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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那些不知所措的日子(3)

和妞儿在那里坐着一直看完,总算是明白了,那位穿着“时尚”的“官人”是奉命来杀这位妇女的,可是因为不忍心,就放走了她,最后考虑到自己交不了差便自杀了。一位婆婆非让我将数码相机里的照片给她,我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解释我没法将数码相机里的照片,马上变成纸质的再放在她手里。看到她很失望,我和妞儿也只能无辜的离开。

慢悠悠逛着公园,望着江心的观音阁,陈旧得不成样子,倒是这边的公园建设得不错。大理石地板,层次错落有致的大理石围栏,雕塑,假山,小水潭,仿古的亭子,带喷泉的大广场,不能一下全部列举出来。逛的人很多,还有个训狼狗的年轻人,站在河提上指挥着河堤下这公园中的一只大狼狗,只见半人高的它,嘴里叼着个瓶子横冲直撞,吓得我和妞一路好跑。

几个光着身子的汉子,刚刚从江水里爬上来,全身赤裸裸,就穿一条黑黑红红的游泳短裤,手里拿着圆气球似地救生圈,并排向我们走来。腰上和肚子上松弛的赘肉,一荡一荡的。我看看江水,与湖水相比真是混着不堪,黄黄的。虽然穿着裙子,江风吹过来还是觉得凉嗖嗖,我想,水里应该还很冷,暗暗佩服这些人。

妞儿突然问我:“老师,你会游泳吗?”我不加思索地告诉她我不会。我想她一定也不会,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会,而且根本不用游泳圈。我真的诧异了,也震撼了。她还说自己想学骑自行车。你们知道吗,她仅仅只有一只手和一只脚是灵便的,而另外一只手和另外一只脚,在她小时候经历了那场车祸之后,就开始萎缩,现在根本不能动,那只不能动弹的手,至今仍然蜷缩在她的身边,那只萎缩的腿,让美丽的她走起路来更像是跳跃。我不能想象这样的一个孩子,她竟然学会了游泳,这该需要多大的毅力。我想象着她在水里竭力的拍打着水面前进……我不敢看她,偷偷的侧过脸,拭去眼角的湿润。

我们回家了,在太阳躲进的城市角落的某一栋楼之后。我将那些为她单独拍下的照片整理好,然后传给她。看着照片里她灿烂的笑脸,我思虑着自己的人生路,我想,我将更有勇气面对挑战,我将更努力的为梦想奋斗。

谢谢你们,孩子,朋友!

5月14日

既是同事也是朋友的Z,在学校宿舍睡觉的时候脖子被虫子叮咬,起了一大块水泡,好些天没好。正逢她今天休息,所以准备去看看她,将家里剩下的土鸡蛋装进塑料袋里(她喜欢吃鸡蛋),再买了些苹果,就去了她家。

我有时候仿佛很精明,可有时候又是路痴,她们家去了三四次感觉还是不会走。她说:“7路车,老邮局下。”可我还是坐过了。不过也因此知道了另一个地方的位置:那就是西山,我去过两次,可在公交上看见她的那一刻,我好像是突然才明白似的:原来她在这里啊!往后走了一站路,才与出来接我的Z会合。她挽着染黄的长发,色彩艳丽的裙子上配着一根有点松弛的灰色腰带,下面是黑灰色打底裤和一双肤色高跟鞋,手里牵着个小姑娘——她侄女。我穿过马路来到她身旁,她接过苹果,将小姑娘交给我。

我有点发憷,从她眼里我明明看到了怜爱,而且是对我的怜爱。我不懂,有点莫名的慌张起来。我故作轻松的摸摸额头,笑着问她:“怎么样,没上班我气色好多了吧?”问完我自己也迟疑了。她仿佛看透了我一样,问我:“你昨晚睡觉了没有?”我讪讪的说:“睡……睡了啊!怎么了?”她终于还是丢出了那个我们彼此都在揣测、狐疑的东西。“你们怎么又吵架了呢?”我总算是明白了她的眼神和表情,那种对朋友的关心和心疼,和对朋友不幸遭遇的同情。

我舒了一口气,说:“没吵什么,就一点小事。你怎么知道的?”“他给我打电话了。”她斩钉截铁的说。我诧异的反问了她好几次,她没理我,说:“他还是很在乎你的,虽然声音很好听,可是我听得出来他的急切。”

我没说什么,卖雅惠的地方人真的很多,小小的窗口前排着长长的队。我看着那些被卤过的鸭脖鸭头鸭肠鸭翅……泛出红酒的色泽,上面沾满黑色的酱汁和切碎的红辣椒。我,突然不理解为什么明明很怕辣的小姑娘,还是会用自己的小手抓住一个雅惠的鸭翅往嘴里塞,就连辣得泪水都出来了还是不肯放下。就像我对他的痴迷,明明已经伤很痛很痛了,可还是要紧紧抓着不肯放下。

她又问:“你们到底为什么吵?”

