望通过自己和刘先生的努力,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世界的奇妙,或许就在于它那无以言表的微妙变化。突然发现,我把自己当成了刘先生,并将自己放在了这个家中,爷爷的孙子和爸爸的儿子的位置。所以当我看到这些其实跟我并无血缘关系的人时,心里竟会涌起那么多的柔情。我悄无声息的把自己转化成了他,于是这些人就变成了我的至亲,我为他们动容。
真的,我不仅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还当成了自己的根。很想对刘先生说:老公,我闭上眼睛的时候看不见自己,却能看到你。
我在揣测奶奶跟爷爷结婚后,是不是内心里也曾发生过这许多类似的变化。不管怎样,他们的爱情,真的让我震撼。以前的事情我知道得不是很多,且都是道听途说不敢妄下断言,但这一件事,是真的。爸爸妈妈刘先生都这么说,奶奶也这么说。在爷爷七十多岁的时候,突然间就中风了,从此很多事情都不能自理。奶奶比他小十岁,如今爷爷已经88而奶奶也78了,耳朵也听不见,眼睛也认不清人的爷爷,奶奶就这么照顾了他十几年,在这十几年里,奶奶像喂小孩一样的喂爷爷吃饭,给爷爷换尿不湿。白发苍苍的她,总是坐在爷爷面前拿着勺子,将稀饭一边往爷爷嘴边送,一边大声地说:“吃啊!”我总是悄悄的背过身,生怕他们看见自己湿润的眼睛。
我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我能不能做到像奶奶那样几十年如一日,但我想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当然,我更愿意相信我其他所有的亲人,都会平平安安,不再经历如此的灾难。
5月1日
好多的婚车,在窗外呼啸而过,车身或拉有彩带或贴有玫瑰,他们在乌黑发亮的车身上,随风抖动、跳跃。我在回鄂城的大巴车里,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不知是感动还是伤心,泪水在眼窝中翻涌。
怀里,小侄子肉呼呼的脑袋枕在我弯曲的左手臂上,我的右手护住他肉肉的脸庞,防止车的颠簸将他惊醒。腿,在缓慢地一寸寸麻木。我转过头看看嫂子,她坐在车过道的另一边,眯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
三天,在乡下恬静的生活着,每天除去吃、睡、陪小侄子做作业,就是干些不用费心思即兴要去做的体力活儿,简单、快乐,没有外界的纷扰。短信,不用回。电话,让小侄子接听(他的话夹子一打开就关不上,所以做得很好)。晚上早早的关机洗澡上床,然后在床上跟小侄子嬉戏打闹,直至累得不行,不小心睡着。
嘴巴上,整天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启启的叫唤,他们都会响亮地答应,然后还会很快的出现在眼前(除了小侄子偶尔耍一下小性子,赖着不肯来)。真的,那才是生活,人还是要跟人生活在一起。这短短的三天,我真的过得很快乐,是这几个月里少有的晚上能在正常时间入睡的日子。除了那个梦。
是的,除了昨晚的那个梦,那个梦到我与刘先生争执后,他跑到朋友家不肯再联系我的梦。后来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他在去尼日利亚的路上,还说要在那里呆三年。我真的伤心了,心痛得明明知道是梦,还久久醒不过来。终于挣扎着醒过来,又久久不能平复伤痛。
我是跟妈妈还有小侄子睡在一起的,所以不敢有任何异常的举动。小侄子把肥肥的腿整个儿压在我肚子上,推下去他又拿上来,再推他再拿,我越发觉得难受到不能呼吸了。
小心翼翼的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开机后开始拨他的两个号码,都关着机,只好无奈的放弃。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僵持着,与自己对抗着,最后,终于还是睡着了。早上跟妈妈他们说起这个梦,结果他们都笑我。
三天,就这样结束了。走的时候爸爸妈妈两个人送我和启启。拿了很多土鸡蛋,还有妈妈弄好切成块的鸡肉,以及我们一起拔的小竹笋。小竹笋经过妈妈的加工处理,两麻袋只剩半脸盆,我和嫂子平分了。
在路上等车的时候,妈妈说了许许多多宽慰我的话,让我不要计较他儿子,心放宽。我点头。妈妈又说:“他就那个脾气,都是气话,你吃好睡好别计较他,看你这段时间瘦得,等他打电话回来我说他。”听着这些,我心里真的是无比温暖。
但其实也不愿意妈妈责怪老公,说真的,他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也很艰难,好不容易打个电话回家家里人又责怪他,他该多难受呢。
我轻轻的跟妈妈说:“妈妈,您别说他,我是没地方倾诉,这些话又不能跟我妈妈聊,憋得没办法了才和您们说说,我说完也就好了。他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您别说他。”
妈妈说:“哎,不说,不说。”
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妻子,我想,这个男人应该是幸福的吧!
每次受伤,哪怕是躲藏起来不联系,牵挂和担忧都割不断。就像朋友说的:“有些路,必须自己走完,放不下,跳不出,别人也帮不了你。所以就算遇到了再大的困难,都要坚强地面对,只有走到最后,才能看到结局,才能释然。”
我想证明:爱,不怕距离,也不怕时间。不知道上帝会给我怎样的答案。
5月2日
今天在办公室,听到一个关于鄂州市鄂州高中女教师的新闻。让我很觉得震颤。
话说4月29日晚上,梁子湖区政协主任的儿子,喝醉酒后驾着人大常委会公务用车,载着自己的父亲,在滨湖南路将鄂州高中的女教师撞到车轮下,并拖至十多米致其死亡。鄂州高中的学生,30日在市一医院门口拉横幅,为老师叫屈。
听说,这位女教师已经结婚,但还没有生小孩,他父母只此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