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焱了解吕芒的聪明，用乔焱的话来说，自己见过那么多的女人，鲜有见到吕芒这样的聪明。
越是聪明，就越是让他担心的那种人。
她早就了解了该如何在这险恶人间以自我保护的姿态游刃有余，可是一旦放下戒备义无反顾，便比普通人还更容易皮开肉绽粉身碎骨。
吕芒没有说话，而是在心中默默呢喃着乔焱的那句话。
保护自己？似乎从认识杨立德开始，吕芒就已经忘记了这条人生准则。
乔焱也没有说话，他知道吕芒自己知道该如何思考，他只是默默拍了拍吕芒的肩膀，站起身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伸了个懒腰道：“哎？这都几点了，白可人怎么还不回家？不乖啊！”
白可人很少有不按时回家的情况，朝九晚五如白可人一般，就算是和同事聚餐，晚上九点的时候也总该到家了。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白可人的爸妈来了，乔焱打电话问了一声，没想到还真是这情况。
白妈妈是在白可人上班的时候直接杀到医院来的，当时白可人正坐在值班室里发呆，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阿星上一次来找自己时的场景，当时自己正在吃饭，吃相也算不上雅观，没想到正被阿星撞个正着。
从那之后，每天上班时，白可人都会有意无意地注意自己的形象，生怕再被阿星看到自己的窘态，可是这样坚持了三两天之后，白可人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
他可能根本不会再出现。
然而，尽管白可人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却会在每一次有人突然叫自己名字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本能地迅速撩拨头发整理衣服。
然后，一次次失望。
白妈妈出现的时候，白可人已经如同本能反应一般，甚至连眼中的兴奋都如同本能，只是在看到白妈妈的时候，白可人的表情不由得显得有点儿落寞。
这样的反应让白妈妈格外不满，本来上扬的嘴角也垂下来了，她皱着眉头望着白可人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妈妈来了不高兴么？”
不高兴。白可人在心中暗暗说着，差不多是去年，从白妈妈开始疯狂逼婚后，每次的母女相见都让白可人有种进考场的恐慌。
白可人勉强笑着，将妈妈迎进了办公室，“妈妈，你怎么突然来了，也没打个招呼。”
“我这次是急着办事儿，”白妈妈一脸严肃道：“隔壁邻居家的陈阿姨你还记得吧？”
“嗯，记得，”白可人被白妈妈的表情弄得也有些紧张，“陈阿姨怎么了？”
“不是她，是她妹妹。”
就这样，白可人从神态凝重如临大敌的白妈妈口中得知，陈阿姨的妹妹的儿子刚刚从国外调职回来，最近就在帝都。
白可人错愕地望着妈妈，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过度热心的老太太让她难以与自己记忆中那个善良稳重又理性的慈母联系在一起。
对面的白妈妈却不以为然，反倒是理所当然道：“所以我不就急急忙忙赶来了。”
白可人笑容僵硬，“这种事情，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不着急？”白妈妈翻了个义正言辞的白眼道：“你是不知道，现在条件这么好的小伙子到底有多难得！听说刚回来就被好些人瞄上了，你想想啊，你要是有个这么优秀的初中同学、高中同学，你又是个着急结婚的适龄女青年，你说你是不是要去多接触接触？这小伙子啊，就是因为在国外工作耽误了，这叫做捡漏！”
白妈妈的语气让白可人联想到了《蜡笔小新》里的野原美冴，那张一听到超市大减价消息就兴奋异常斗志昂扬的脸，白妈妈那句话里，每一个字，每一个笔画和标点里，都让白可人感觉到了自己的廉价和卑微。
也不知是从哪里生出的倔强，又或者是心底的自尊心在叫嚣，白可人不假思索道：“我不去。”
我不去，我又不是嫁不出去，我又不是没条件没资格，我又不是喜欢奢侈品又买不起所以一旦听说有特殊折扣就要去挤破头。
白妈妈本来正一脸兴奋地喋喋不休，却被白可人这一句话说得语塞，整张脸硬邦邦的好似冰块，白妈妈一把捏着白可人的胳膊，忍不住晃着她的肩膀，反复质问道：“不去？干嘛不去？怎么能不去？你都多大了？以后还想找条件这么好的可就不容易了！你……”
“总之我不去，嫁不出去也不去！”白可人咬着嘴唇，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强硬，白可人低声喃喃一句道：“恋爱结婚又不是买菜，听说有折扣就要去凑热闹。”
“怎么不是买菜？你结婚了就不用买菜？”白妈妈恨铁不成钢，音调也抬高了几分，瞪着白可人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你以为结婚是什么？是你爱我我爱你那么简单？结婚就是柴米油盐过日子，光靠喜欢就能喝西北风过活？你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现实一点？我又没逼你傍大款，我就是想让你好好想想，你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要拖到人老珠黄才高兴？到时候你还有资格和别人谈爱情？”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几个同事，白妈妈的一番话令整个办公室里都安静下来，那种寂静让白可人觉得连呼吸都显得尴尬。
白可人知道白妈妈说的没错儿，或许自己就是太过理想主义，就是不想在自己没有想明白的时候就随随便便把自己交付出去，她不想被年龄左右，不想将自己判定成甜品店里的面包——过了晚上五点就一定要打折处理。
可是就是这些刺痛人心的话，却激活了白可人心底的愤愤不平，身为一个从小就没有什么叛逆心理的人，白可人在这一刻却偏偏不想妥协也不肯妥协。
白可人突然想到了阿星出现的那个夜晚，自己当时是如何生出勇气拉着阿星逃脱？
如果自己也身处险境，他是否会带着自己逃离？
就比如现在。
正当白可人这样想着的时候，耳边不远处正传来一个声音。
“护士，能不能帮我换药。”
准确来说，在当时的白可人耳中，那人说的所有字句都像是乱码，白可人听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白可人只知道，那个声音让她心惊肉跳。