我反问到:“他在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说他很担心你,非常担心。你们到底为什么吵?”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点小事。”

“他是不是又说了你什么?”

“也没有,就是些小事,他一直说我,我不想听就没有再接他电话。”

我知道自己心中的围墙又要垮了,眼里有压不住的泪花在闪动,我告诉自己,一定不可以哭出来。随后我也忘了我们,是如何转换的话题。

一路上她都在问,问我想吃什么。我心里仿佛全是破碎的玻璃碴,要撑出一幅高贵和威仪的身躯,逞着强,不让自己被割伤。什么也不想吃,更无心回答她的问题。

她家在一楼,伯母带着大大的黑色边框的老花镜,在窗边穿针引线,认真的绣着十字绣。粉色的梅花,在她手中一朵朵绽开,落在堆砌在她大腿上的白色长布上。

宁静的家,并不陌生的家人,茶几上的菜,饭后敞开心扉的交谈,这,就是最温暖的朋友的,最美好的招待。

下雨了。雨点滴滴答答,打在水泥地上,溅出一朵朵花。我执意要离开,朋友找出两把雨伞,将自己最喜欢的那把递给我,然后跟着我,送我到站牌下。她一路上都在叮嘱,叫我不要总憋在家里,要每天都出来走走,要好好弄吃的,不能太瘦。我一一应允着,心里像有轻轻的风吹过,泛泛的,起着涟漪。

上车了,望着她向我挥动的手臂,突然有下车拥抱她的冲动。

雨越来越大,冲刷着窗户,窗外的树木楼房,变得斑驳。雨水从破旧的车窗溅入窗户,留在我裸露的手臂上,冰冰凉。我呆呆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肯下车。5路公交,就那么一站又一站的往前开,乘客上上下下,到最后,只剩我一个。

司机说:“丫头,你到哪儿?”我说:“到官柳。”他说:“早过了,已经到终点站了,这是火车站,你换上那一辆折回去吧!”我拿着包,下车又上了另一辆5路公交。上去坐好,看着窗外的雨,我想,以后去她家再也不坐公交了。泪水,却终于落了下来。

5月15日

弟弟Y打来电话跟我说,晚上起来上厕所,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把腿摔断了,现在在县人民医院。

我很无语,都已经高一了,一米七的大人,那么矮小的双人床,下个床还能摔下去把腿摔骨折。听着他颤栗的声音,知道他肯定已经痛得不行,他是个聪颖的孩子,怕他想太多,就故作轻松的笑话了他一番,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明天赶回去,今天已经来不及了。想着老公说他以前滑冰的时候,也把腿摔骨折过,我真是觉得难以理解,太匪夷所思了。我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骨头,用力折了折,去感受那种硬度,就更不明白为什么男孩子们总是可以轻易地将它弄断。

表弟在我家养了十几年,跟着我一起长大,他的身影,几乎伴随着我所有童年记忆。他真的算不上是幸福的孩子,真的。其实我常常很想写写他,但是每次回忆起来都会觉得心中隐痛,况且有些事又涉及到舅舅的遭遇,也不便多说,于是一次次放下。

总之,表弟没有母亲。在他八个多月的时候,他母亲就在他外公的诱逼下,抱着表弟偷偷离开了舅舅,跑到另一个男人的家。半个月后,等舅舅发了疯一样的,终于找到离家几十公里外的表弟,表弟的妈妈却已经被那家人赶走,听说走的时候,精神已经失常了。那时我也不过几岁,对于舅舅在寻亲的过程中经历了哪些挣扎和痛苦,并没有亲自见证。可是,听妈妈说,那家人将表弟藏了起来,不肯还给舅舅。舅舅只好筹钱打官司,胜诉之后还是警察亲自去将表弟找出来还给舅舅的。那时,舅舅不到二十岁,而表弟,只有八个月。

只能算是一个大男孩的舅舅,开始抚养起这个只有八个月的小男孩。舅舅个子高大,没读多少书,可是肯吃苦。他到林厂去扛树,挣钱养着这个小家伙。真是亏了他,他就那样将这个小家伙养了近一年,后来又因为别的事情,舅舅不得不离开,只身一人去了浙江黄岩打工挣钱,在那里挖黄泥。

一岁零八个月的小家伙,就那样来到我家。那时我也只有六岁多,家里又穷,妈妈常年都有太多的农活儿要干,自然就担负起照看弟弟的职责。

记得小时候的他,调皮又倔强,真是没少打过他,常常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不是都在笑,就是都在哭(打完他我常常也心疼的跟着一起哭)。在所有的亲人里,我俩在一起的时间,是最多的。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现在舅舅已经在浙江混得风生水起,虽然很辛苦很辛苦,可是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小公司。我读大学的时候,表弟也去过他爸爸身边,可不到两年还是回来了,现在,他仍然住在我家。其实说真的,在我内心深处他根本就是亲弟弟,哪怕妈妈一再强调,他是舅舅的儿子是余家的骨肉。我总觉得,他跟我一样,就是我家的孩子。

在听到他退摔骨折这件事后,我一方面担心弟弟,另一方面又害怕爸爸妈妈着急,就分别给爸爸妈妈哥哥都打了电话,然后继续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回家。

这多灾多难的弟弟,真希望他越来越好。

5月16日

雨不停的下,昨晚因为担心落过水的老公,一夜都在发了疯似的疯狂的拨打他的电话,直到五点多才接通。中间还求助也在加纳并且离他很远的一个同学。得之他没事,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了。可他却大为光火,电话里争吵着,我头痛欲裂,仍不能休息。

我因为他的安危担忧了一夜,他却如此勃然大怒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心中委屈的火焰一度燃烧然后熄灭,之后又再度燃烧着。原来我所担心的落水,其实也并没有我所担心的那么严重。倒是他那位同学的老婆,好心的跟我聊了好久,说我是真的担心他担心得有点过了,其实那边很安全,不会有什么事,况且也还有好几个中国工人跟他在一起。

我自己想想也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急迫到要通宵拨打一个人的号码呢?我这样折磨自己却讨不到好到底是为什么呢?可当时,感觉就是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心里就空落得没了主张,仿佛能看到他掉到河里被水流带去老远,却没有任何人听得见他的呼救。原来,一切都只是因为我想太多。

和他挂完电话,已经是早晨七点多,光线从厚重的窗帘里挤进来,形成白晃晃的长条。

爸爸哥哥都打来电话,让我赶紧回家,不敢再耽搁,昏昏沉沉的爬起来拖着行李箱换车换车再换车,一路匆匆的往回赶。

出门的时候雨小得都不用打伞,可是慢慢的越下越大,哗哗啦啦直浇在等着换乘下一辆车的我的雨伞上,又再向四面八方溅开。行李箱和长裙很快就被打湿,我极力护住背包,因为里面有我的电脑。每一次换车之后,打湿的裙子都会在上车后被体温窝干,然而等到再次转车,又还是会被再次打湿。到达县城的车站已经是下午一点,站在雨里,才感觉到自己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被雨水打湿了下半身的我,又冷又饿。现在是旅行和坐车的淡季,况且又不是周末,拦了半天都没拦到的士,就连那唯一的一辆公交,都不去人民医院那个方向。

大巴车在车站外面就停了,并没有进站,所以我下车的地方离车站还有一段距离。我往车站的方向看,那外面停有一辆绿色的的士,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但迫于无奈只好试探性的往那里走。一位年轻的先生,坐在里面悠闲地吸着烟。

“走不走?”

“去哪儿?”

“人民医院。”

“20”

“行李放哪儿?”

“你自己放后备箱。”

终于上车了,我知道被宰了,因为从这里到这小县城更远的另一个地方(也就是哥哥给我们家买了新房的那个小区),也只要7元。可这种时候,也只好好认了。

一到医院我就看见爸爸站在医院外面的雨里,他打着一把大红的雨伞,一看见我就迎了上来。他接过我手中的行李,我们并肩走进医院的大门。爸爸开玩笑说,那个病区简直是人间炼狱,全是断手断脚的,一天到晚都有人鬼哭狼嚎。我们又是电梯又是楼梯又是巷子,曲曲折折的走了好半天,才好不容易抵达弟弟所在的房间。

房间不大,但还算宽敞明亮。我一进门,躺在中间病床上的人就叫了一声“姐”,我将手里的东西丢在地板上,向他走了过去,扑到他跟前揪了揪他的脸。他比以前胖了,可脸色很苍白,估计是疼的。他要起身,我给按了下去。再折回去看他的脚,我的天,那哪儿像脚,脚踝整个儿肿得比我的大腿还粗,而且於青一块一块的,让我都不敢仔细去看。

爸爸将拍X光的片子,从白蓝色条纹的褥子底下抽出来,拿给我看。对着灯光一照,那张黑色的底片上,细而长的白色部分的骨头,很清晰的可以看见脚踝处的小小的一根小,直接断掉而且错位了,脚踝下椭圆形的骨头也直接断开。我问爸爸现在该怎么办,他说要输液消炎,等消了肿再做手术,上钢棒和螺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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